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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流波山(三)

花非若抱住慕辞,就着转身便将他放在了洞里安全的位置。

见女帝臂力如此惊人,慕辞多少有些惊讶,便笑道:“陛下力气还挺大的嘛。”

花非若闻言只笑了一笑。

他只是名义上的“女帝”而已,实际却也是男人,有这力气不是很正常吗。

女帝也去了后,大船小船上的人皆伸长了脖子往瀑布后头的山洞张望,良久后终于瞧见潮余探出头来冲他们招了招手。

容萋见状立马回头吩咐,“云掌令随我同去,另外再来两个人,其余人留此候命。”

毕竟此路不易走,而山洞中空间也不大,人去得多了反倒碍事。

入得岩洞,花非若先琢磨了一番洞口处的雕刻,然而那些纹路早已被风雨流水磨蚀得模糊难辨了,只依稀看得出,大约是什么仪式的浮刻。

随后花非若又往深里探看,只见这个岩洞深里有一堵早被破坏了的封墙,除此之外,此洞几乎天成,没有过多雕琢。

在洞口与外头的人打了招呼之后,慕辞又回望了一番来时路,顺便瞧了那悬钉的铁链一眼,道:“他们若是真能将盗来的尸体藏在这里,那就真是厉害了。”

“那铁链在此至少挂了两年,此事果然不简单。”

“这些人大约早有预谋,更也布局良久。”

在洞里打探了一圈,花非若便探到了那堵封墙的破口处。

“潮余,你来。”

慕辞走了过去,甚都还没往里张望,就嗅得了洞口隐隐飘来了那股熟悉的珠香。

这一道珠香不禁令两人都有所欣喜。

瞎猫碰死老鼠,竟还真叫他们碰上了!

“陛下!”

云凌一路都提心吊胆的,直到入洞亲眼瞧见女帝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来得正好。有火折子吗?”

“有。”容萋立马应上,从部下那里取来火折子递给女帝。

花非若燃起火折子将其伸进封墙的洞内先照看了一番情况,而后便用力将火折子投入深里,观察片刻未熄后才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

后头的人见状也都纷纷打燃了火折子,紧随在女帝身后进了洞。

洞中有滴水嗒嗒作响,声环洞府之中幽长回荡。

花非若举着火折子四下照看,只见这是一处穹顶之堂,堂顶有滴水垂落,地上坑坑洼洼的积着许多处小水塘。

穹堂的四角皆置有架高的火盆,不过冷却多年,又浸水潮湿,无法执火点燃。

穹堂的中央被挖开了一个池子,池子中心的台上则置着一尊鼎。

且看四面墙壁皆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冥文,置鼎高台的四角又皆立有相同的四座刻写着符文的尖碑,尖碑的上方各垂着一只六角铜铃。

花非若将此地细细的观察了一番,依经验判断看来,这应该是个祭祀之所。

慕辞最先来到池边,引火折子照近了水面,瞧见池里的景象不禁怔了一怔,“这池子里……”

花非若也来到池畔,只见里头长满了枝叶攒聚、其茎深红如黑的草,而慕辞也一眼就看出,此草正是幽嫋。

花非若蹲下身,轻轻将草拨开了些则见其根浸于水中,便将火折子照近了些,才依稀瞧清水里趴着几只黢黑的珠贝。

这大概就是产那鲛泪的珠贝,霞厢。

“这里还真是他们养贝藏珠的地方!”

“嗯,水里还有别的东西。”

说时,花非若便掐近水面从里头拔起一株草,其水下根须彼此纠缠盘绕,只一株草便掀开了一面遮掩,露出其下一片浊黑幽寂的水面。

花非若牵着那一株草,只借火折子的光亮远照一眼就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见女帝神色有异,慕辞也低头看了眼漆黑的水面,却除了那几只显眼的霞厢与交织盘绕的草根外,并没看见其他东西。

“这里面还有什么吗?”

“那些被窃的女尸,大概就是被藏在这里吧。”

女帝此言不禁令在场众人具为一惊,于是容萋与云凌也连忙上前来。

旁人看不清水面下的情形是因光亮不足的缘故,于是花非若又将火折子放低了些,与慕辞手中的光亮一同照入了水中。

凑近前来打量水下情形的人,皆不由得纷纷倒吸了口凉气——被照亮的那片水里密密麻麻的霞厢缝隙间露出了半张灰白的尸脸,而这些草的根须则盘植其上,深缠于其皮肉之内。

“以尸养珠……”

慕辞喃喃,眼中沉下一股切齿之怒——

此一幕,与守安年间,发生在朝云东境的幽嫋之乱何其相似!

那些嗜血的黑商,以平民血肉为毒草之养,成邪艳之物后又将其贩于权富。

一国之耻、社稷之毒,皇令在上,刑戮之下,仍阻绝不得其人贪念邪术!

“那些贼人莫不是用这女尸来养贝?”

“非是养贝,养的是这草——这是幽嫋。”

而云凌和容萋在听得“幽嫋”二字后皆是讶然,容萋一番思索来,仍觉诧异,道:“幽嫋此草生自朝云北境,早孝元帝时被列为禁物,纵是入药的闺容也必将其去根脱水,以免歪邪之人邪法种之。”

花非若折下一枝草来细细打量。

幽嫋之草他曾也在一口东洲古迹的棺中见过,却是枯萎死株,之后则是在另一处古东陆的海底遗址中捞出的残卷里读到过这种草的记载。

“看来这条贼船的阴谋乃是计划已久,不光是藏蔽海寇,就连他们贩珠的老本行都是一场诡计。”

以剧毒的幽嫋喂养而成的霞厢所孕之珠不但天然异香,同时亦为毒物,那些女子长期佩戴此珠制成的饰物以至慢性中毒而亡,而后养珠之人再窃其尸蓄草养贝……

而那些贼人甚还将养珠之地藏入这陵前祭堂,果真阴损至极。

“看来我们也不必将这些贼人押返朝云了,如此谋财害命,理应处死!”

花非若蹙眉起身,将手中的草丢回池中,泊然应容萋道:“此事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眼下有关洪士商此人的种种仍然是个谜,倘若他之后仍有幕后黑手……

花非若本想再深入揣摩些,但蒙在眼前的迷雾太深,而他也终究不是女帝本尊,遂罢了当下深议此事的念。

其实眼下他们更该做的是让此事真相公之于众,毕竟眼下贼船虽覆,外头却仍有不少女子佩戴着这些毒珠制成的首饰。

但这也是女帝和朝廷应当处理的问题,而对他来说,此墓本身才是他应探究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