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最不容易的人
齐妙收回目送两个闺蜜走远的背影，琢磨出措辞，转脸对简一笑着柔声道：“一一，我和你爸爸现在是很好的朋友，互相尊重，就像妙妙老师和你们幼儿园里的老师一样，能在一起工作就是因为大家人都很好，也都很喜欢小朋友们，都喜欢一一，嗯……你爸爸忙完了，要不，我先带你去找他吧？”
简一听了这话仍旧不是很懂，两个大人都说对方是好朋友，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肯定不仅仅是好朋友，那爸爸和妙妙老师真的就……
她扁着嘴视线垂落，眉头聚满委屈，呈现淡淡的粉红色，没表态，只是憋着不说话，想起了爸爸说的那句……不要打扰妙妙老师，便没再缠着齐妙提问。
齐妙见孩子似乎接受了自己的说法，站起身领着她往显眼的位置走。
被卡喉咙的女孩儿刚获救没多久，事件中心的焦点似乎就立即从慌乱无措转战为向餐厅指责发难，几个宝妈瞬间拧成一股绳，都在揪着餐厅负责人讨说法。
秦乾早就习惯了这些人性的丑陋与真实，他默默退开，接过餐厅服务员递过来的纸巾，边道谢、边擦了擦胳膊，很快便退离了那个区域，视线一扫，迅速锁定牵着简一的齐妙。
他原本是想着等女儿病好了、上了幼儿园，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柒玖堂找齐妙、两人稳稳当当聊几句的，没想到这碰面会提前。
既然撞上了，就上前打个招呼好了。
这么想着，秦乾几步走向二人，浅勾唇角：“这么巧，来这边是……？”
齐妙微笑着：“跟朋友来吃饭，她们都带孩子，这儿方便。”
“哦，好。”秦乾说完这话，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没话找话地问了句：“一一，没给妙妙老师添麻烦吧？”
简一嘴还扁着，想说还没跟妙妙老师聊够呢，爸爸你就救完人了，实在太快了，她低垂着头，泫然欲泣。
“嗯……方便吗？一起坐下、聊几句？”齐妙有正事儿要问秦乾，率先破冰。
突然收到邀请，秦乾没反应过来，他原本归拢好的心情这两天又被女儿连环追问搅出好几股酸水，突然就有点不知如何面对齐妙了，嗓子眼发紧，吭吭清了清，没能立刻大方回应。
“诶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非常感谢您的专业救援，哥，请问您是医生吗？”未及秦乾想出台词，餐厅老板突然插进来问了句，手里拿了张卡。
这餐厅是三个人合伙开的，老板都是九零后小伙儿，来的这位跟齐妙挺熟，问完秦乾，又问了句齐妙：“妙姐，你朋友？”
齐妙点头：“嗯对，他不是医生。”
秦乾也回过神来，侧身礼貌应对：“不客气没事儿，举手之劳。”
老板大方递卡：“不是医生那就更厉害了，反应太快了，真的非常感谢啊哥，客户那边可能心疼孩子没顾上道谢……呵哈，不过一定也是非常感谢！我不代表客户，就代表我们餐厅……”
说着，他站正身子，朝秦乾鞠了一躬，虽然身形还是有点儿燕城小伙儿的随意散漫，但双手递卡的态度十分谦恭：“哥，这是一张储值年卡，您刚微信扫码付的今天的门票、待会儿系统会自动给您退回支付账户，您再来就刷这张卡，门票用餐都行。”
秦乾来过好几次这家亲子餐厅，知道这里门票菜品都不便宜，觉得这谢礼过重，抻了抻嘴角，微蹙着眉抬手轻推老板手腕：“不用真不用，今天的门票退就退了，这卡确实没必要。”
“诶~~怎么没必要！太有必要了！您这举手之劳给我们免了多大麻烦呢……”
老板还在热络劝着秦乾，秦乾觉得受之有愧，始终推拒。
齐妙是知道这家餐厅菜价虚高的，卖的就是个创意和环境，门票也比很多不含餐的淘气堡贵许多，干餐饮的都知道成本价值远远低于输出价值，她见俩人来回掰扯好几个来回，也插嘴劝了两句，劝秦乾拿着。
看着秦乾刚毅的侧脸，她想到了灯塔落水女孩，不管结果怎样，秦乾差点搭上命，却没得到任何嘉奖，更别提女孩儿家属的感谢，齐妙觉得，秦乾这样的人值得收到社会的厚待和反馈赠，尤其他今天实打实救了人命，物质方面更应当。
‘嗙啷！！’
“甭跟我来这套！你们老板呢？你做不了主喊你们老板来！”
“对！赔偿！必须赔偿我们精神损失费！”
“免单！今天必须免单！”
……
这边三人塞卡推卡劝卡进行时，那边事件中心似有升级，几个家长表示拒绝协商，开始起哄架秧。
齐妙替秦乾做主接过卡，推了小伙儿一把：“你赶紧过去吧，我看他们自带了蛋糕，你赶紧查查监控看那孩子被噎住之前吃了什么。”
老板瞥了一眼事件中心，表情立刻变得阴沉不屑，脸回转过来时又重新挂上笑容，变脸只在须臾间。
“成，常来啊哥，孩子过生日聚会也可以来，这卡里储值绝对够……那妙姐，帮我招待招待，我先过去看看……”
老板客套着跟二人告别，走之前还朝简一笑着摆了摆手，将生意人的游刃拿捏得恰到好处。
秦乾看了很是佩服，正好为了化解尴尬，目送老板走了后，他回转身对齐妙随意说了句：“这小伙儿，呵，这生意做的也够不容易的~”
齐妙听了心情很是复杂，这是她第二次听秦乾说别人做生意不容易了，可最不容易的，明明是他们这些身穿正义制服的人。
“找地儿坐吧？一一告诉我她病了，别站着了。”齐妙也在努力化解尴尬。
很快，三人找了窗边位置坐下，点餐后，秦乾利落地招呼简一去洗手，照顾女儿方面，确实细心妥帖。
齐妙也借此机会回到原餐桌取回包和手机，并没刻意跟闺蜜俩解释什么，俩人也没问，异口同声知会她，等孩子们玩儿够了就直接走了，不跟她打招呼了。
不多时，父女俩随着一份炸薯条一齐回到餐位。
不管大人怎么想，简一很享受这样千载难逢的亲子时光，她很乖，主动找话题跟齐妙聊天，说动画片，说小区里的猫猫狗狗，也说秦乾的各种好，齐妙听得出小姑娘在有意撮合，但她不忍心伤了孩子幼小的心灵，只能适当回应，皆是以老师自称。
边吃边聊，时间过的很快，齐妙没法当着孩子说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儿，只试着问了问秦乾知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
秦乾似乎都不理解热搜究竟是怎么个热法，只无奈道：“没事儿，我这种长相，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不题名不道姓的，没人知道我是谁，两天半就忘了。”
这话倒是真的，比起出街就被人疯狂簇拥的明星，像秦乾他们这样的英雄，甚至那些值得世人铭记的英烈，不论做出多大贡献、当时多么轰动，人们也只会对英雄的名字稍加留意，长相一般都是模糊略过，此去经年，随着这样为国捐躯、为民牺牲的事迹越来越多，除了与英雄有同一籍贯的父老乡亲，恐怕当时的事件都会被世人渐渐淡忘。
稍一走神儿，齐妙见简一已经吃好了，自己主动去洗手了。
齐妙趁此机会忙回身望了望卡座后头，见旁边没人，才稍稍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赶紧问：“秦乾，你前几天住院，是真的不舒服吗？你有看过你自己的检查结果吗？你是跟谁一起去的医院？”
齐妙穿衣风格简约保守，她今天穿了件圆领的真丝衬衫，端正站着坐着哪都不露，可身子这么稍一压低，衬衫领口则略微打开，不经意间露出了原本藏好的半截锁骨，和……锁骨上的吻痕。
秦乾虽然没同姑娘做过亲密的事，但因着职业经历，他完全懂得如何辨别这些身体印记，比如这个吻痕，吻上去的力道应该不轻，看样子是过去几天了，还未完全消退。
一阵憋闷，秦乾说不上哪被刺了一下，他躲闪着视线，磕绊了一句：“嗯、是、是我以前的老首长，安排我去做的检查，没觉着不舒服，但确实看不清，休息两天就好了，不用回原单位报销，病历本我也就没拿……不过说真的，我好些年没这么踏实休息过了呵哼~”
他憨笑了声，这让齐妙更觉心疼，心疼这些一线的战斗力量。
她没再犹豫：“奚望被警察带走那天晚上，我在徐凯那儿无意中发现你的病历报告被人改过，原本一切正常，最终提交的就特别严重，一身病，你身体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却被人故意扣了几天，你猜、跟带你去医院的人，有没有关系？”
‘咚！’
秦乾自认为处变不惊的心性，在发现齐妙很可能跟徐凯旧爱重拾的一刻，仅是被牵动而不至于被撼动，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设计诓骗，那个人还极有可能是……
“……不过秦乾，我只是无意看见的，徐凯当时是联系不上你，为了找奚望才在网上找，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你的报告和病历的，那些东西我不懂，我也没有证据，但我确实看见了，我觉得这对你的职业影响很大，我必须告诉你，这事儿你也别在电话里问徐凯，他肯定不会承认的，你明白我意思吗？”
被自己最信任的老首长……秦乾不敢深想，他盯着齐妙担忧的脸，忽觉眼前一片迷雾，一股未知的灰暗笼罩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