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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入夏

岁入六月,南方雨季已至,河水涨汛,方不过半月,初起的灾况便已上达于相府。

“每年皆是如此,春耕如常,气候也无灾异,若非盛夏水患,南司每年粮产亦不亚乎北司。”话至此时,治粟内史又不禁愁然一叹,便饮了口茶,叹言道:“却观今年情形,待入严冬,南司之境必难免灾荒。”

“近两年来,各州上税皆有所弱,加之年初凛州乱民起义,镇乱数月又误农时,今年只怕凛州那方也将亏赋。”

每每思及国中这年亏一年的赋税,丞相便头痛不已,唯恐国库亏欠而列侯硕余,届时女帝势微,只怕月舒也将效为中原诸侯裂据之势。

看着丞相叹息,治粟内史也不禁心下忧坠,便愁闷的饮了杯茶,愤愤抱怨道:“原安君守邑洵南多年,朝中亦屡派文书令其重治水患,却是年年无所作为,倒是每逢严冬请助请得最为积极。”

“此事中枢曹部谁人不愁?”

丞相拎壶为之斟茶,续而又道:“国中常军之数五十余万,远屯四州,皇属四军集总不过二十余万,而军库之资多以国府供养,掌兵之权却散于诸侯之手,虽说每符调兵之数不多,但若比周相护,其盟连之势亦不可小觑。”

“依大人看来,验选常备晋于四军此事,可能顺行?”

丞相笑了笑,意转而言深:“纵屯军百万,若无谷粟,何言兵伐?而今当务之急,仍是四州粮税,丰库之余,亦不得贫乏了百姓。”

说来说去,这话题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可此事饶是他们这群枢机之臣绞尽脑汁,亦难解其天灾水祸。

“那水患治也治了这么些年了,却都收效甚微,如此又当奈何?总不能弃了南司,迁民他处吧?”

治粟内史这话说得几许愤懑,却冷静下来想想,如此似也并非尽然无益,“迁走南司之民,虽再不得南司粮产,却也少了年年赈济之费……”

“大人说笑了,南司沃土岂得轻易弃之,想上古之时,鲧治水而不得,易禹而至亦逾十年方得,天灾之祸岂得轻言,而今不治亦是治人未及罢了。”

“却自何处能寻这治水之人……”

一阵快风入堂,丞相受之轻咳了两声,饮下温茶稍缓后,方应道:“贤君可知百里允容?”

“那颇为年轻的御铸府掌府?”

“正是。此人备以今年金祭之架并非寻常攻战之械,而是一道溯渠。”

“溯渠?”治粟内史惑然重复过一句后,又兀自思索了一番,“先前倒是听闻朝云机铸府掌府欧阳青曾造过一能引河水易道之架渠,大人所言‘溯渠’莫非便是此物?”

丞相点了点头,“这百里允容便是那欧阳青亲传弟子,故我将他举入御铸府,也是期望他能一改月舒铸架乏欠之状,另外那能易河道之渠我也曾向他问起过,只知此架构铸极难,且效用如何还得依地形河势而总览观之。”

说到这,丞相又不禁凝愁叹了叹,“我本是想趁此番金祭亲眼看看他这溯渠究竟如何,这几日却无端生出一焚烧铸架之事……”

“听闻还被御史台参本了?”

“只怕是有人想借此大作什么文章。”

治粟内史听罢亦作沉叹——真是人道不遂……

“如此,大人可需进言一二?”

丞相瞥之一眼,笑意淡淡,“我若进言,此事倒复杂了。”

经其一言提示,治粟内史这才反应了过来,于是连忙歉言:“是我嘴拙了,那原本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矛盾,若大人进言,便是小题大做了。”

“且于此事陛下亦显偏护之态,想来也无大碍。”

虽应称是“也无大碍”,但丞相心中仍还是不免有些惴然。

当今女帝虽礼义皆善、才学出众,然那性情却着实是太柔和了些,于百姓而言,上位者温慈自是恩福,可如今月舒朝中强侯在侧,加之上尊旁候,她实在很难不忧心那温厚的女帝如何能驭这帮豺狼虎豹。

与丞相相谈也有近半个时辰了,治粟内史想来也暂无他事需得继续叨扰丞相,便告辞了。

相府门前,治粟内史方绕过了照壁,就见门外是上官府邸的马车缓停,继而便见是丞相夫郎下了车来,领着仆侍正入门来。

“卫大人安。”

吕峥于门前侧身问礼,治粟内史亦应之颔首:“长夫郎安。”

简然问礼后,两人便各往所向。

却出至门外,治粟内史临上车前又不禁回头瞧了已入门走远的吕峥一眼,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此郎当真温玉无双,其姿貌气宇只怕是如今后宫中那位容胥也难与之相较。

毕竟这吕峥当年可是差点就聘入了莒湘王府的人。

来到丞相理政的庸堂前,吕峥亦先托了堂前侍者入之禀报,得丞相许可方才领着仆侍入堂。

吕峥入堂,丞相便也暂搁了手中事务,起身走出书案,示意吕峥往内阁里来。

内阁中,丞相落坐休憩,吕峥则从仆侍手里接来了药碗,躬前奉上。

“这等小事你只需打发个下人来便是,何须你每日都亲自送来。”

“郎居家中亦闲暇无事,只要大人不嫌郎叨扰烦厌,郎倒是更愿侍奉大人之侧。”

丞相笑了笑,惯然饮下了汤药,笑应:“你这嘴啊,真是素来擅悦人心。”

吕峥敛颜笑了笑,服侍着接过了丞相递来的药碗,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与丞相,“长公子的手书,今日晨间方送入府邸。”

素来端颜谨态的丞相也只有在收到自己两个儿子远自中原送回的家书时,才会展现一分柔随之态。

阅罢其书,丞相又将其细细叠好摆去一旁,笑然叹道:“余孟长媳年前方产一子,瑄麒上月也迎新妇过门,都成家立业了……”

见丞相愁叹又起,吕峥连忙为其奉茶,安抚道:“二位公子自小仁孝,而今虽于中原各立其事,却也不忘常寄于家问候,若非理事繁忙,必将时常归家探望。”

丞相笑了笑,摇头道:“他们二人我倒是并不担心……”

她那两个孩子如今虽皆远她而居,但皆已于鲁国担得枢机要职,而其国中她的兄长亦会照看这两亲侄。

她如今最为担忧的还是当朝女帝。

毕竟早在女帝尚不及舞勺之年时,她便已奉先帝之命教导着这位小王了,后待这位殿下入主东宫,她亦兼为太傅教佐储君,又在先帝临终之时受命辅佐新帝。

至今十余年矣,饶是君臣有疏,她待女帝也已关切情重,却奈何她身上旧疾逐年递重,精力也大不如前了。

每每想及此,她便不免心生担忧,唯恐自己尚不待女帝羽翼势丰便撒手人寰,届时满朝虎狼之辈,独留温厚的女帝一人当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