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满目疮痍的曾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霓跌跌撞撞的走进了浴室，放了一缸水。

她浑浑噩噩的跳了进去。

躺倒在浴缸里之后，秦霓才察觉，她竟然放的是冷水。

彻骨的寒意从水里深入她的骨髓。

秦霓没有从水中出来，而是闭上眼睛直接把自己没入水底。

在混沌冰冷的意识里，曾经那让她不忍触碰的，不堪的一幕幕，像是陈旧的快要腐烂的家具被水洗了一般，重新刺痛了秦霓的记忆。

原来，她从来不曾忘记过那段不堪。

说忘了，只是用一层烂泥生生的把那块生脓的疮疤给糊上了而已。

可是，一旦那层烂泥被戳了个洞，里面经年累月积攒的肮脏和令人泛呕的一切，都会重见天日。

这个邮件就是戳开秦霓记忆里那块烂泥的棍子。

往事从不曾随风。

反而经过时间的发酵，更加满目疮痍。

让人释怀的，从来不是往事本身。

而是局中人刻意的淡忘。

只不过，很少有人自揭伤疤的向自己告发，你根本忘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成年人的世界，难得糊涂总是大多数人推崇的智慧。

此刻，冷水里的秦霓却做了那个失败的典范。

快要窒息的那一瞬，曾经让她避之不及的记忆，带着尘封已久的铁锈味，携着过往无数个失眠夜晚的苦痛，狰狞的向她狂吼。

那是秦霓在与陆廷笙断联之后却发现自己怀孕的第二天。

那时候，秦霓已经决定，无论陆廷笙要不要这个孩子，她都会留下他。因为这个孩子或许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在乎的亲人了。

秦霓早上起来没有吃饭，她穿戴好，帽子口罩装备齐全提着包去往一家她已经联系好的地下医院。

秦霓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反而她很聪明。

她上课时，专业课老师最喜欢和他们讲的一句话就是“人生如戏”。

秦霓是学表演的，她也研究过很多剧本。

也明白很多剧本的设定，其实都和现实生活中发生的真实事件有关，不是有句话吗？艺术取材于现实高于现实。

她已经想好，如果将来陆家万一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不能忍受陆家来和她争夺抚养权。

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要杜绝。

不是她看小说看剧本看的太多，而是这种事情实在是前车之鉴太多。

如果陆廷笙和她依旧心意相通，哪怕他的母亲反对他们在一起，她也愿意为他生下孩子，和他一起抚养孩子长大，可是，现实的情况却是，陆廷笙杳无音讯，陆廷笙的母亲恨不得她早点和陆家划清界限。而这个孩子身上又流着一半陆廷笙的血。

秦霓不敢赌。

人性是最摇摆不定的东西。不是吗？

那秦霓就必须做好打算了。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打算去那些大医院，而是选择了一家地下医院。这家医院的经营者曾经是她妈妈的朋友，秦霓喊她做冰雹叔。

秦霓小时候曾经问过冰雹叔，他为什么叫冰雹，他一边给一只受伤的狗狗缝合肚皮，一边解释给秦霓，说他出生的那天，天降冰雹，比鸡蛋都大的冰雹，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稀里哗啦的砸坏了他们家那一年地里的收成，所以他的父亲一时气愤，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刘冰雹。说是要震慑住天灾。

秦霓得知这个情况的时候还笑的岔了气儿，一个劲儿的问后来呢？后来呢？

冰雹叔剪掉缝合线，有些无奈的告诉秦霓，第二年他妹妹出生的时候刚好是在冬天，他父亲暗道老天有眼，这次一定不会下冰雹了，谁知道，那天的白天还是晴天太阳，可是到了晚上他妹妹出生的时候，就下起了鹅毛大雪，第二天早上他妹妹出生了，他父亲到院子里的羊圈一看，冻死了两只绵羊。

秦霓惊讶的说不出话。

冰雹叔洗了手，抱起秦霓，问她知不知道他妹妹叫什么？

秦霓摇头。

冰雹叔就说，小丫头真笨，他妹妹的名字就叫刘羊羊，懒羊羊的那个羊羊。

刚说完，秦霓还来不及笑，进来一个女人，白了冰雹叔一眼，说：“霓霓，别听你冰雹叔胡扯，我叫刘小雪。因为我爸爸觉得给我哥取的名字得罪了老天爷，所以，有点心虚，就把我叫成了小雪。”

秦霓听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们。

那是秦霓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那时候，她的妈妈还在她的身边，她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后来秦霓妈妈去世之后，秦霓惧怕和她妈妈一切关联密切的人或物，所以就和冰雹叔还有小雪阿姨联系甚少了，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问候一声。

这一次，她意外怀孕，又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冰雹叔。因为她知道冰雹叔不仅会给狗狗接生，还能给人检查看病。

冰雹叔已经见老了，看到长成大姑娘的秦霓，免不了一阵唏嘘。

他已经知道了秦霓的基本情况，也没有问她太多，只是细心的替她做了检查。在冰雹叔的机器显示器里，秦霓见到了她和陆廷笙的孩子。

就像一只小豌豆，可能还没有豌豆那么大，就那么静静的乖巧的趴在她的肚子里。

拿到照片的时候，秦霓坐在检查床上，一下子哭了。

冰雹叔把她抱在怀里，问她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她爸爸。

秦霓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他有他的家庭，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会好好的把他生下来，好好的把他养大。”

秦霓永远记得她和冰雹叔说出这句话时候的坚定。

冰雹叔没有多说什么，送秦霓离开的时候，他抱了抱秦霓，说：“有什么难事，随时找冰雹叔。”

秦霓提着东西，笑的灿烂。

那一刻，她在想，如果她的妈妈还活着，应该和冰雹叔一样大了。

秦霓没有多说什么，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着冰雹叔。

“冰雹叔，替我保密，一辈子都别让人知道。”

冰雹叔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的点点头。

秦霓出事的时候，已经快回到牧马山了。

她没有开车，而是打了一辆出租车。

快到的时候，司机突然说想去个卫生间。秦霓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确实有个公共卫生间，于是便同意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

在秦霓等司机的时候，她掏出那张检查单子，上面是宝宝的影像照片。

秦霓温柔的抚摸着那个小蚕豆，脸上都是温柔。

突然，她余光瞥见有两个人往车子猛跑过来，她本能的觉得不对劲，手中是检查单，秦霓丝毫没有犹豫，把纸团成一团，直接低下头塞进了嘴巴里，混着唾沫咽了下去。

然后，车门被猛地拉开。

接着秦霓的口鼻被捂住。

下一秒，秦霓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