第254章,耶芙利特：关于友情
宴会厅。
角落。
“耶芙利特。”
绿发的美丽少女，来到耶芙利特面前。
耶芙利特靠着墙壁，坐在凳子上，他让艾米丽用许愿魔法造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甜点瓜果。
而他自己，手里端着高脚杯，里面是红色散发酒味的液体——当然，以耶芙利特的人设来看，这必然是米拉杰给他酿造的饮料。
他摇晃着酒杯，一副很会喝酒贵公子模样，神情微醺，脸蛋和嘴唇微红——实际上是刚才被艾米丽恶作剧，吃下塞了辣椒的小蛋糕。
“怎么了？”看到翡翠的到来，耶芙利特将手微微前伸，让对方注意到他正端着酒杯，然后轻轻摇晃着里面的酒红色液体。
“对不起。”翡翠捂着胸口，深深鞠躬。
“道歉露出胸部是常识。”耶芙利特随口说了一句。
“嘶——”
突然就是一阵凉意。
他转头一看，旁边坐着的乌鲁蒂亚，眼神已经变得很可怕。
“啊？”翡翠听到耶芙利特的话，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笑了，说道：“不行哦，我可不想得罪人。”说着，她瞥了一眼乌鲁蒂亚。
乌鲁蒂亚顿时有些尴尬地转移视线。
“好吧，什么事？”耶芙利特摇晃着酒杯，手微微抬高了一些。
乌鲁蒂亚无语：你就这么想让翡翠吃惊你在喝酒吗翡翠也是，夸他一句就行了呗，免得他刻意做出这种滑稽的动作。
翡翠的确瞥了一眼耶芙利特的杯子，然后发现耶芙利特的眼神，也随之落在上面，再抬眼看向她时，多了一丝鼓励。
但翡翠没有说这方面的话题。
她拿出坏掉的拨浪鼓，说道：“它又坏了，你还会帮我修好它吗？”
说出这话的翡翠，心里非常忐忑。
她觉得自己太无耻了一些，第一次也就罢了，拨浪鼓坏了，实际上是两人友谊的见证。
可第二次坏.是她当时一意孤行时，认为自己要为了大义，而可以抛弃友情，所以才任由哈比将其摔坏，这个拨浪鼓——不是耶芙利特下令摔的，也不是哈比摔的，是她自己摔碎的！
可结果证明.她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傻瓜！
可是
即便是犯下这样的大错，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资格，可她.还是想要修复这段友谊啊！
哪怕被拒绝也好，哪怕被冷漠对待也好。
她事先想过无数种可能，绝大多数都是自取其辱的选项，可是.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想.
她失去了一切——王位、公主之位，甚至是自己的姓氏，而她仅可能拥有的就是那万分之一能够挽回的友谊了！
她不敢直视耶芙利特，低着头，在等待着答复。
这段时间很煎熬，好像是过了千年万年。
太久了，久到她眼前模糊，久到眼泪掉下。
“翡翠。”耶芙利特说话了：“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你不可怜。”
听到这话，翡翠的身体颤抖着。
“耶芙利特！”乌鲁蒂亚听着这话，觉得要遭，连忙握住他的手，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流眼泪？”耶芙利特反问道：“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才哭出来？”
“我”翡翠一张嘴，顿时泪崩。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说不出话，感觉有酸酸的柠檬，堵住了她的咽喉。
眼泪接连不断地滑落，就像是下暴雨一样。
旁边嘈杂的环境，逐渐安静下来。
附近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露西，你先吃着。”米拉杰拍了拍露西的肩膀，慢慢走过来。
“我哪里还吃得下！”露西连忙把小蛋糕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然后跟着米拉杰一起走来。
艾米丽也和温蒂，手挽着手走来，原本说说笑笑的她们，此时也满脸严肃。
耶芙利特表情很淡定，几乎对此事不悲不喜，也不在乎自己惹哭了一个女孩子，对方还是前公主——哪怕被贬为平民，可真要是有谁认为翡翠以后真的只是普通平民，那也太天真了。
翡翠捏着拨浪鼓，一双小手，捏得指节发白，显然十分用力。
耶芙利特伸出手，将拨浪鼓从翡翠的手里“拯救”过来。
他看了看被摔破的拨浪鼓，说道：“其实，拨浪鼓从来都不代表什么，它没有任何的意义。”
说着，他直接将拨浪鼓丢在地上。
‘哗啦’
原本就很破烂的拨浪鼓，彻底摔得粉碎，就像是翡翠滴落的眼泪，碎得七零八落，散落各处。
翡翠顿时身体一颤，而且这种颤抖，几乎是停不下来，她快要崩溃了。
“耶芙利特。”艾露莎皱着眉头走过来：“不要太”
“艾露莎。”米拉杰及时拦住了她，将她的嘴巴捂上，这引得艾露莎疑惑地看向米拉杰，她刚才想说“不要太过分了”，可米拉杰拦住她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默许耶芙利特那有些过分地举动吗？
有些人在好奇，有些人怒目而视。
耶芙利特根本不在乎那些人。
他说道：“拨浪鼓很重要吗？我把它修复了又能怎么样？现在王都破败，你我站在废墟之上。你把拨浪鼓交给我，我还伱一个好的，你便高兴，便得意，便心安理得了？”
他每说一句话，翡翠的身体就震颤一次。
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担心，看着那低着脑袋，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真害怕她支撑不住，下一秒就倒下去。
“我四岁那年。”耶芙利特突然转移话题地说道：“路过一家卖熟食的店，那香味啊.真浓郁，让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有多馋。”
“可我的钱不够。这时，店主认出了我是弗朗西斯的儿子，于是拿给我一只鸭腿，没要我钱。我很高兴——”
“原来我在镇子里，这么有人气啊。”
“我回到家，父亲笑着让我吃完了鸭腿，然后狠狠地打了我屁股。”
“他说——”
“求来的东西下贱。”
“后来，我大了一些才明白，那只鸭腿要的不是我的钱，而是我和父亲的尊严！”
“又后来，我又知道，有些时候，迫不得已大于尊严。”
“可我那时是迫不得已吗？”
“.”周围一片沉默。
迫不得已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大于尊严。
可很多时候，真是迫不得已吗？
就像那只鸭腿，耶芙利特小时候再穷，难道还买不起一只鸭腿？
有些人满脸迷茫，有些人在冥思苦想，有些人若有所思。
耶芙利特说道：“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一個宴会上。”
“父亲对我说：宴会上可以看到公主哦，最漂亮、最耀眼的那个女孩子就是陛下最宠爱、最骄傲的翡翠公主。以后——会继承子爵之位和瓦利埃尔家族荣耀的我，或许效忠的便是这位公主。作为世代享受菲欧烈王国荣恩的贵族，无论我长大后是否会得到重用，只要王国不背弃我，我都要无条件的献出忠诚。”
耶芙利特前世是现代人，老实说，搞这一套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但他却不能反驳弗朗西斯，因为弗朗西斯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切。
所以，与其说是对王室忠诚，不如说是对父亲的孝心。
耶芙利特笑了起来，他开了个玩笑：“有没有发现，我就像是那个熟食店的老板？”
众人没有笑。
耶芙利特继续说道：“为了那天晚上不丢面子，父亲特意卖了一些家具，给我们父子两换了一套定制西装，但对于参加宴会的贵族来说，那依旧是廉价的衣服。”
“可他没有任何怯场，昂首挺胸，哪怕面对公爵，也谈笑甚欢——他在给我做榜样。”
“于是，我拿出卡牌，从一个刚进门时，大家都嫌弃的穷酸小贵族，靠着自己的魔术表演，让所有比我家有钱且地位高的贵族少爷，都为我折服，所有人——都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说到这里的时候，耶芙利特的眼睛都闪烁着光，笑容都变得像纳兹一样阳光。
这就是魔术的魅力！
耶芙利特喜欢的，从来不是表演魔术的过程，或者是什么高超的魔术技巧，或者是攻克和开发新的魔术。说通俗点：他喜欢的是表演魔术，获得称赞的那种虚荣感！
每个人对于魔术都有自己的看法。
弗朗西斯表演魔术，是因为他喜欢，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魔术师，后来家道更加中落，历经世间苦后，他发现他没什么手艺，只有这个比较好挣钱养娃。
耶芙利特则享受着表演魔术的过程中，观众的反应——所以他的梦想从来是一个巨大的场地和成千上万的观众，是一场盛大的魔术表演。
所以——这跟技巧没关系，魔术很多做不到的，欺诈魔法能做到，那他绝对会选择欺诈魔法，就为了多得到一分孩子们那震惊和崇拜的表情。
看着耶芙利特那飞扬的表情。
公会的大家，都微笑起来。
这就是耶芙利特啊.有时候，也会变得这样可爱，那张总是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奸诈邪恶的脸，此时也变得很有魅力。
而对耶芙利特有好感的女生。
更是心都要化了。
耶芙利特这个样子，真是太少见了啊！
乌鲁蒂亚、阿丽丝、梅尔蒂都感觉双腿发软，觉得此时的耶芙利特简直是个魅魔，要不是场合不对，恨不得飞扑上去，狠狠欺负这个男人。
就连最稳重的米拉杰，也扬起宠溺的笑容。
艾露莎也笑了，是得意骄傲的笑容，她看向神乐、米涅芭等人，微微扬起下巴，无声示意道：看到没，这就是让我骄傲的弟弟，耶芙利特！
神乐无语，米涅芭扭头，却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现场也有一些年轻贵族，陷入了回忆。
他们也参加过那场宴会，老实说，都有些记不清了。
直到耶芙利特说起，他们也才想起来这事，顿时也陷入了怀念。
耶芙利特接着道：“然后，公主殿下走了过来。”
“我叫翡翠，你叫什么名字？她这样落落大方地跟我说。”
“我行礼且回答：我是耶芙利特·德·拉·瓦利埃尔，我父亲是瓦利埃尔子爵。”
“她说：你的魔术表演真好看，可我刚才站在那边，很远的地方，看的不清楚，你能再表演一次吗？”
“我说：这是我的荣幸，公主殿下。”
“我看得到，公主殿下当时的表情很开心。”
“于是我又认真地表演了一次。”
“然后——”
“公主高兴地说：耶芙利特，你真厉害，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我想要你成为我的朋友。”
听到这里。
翡翠深吸了口气，她还深刻记得这段美好的童年回忆。
耶芙利特说道：“我说：那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和公主成为朋友，让我父亲很高兴，很多贵族，也祝贺了我们。”
“可我不认为这算是对哪一方的‘恳求’，这是平等的，对等的，公主拿出了勇气，赐予了我和公主做朋友的荣耀。我则拿出了公主需要的快乐和满足。”
“那时候——”
“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耶芙利特学着翡翠刚才的语气，说道：“耶芙利特，它又坏了，你还会帮我修好它吗？”
“那么——”
耶芙利特问道：“翡翠——你是在和我买鸭腿，还是在.求我给你鸭腿？”
翡翠一直在颤抖的身体僵住了。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迷迷糊糊的。
艾露莎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不愧是耶芙利特啊，居然能够想到这么深。
露西也松了一大口气。
“这个家伙.”格雷等人也笑了起来。
“格雷大人.朱比亚不太懂。”朱比亚有些呆萌地询问。
格雷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友谊是平等的，不是求来的。翡翠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又自责自己闯了祸，很迷茫未来，又期望重新获得耶芙利特的友谊，或许她觉得那是她最后有希望拥有的东西。所以她很卑微。可这样是得不到她希望的友谊的，而且耶芙利特在帮她走出这次的心理阴影。”
“耶芙利特先生居然”朱比亚满脸震惊地捂住嘴巴。
难怪大家都觉得耶芙利特是公会的主心骨，哪怕他不是会长，可只要他在，大家都会觉得很安心。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实力，还有这日积月累，对于他的信任，甚至是.崇拜！
斯汀格、罗格、雪乃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能加入妖精的尾巴，真是太幸运了！
“如果是——你想要求来这段友情。”耶芙利特语气冰冷地说道:“可我要是不同意呢？看起来，是你先背叛友情的不是吗？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哀求？悲伤？自责？悔不当初？”
翡翠紧抿着嘴唇。
“幸好……那只是你的多想。”
此话一出，翡翠眨了眨眼，排尽了眼眶里蓄了许久的眼泪。
‘啪’
耶芙利特打了个响指，手上出现一张卡牌。
这一张卡牌，和他常用的不一样。
他常用的都是黑底金边。
可这一张，上面却画满了神秘的紫色纹路。
他将这张卡牌递出去，让低着头的翡翠公主也能看到。
“我说过，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还不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耶芙利特说道：“我们的友谊，从来不是一个拨浪鼓所能代表的。也从来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脆弱，或者说——会被轻易地断绝。”
“我让哈比把拨浪鼓摔了，是因为我猜到，你一定会一意孤行。那时候，任何人都劝不动你，包括我。那时候，你变得铁石心肠。可我知道，你一定会失败，一定会闯祸。”
“到时候，你会比现在更迷茫，甚至找不到突破口。”
“所以我让哈比把拨浪鼓摔了，因为，那样的话，你一定会意识到，然后来挽救这段你以为失去一切后的你，此时仅能获得的友谊。”
“可我要告诉你的是——”
“只要你愿意，你从没有失去和我，和艾米丽的友谊。”
“而你，更不应该如此作态。”
“那没有任何用处，除了挨骂，除了被我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说教外，没有一丁点用。”
耶芙利特说道：“拨浪鼓什么的，不要在意了。收下它吧，作为朋友，我给了你一件礼物，你更需要的是它——”
“这能够让你重新找回信心，变成当初那个自信对我说‘让我成为你的朋友’的翡翠。”
耶芙利特叹息道:“舍弃自尊而求来的东西是无法心安理得的拥有的。自己努力争取来，才让人钦佩……无论是友情，还是大家的看法。”
“耶芙利特！”
翡翠一把抢过卡牌。
可耶芙利特还没来得及扬起笑容。
翡翠却突然扑了上来，将他狠狠抱住，说着：“谢谢你！”
继而她直接双腿叉开，骑在耶芙利特的腿上，抱着他就大哭起来。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翡翠彻底释然了。耶芙利特说哭是没用的，可此时她的感动和喜悦，除了抱着这个男人哭以外，她真的找不到别的可以发泄的办法。
“.”
一瞬间，耶芙利特察觉到了所有人的脸色变化。
有的僵住，有的羡慕，有的是看好戏，有的祝福，有的银牙紧咬。
“.”耶芙利特意识到：他的话过于暴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