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心头刺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颜青不急，她看得出他是在想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
“姑娘…这话我只能这么说，雏璃从小学的是三纲五常，从来都是思想守旧之人。你说我凡事看得清楚透彻，此话不假，牢中那位是否真的有罪相信姑娘心里清楚，雏璃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有些事雏璃不想认，但又无能为力，正因如此，那么只好选择在随波逐流之中明哲保身。”
他这番话说的极为晦涩，不过颜青始终置身其中，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无论谢辞做的再好，付出的再多，在他眼里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这皇位来路不正。
他，不认这个皇帝。
颜青微微欠身以示谢意：“明白，多谢大人肯跟我说这么多。”
“饭后闲聊罢了。”
“大人放心，今日这番话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雏璃也多谢姑娘体谅。”
兴邦治国颜青不懂，她唯一知道的是，尸傀只为执念而活，谢辞作为尸傀，想必一心想做的便是让北宁成为他想要的北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既然已到了如此地步，那便帮他圆了此梦，完成他想做的事，然后取走内丹，放他走…
朝中，税改的事刚层层施行下去，互相揭发检举的事也一步步展开来，朝中各党正想趁着这机会争抢己方在朝中的地位。
起初大家碍于颜面藏着掖着，都还是匿名上报，谢辞查过几桩案子之后，大家都豁出去了，改为实名举报，拼的就是谁手上的把柄更多。
短短三个月时间里，朝堂里的蟊贼被清除了不少，各方都损失惨重没讨到任何便宜。
他们回味了一番，似乎都反应过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便不约而同地把矛头都指向了赵楚向。
臣子们心里清楚，赵楚向始终是现今皇帝的心头刺，可他毕竟是前朝太子，想除掉他始终欠缺一个合理的由头。
或许顺了皇上的意思，他会愿意停下这互相残害的荒唐事。
小雪那晚，举国庆贺，打糍粑、刨猪灌肉，已是有了些年味。
这样安宁的一晚结束，次日一早，群臣便联名上书，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递上了一份冰冷的折子。
短短几折文书，写的都是赵楚向曾经的罪证。
谢辞若有所思的看着，但并未看上面都写了什么，至于他都有哪些罪证，是不是真的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群臣现在情绪强烈，为了北宁的安宁，请愿要诛杀赵氏一党。
谢辞阖上折子，面露难色：“你们叫朕很为难啊。”
“皇上无需多想，这赵楚向的种种罪行大家都查得清清楚楚，就连他宫中贤仕、随身奴才都对他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
“那这么说你们都希望朕处置他。”
“臣等上下一心。”
谢辞心底冷笑，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他要清理朝纲，没想到他们会联合起来把赵楚向给推出来挡刀。
赵楚向他本还想留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杀倒也没不影响其他，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就如了他们的愿，先让他们喘口气，待到暨安那头定音之后再提此事。
他将折子扔向一旁：“那便依你们的，赵楚向、岳林池、赵楚卿三人及其党羽，三日之后午时斩首。”
“皇上英明。”
一时之间，新皇要杀前朝太子的事传遍整个北宁。
颜青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与小蓝一同去了岳林池那里。
出身官宦之家，又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赵楚向必须死这一点岳林池心里清楚，如今她不敢再奢求什么，只希望自己和先皇唯一的女儿能平安无事。
所以颜青来的时候，她显得异常平静，接下来的事全凭颜青安排。
只是可怜那赵楚卿，眼睛都哭肿了，过去种种埋在她心里的后悔与内疚随着得知哥哥要死的消息瞬间膨开。
小蓝在一旁看着极为不忍，心一揪一揪的疼。
“向儿那边，姑娘若是有办法，可否为我带句话，若是没办法我也不强求，如今能保住女儿的命我已是心满意足。”
颜青颔首：“你心里有数就好。”
她转而对小蓝道：“明日巳时，江絮会去律刑司接她父母出宫，到时你们随着她的轿子出去。小蓝，人我交给你了，带去泊州找徐照华，好好照看她们母女，你就不必回来了。”
“主人？”
颜青的视线往赵楚卿身上轻点了一下：“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瞧不出，你在她们身边照应着，也算是两全了。”
“可晨星他不辞而别，若我也走了，主人身边…”
“就你那点功夫也帮不了我什么。”
小蓝委屈的撇了撇嘴：“左右是个陪伴。”
颜青故作嫌恶：“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只问你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明白了没有。”
小蓝不舍的点点头。
颜青的眼神柔和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我还有些事，必须得留下，待到事了了就去看你，用不了多久。”
“好…”
行刑的前一晚，就在差役来的前不久，宫中莫名其妙的起了场火，岳林池和赵楚卿被活活烧死。
谢辞闻讯赶来的时候，一进门便是一股焦臭扑面而来，奴才赶紧递上布让他捂住口鼻。
整个行宫烧的千疮百孔，这间卧房更是烧的黢黑，木头成了炭，一碰都落灰。
床前两个人骨交缠在一起，看姿势是一个搂着另一个。
“怎么回事。”
曹掌事答道：“回皇上，臣问过宫里的奴才，岳氏昨日说冷，派人取了不少炭火回来，而后又去厨房取过油，原以为她是要下厨，没想到是要自裁。这人已烧成这般模样，究竟是窒息而死还是活活烧死，已无从查证，还请皇上明示。”
谢辞静思片刻，抬起眸子，对他摆了摆手：“按规矩处理吧。”
随即出了门。
他原本面色凝重，盘算了一会儿之后，眉心渐渐舒展，脚步也轻快起来。
江絮虽心高气傲，但也是个坦荡的人，颜青曾在牢中对她有过几句话的情谊，她始终是记在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