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都有剧本跟着
近三年多以来，齐妙除了去武警医院复查，都没来过北边。
之前跟徐凯在一起时倒是常去鸟巢一带，来跟徐凯一起看演唱会和一些体育赛事，徐凯没毕业的时候还经常跟他在西北四环外约会，但也仅是在华清校园附近。
燕城太大，突然在不熟的地方落脚真有种被流放外地的赶脚。
奥运村的小区，树很多，相对安静，这个时间段东四胡同里通常还有很多遛弯儿的居民和游客，可秦乾家楼下一个人都没有。
齐妙有点害怕，她努力辨别了一下方位，看不明白小区出口在哪，努力沉住气掏出手机看了看导航，原地跟着光标转了两圈半也没找着门儿，决定原地叫车，就定位在秦乾家这个11号楼。
托了她碰上事儿从不乱起急的福，被丢下也就三四分钟的工夫，她就顺利上了网约车，师傅说自己刚去二十多号楼送完乘客。
导航播报音响起，总算踏实出发，缓缓驶离陌生的地方，齐妙给秦乾发完微信报平安后，余光里很快捕捉到城市建筑、街灯繁华。
她放下手机抬眼一瞧，奥林匹克公园刚好在左侧车窗外，夜晚，水立方的外立面被点亮，温暖迷人的蓝泡泡如梦如幻。
齐妙忽然想起，她和徐凯，在水立方的光影里接过吻。
那天他们是来看一场国际泳联举办的跳水比赛，徐凯始终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会在我们的运动员得高分时兴奋地冲拳大叫，阳光又率直，带给齐妙的是满满的活力。
齐妙其实是体育白痴，根本看不懂水花、姿势，只在我们国家的一名小将入水的一霎立即引得全场一片喝彩后，下意识跟着高兴。
而徐凯每次不管带她来参加什么活动、看什么比赛，都会很有耐心地给她讲解、科普，还直说特喜欢看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当年并不完全了解徐凯，现在才恍然大悟，这是大男孩儿喜欢被崇拜的一种体现。
她以后应该多夸夸他，方方面面。
那天比赛结束后出了场馆才发现，外面的世界被春雨洗刷一新，比起背后光彩绚烂、却日日可见的水立方，齐妙觉得，这难得一见、如明镜般潮湿的地面上映出的光影更美，水立方外立面上的泡泡落在水中一块一块的，像一朵朵彩色的蘑菇。
当晚比赛，我们的运动员共摘得四枚金牌，徐凯很开心，他毫不掩饰，拽着齐妙跑进雨里，跑进浅浅的水洼中，蹦跳着追踩雨里的蘑菇，玩儿着闹着，又情不自禁地将齐妙搂在怀中，不做任何深情铺垫，就那么笑着偏头亲下来，轻喘，嬉笑，将喜爱和开怀含在快乐的吻里，无可避免的，吃下数不清的雨滴。
齐妙不知自己如果是在没跟徐凯和好时路过水立方、忆起那无法取代的快乐的吻，会是个什么心情，现在，仅是美景一闪，她便轻易重拾往日快乐，越想越开心。
笑着转过脖子随意一看，盘桥下的亮着的四个字是——武警医院。
心神一晃，唉……差点儿忘了，又到时间复查了……
齐妙进家门才接到秦乾打过来的电话，他刚哄着女儿睡下，才得空联系齐妙，而秦乾也不是因为跟齐妙发展不了男女朋友就突然不近人情了，他住的小区当年是给部分运动员住的，有训练基地配套的性质，奥运结束后，房子基本都被系统内部消化了，房价比当时的商品房低一些，物业和治安还都特别好，在他的认知里，齐妙作为一个成年人，完全能照顾好自己。
总归还是有点东北爷们儿的直男属性吧，虽说当断则断没毛病，但客套话还是该说得说，得知齐妙已经安全到家，秦乾语气熟络道：“多谢啊今儿个，实在不好意思，叫你跟着照顾孩子还让你自个儿打车回家，孩子说的话，别当真。”
齐妙：“嗯没事儿，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吱一声。”
“嗯呵，行，那就这样、早点儿休息。”秦乾说完，刚要挂断，又扬声嘱咐了一句：“诶诶齐妙？……那个水鬼的事儿你甭管了，我待会儿找人联系徐总跟他说，你把那边联系方式和转账信息之类的，有什么就都发给我就行，之后他们再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没义务，让他们联系遇难者家属。”
齐妙性子中庸保守，向来不会多管多问，淡淡应了照做，洗漱后给徐凯汇报了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夸了夸他的机器人很厉害后，便按时入睡了。
而这一夜，对秦乾来说必然平静不了，他有很多线索要梳理，很多证据链要串联。
首先从最简单的入手，这帮水鬼，之所以总能在事发现场有人报警后、第一时间赶到，必然是跟某些衙门内外勾结，他们是救过不少人，可这种模式从根儿上就是为了钱，还利用了某些便利条件，用沆瀣一气来形容他们双方、甚至多方的合作，都不为过。
那些海岸边穿制服的，大概率是一直都在跟这些水鬼分钱。
其次是从网上仅剩的一些关于他的宣传视频里捞干的排序，落脚点基本都在琼岛公安秉持的决心和理念上。
最后，经济损失最重的网络诈骗案归责问题，几乎完全被曜奇科技的人工智能团队再次支援警方救援这一功绩盖过，诈骗多发地明明是琼岛，却被新闻媒体带节奏说成‘南部’、‘沿海城市’……
贪污、分赃、为政绩邀功，避实就虚……恐怕还有更多尚未浮出水面的谋私交易。
而琼岛的系统这么乱，是因为早已经烂到了根儿里，从上至下，蛀虫必然数不胜数。
一番写写画画，查阅旧闻要案总结归纳，秦乾看着那些阴谋利益都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权力中心，不禁对心中一直坚守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他站起身，走向那一墙的奖杯和奖状，回想那些砥砺前行、并肩作战的岁月，老首长的壮行词、感谢语仿佛仍旧回荡在耳边，盘旋不散。
然而，那座一直屹立在他职业生涯道路上的灯塔，根基早已开始垮塌。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迫使他、他们，迷失了自我，违背了使命和初心……
所有的猜测和分析并没有实际证据支持，可秦乾心里不再抱有一丝侥幸，他也没有在刚刚察觉现实与理想背道而驰时那种五脏六腑强烈震动之感，他很平静，更觉得讽刺，除了瞳仁里的火尚未燃烬，周身气温都很正常。
平静地倒一杯水，平静地翻出干净如新的烟灰缸，平静地点上父亲留在这的一支玉溪。
平静地深啜一口，尼古丁从鼻腔浸入肺里，能爆破掉体内隐忍的燥意。
他平静，是因为他在家里，因为他现在也是一个父亲。
如果可以，他想去攀岩，想奔跑在旷野间，或者骑着摩托车在城市道路上飞驰，当然，最好是能去射击场来一场实战射击，据他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而言，射击带来的快感，无法比拟。
他想放纵，可他必须保持清醒。
‘嗡嗡~’
终于，在他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一个虚拟号码打来了电话。
接听，沉默。
电话那头也静默了三秒，一个年轻清亮的声音传来：“我，徐曜楷。”
秦乾嗓音微沉：“嗯，知道。”
徐凯语气很轻松，完全不像说正事儿，可他确实挺重视秦乾的：“嗯那个，秦队，这边救援队一个刑警说有附近渔民发现了遇难者遗体线索，单独跟我开会的时候说你有机密信息要告诉我，现在说呗？”
秦乾快速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思路，先从自己为何主动联系刘秘书开始，说到‘软禁’结束，期间为奚望的事儿正式道了个歉，还提醒徐凯不能轻易将曜奇的系统卖给任何不专业的人，又往回说了说这次被借调琼岛的过程，以及同类特案要案地方上都是如何借力侦破的，而这些相关经济案件，每次在查抄嫌疑人窝点、货物和脏款之前，都会碰巧遇到案件受阻卡壳、嫌疑人转移之类的难题，结案时清点的收缴金额也存在数目仍在统计中等问题。
“……我就先简单给你提几点，这些我也没有实际证据，我在作战部队，很多刑侦档案也接触不着。”
秦乾说的确实比较简明，只是给徐凯一些提示，没落实到任何人名和职位上，但说的谁有问题，两人都心知肚明。
徐凯依旧轻松：“嗯好，具体的还是得上头调查，我就不干那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了，主要时间紧任务重，我得赶紧抓现行。”
秦乾深吸一口气，吐出：“那……你需要我帮忙，或者介绍什么人给你就随时联系我，我稍后把工作手机号也发给你。”他顿了顿，诚恳说：“还有，谢谢你，徐凯。”
徐凯哟嗬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儿哒……哦对了，那天咱俩洗完海澡上来妙妙喊我来着呵哈~、欸我提妙妙可不是故意跟你显摆啊，我本来就是安排好了要在烘焙大赛上先打败她再露头，你要是在我回来之后出现，她肯定不会去跟你相亲哒，所以，不好意思哈秦队，之前破走私案的时候装刚跟你认识主要是怕打乱我原本的和好计划~、你知道，这玩意儿都是有剧本跟着嘚~”
秦乾听着他顽劣的语气有点想笑，他真是很难将那个浑身发光的小总裁跟电话里气人的小孩儿联系在一起，他无奈哼了一声，等着徐凯说下文。
徐凯没等来秦乾的冷嘲热讽或放狠话，顿觉无趣，随便扯了两句别的又拽回正事儿上了：“你是为我用机器人把你热度替下来的事儿说谢是吧？不用谢，这事儿我们曜奇其实是最大受益者，而且这步走好，我才好接着往下，快了快了，擎好吧您内~”
“呵哼~”秦乾终于憋不住哼笑了一声，“行，还是要谢，我们领导说你要研发拆弹机器人，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私人时间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