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人心难测

车下高速没多久，奚望被睡出来的热汗闷醒，脖子一扯，差点骨折。

她坐正身子才发现身上盖了一件衣服，低头一瞧，是一件工装衬衫，像是秦乾的穿衣风格。

下午他们还在分享同一碗海南粉，可这一路，他竟为了避嫌，当真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现在又整这一出有必要么？真是搞笑。

奚望捏着衬衫的布料，绷着唇默不作声地揉搓，心里没再生出一丝暧昧和感动，她被秦乾的态度彻底点醒，他不认可她的职业，甚至瞧不起她这个人。

比起普通路人，在秦乾眼中，像她这种穿着打扮不保守、长相出众的女主播，恐怕更符合骗子的特征。

是啊，两个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何谈信任，只不过奚望察觉的晚了一些。

车进公安局院内，奚望一把甩开秦乾的衬衫，梗着长长的天鹅颈，化身冰山美人。

她很快被便衣‘请’下车，人都还没站直就被扣上手铐，半推搡半押送地进了主楼，犹如提线木偶般毫无主观自由，被摁着坐进一间很冷的屋子里时奚望还有点懵，一热一冷，头晕想吐。

奚望没见识过这种‘配合调查’的阵仗，不懂这是否符合常理，门没关，她用心底仅存的一丝不甘盼着秦乾能跟过来陪陪她，哪怕是赏她个象征性安抚的眼神也好。

可直到听见警察们说着“嫌疑人到案了……”“准备审讯……”叫谁谁赶紧来之类的话后，奚望才终于认识到，她从被警察铐上手腕那一刻起，就算被正式扣上了女诈骗犯的帽子，兵匪不同路，秦乾躲她还来不及。

审她的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先后进屋，门被关严的一刻，奚望对秦乾彻底失去了希望，什么陪同、眼神……统统都不需要了，她以后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

审讯的节奏很缓慢，令人坐立不安。

奚望是知道她有权找辩护人的，可她不是法律专业出身，不会说那些义正词严的法律条例，也无法像她说计算机专业论题时那般唬人，提了几次无果后，只能任由相关警察摆布。

沉默、如实陈述、否认刑讯逼供……奚望穿着薄如蝉翼的裙子仿佛光着坐在权力面前，手无寸铁，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原来从始至终秦乾都没想过罩着她，他明明也认识徐凯，却不帮她通知一声，她在屋子里都快冻了一小时了，也没人来捞她。

“我要喝热水。”不知是不是因为奚望不哭不闹，她每次提出要求都未必得到满足。

可这次，她看见审她的女警似乎停滞了一下，暂停问话后片刻，就有人送进来一杯水，换走了奚望面前的冰水。

奚望冷静地观察面前的纸杯，看不见热气，但她抬手用指尖试探了一下，纸杯是温的，虽然不够热，但总好过冰水。

她敛住所有委屈，握起水杯送至唇边，可刚一入口便发现，水还是冰的，这些人，恐怕是用热水烫了下纸杯后，又打了冰水给她，就是要逼她发怒，抻断她所有心理防线。

“我最后问你一次，视频中的女主播是不是你本人？！说！”

问询女警见奚望绣花似的喝了几口水还是如常冷静，活脱一个心理素质极强的惯犯，她终于失了耐性，在第三次播放那条由人工智能人脸识别、判定与奚望人脸97%重合的监控视频后，声音进一步严厉。

奚望心凉至极：“这条裙子我今天第一次穿，根本没出过酒店，你们说的那些地方我都没去过，我、最后、礼貌地请求一次，请联系我老板，我需要辩护律师……阿嚏、咳咳咳……阿嚏阿嚏……”

太冷了，奚望手指都冻的没法抻平了，久坐本就容易腿麻，屋子里温度低的像冰窖，她连打几个喷嚏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小腿以下毫无知觉。

太天真了，即便是有秦乾陪着，她也不该上车，并不是所有制服都代表正义，人心难测……

时间倒回两人刚到公安局的时刻，秦乾刚踏上台阶，就被一直候着的刘秘书给拦下了。

他第一反应是手机找到了，刘秘书说还没有，面带关切地求着秦乾跟他去医院：“是领导担心你的身体，海底下情况可不像地面，你身上还有前几天作战时留下的擦伤，感染了怎么办？”

他还举例说明了两三个系统里因为涉水作案，当时没怎么样，之后引发脑炎、还有肺部感染致死的战友病例，非带着他去做一趟全身检查。

见秦乾不肯去，刘秘书马上挂出一副遇上三年旱灾的表情：“哎呀秦队你就别为难我了，领导压力太大太忙走不开，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务必带你做检查，你可是他借过来的宝贝疙瘩，出了问题他、他……”

反动和丧气话不敢明说，刘秘书都快给秦乾跪下了。

秦乾一听老首长如此挂心，原本沉着镇定的一张脸也有些许动容，他勉强答应下来：“那咱快去快回，刚被专案组带进去配合调查的我认识，我得……”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秦队，我这就交代下去，一定关照！我们自己的地盘你怕什么？奚副总可是小徐总的人，不管她做了什么，小徐总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嘿呀别琢磨啦，小徐总是能跟领导对话的青年才俊，资本圈的事，我们还是少插手的好，注意纪律、纪律……”

见秦乾可算是答应下来，刘秘书很快换了一张久旱逢甘霖的脸，朴实得像个农民老大哥，点头哈腰地请秦乾配合卫厅长的好意，反复提醒他牢记自己的身份，将他请上了领导的专用奥迪。

同一时间，万宁酒店那边，徐凯找奚望已经快急疯了，比起那个不相干的落水女子，奚望的安危，根本没法用钱衡量。

是小t第一个发现奚望不见了的，她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刚好赶上齐妙在洗澡，隔着门俩人说话谁都听不清，她也就没八卦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换了漂亮裙子就下楼了。

齐妙吃东西特别注意，跟她一起玩儿有点不尽兴，能碰上奚望这么个主动提要喝酒的，小t很兴奋。

可是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她跑到大堂四处都寻不见人，以为奚望是回房补妆之类的了，让前台往房间打电话无人接听，等了一会儿心里越发没底，她这才想起自己都没有奚望的联系方式。

这大晚上的，找圈子里的姐妹们问不如直接找徐凯。

徐凯也刚好拾掇完自己换好衣服，正要找小t帮着约妙妙呢，就这么转着圈的俩人好一会儿才碰上头，打奚望手机怎么都打不通，这才惊觉不妙。

陈亮跟在身边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提出查查酒店门口吸烟区的监控。

可小t带着俩人去中控室，保安又非常死板地不敢给看，说必须得有领导审批才行。

好，三人忍了。

没成想，联系保卫部总监又不接电话，急的小t当场哇的一声就哭了。

徐凯也难得在外人面前瞪眼发飙，喘着粗气大骂保安：“你丫不想干了就赶紧滚！”

骂完，他直接和陈亮一起，亲自调监控排查，动作迅捷，不容反驳。

保安怕了他们，又怕违规操作挨罚，颤巍巍等在一旁给总监发微信报信儿，还录下视频自证清白，监控室阵地失守可不赖他。

由于奚望和小t分开的时间段比较精确，徐凯很快在大门外的监控视频回放中发现奚望的身影，看见她跟两个男人短暂交流后被强行带离监控范围，旁边的门童似乎也过来干预过，但男人亮了个什么东西后，门童便很快撤离。

另外的视频画面里，同一时间段几分钟前，秦乾也刚好离开酒店。

徐凯迅速梳理，怎么也想不出奚望到底是被谁带走，他知会陈亮去大堂询问门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无视客人被带走。

他自己则尝试给秦乾打电话，想问问他有没有碰上奚望。

可秦乾电话关机，奚望电话依旧暂时无法接通。

‘哐啷！！！’

“en！！！”徐凯气的一脚踹翻监控室的椅子，指着鼻子骂保安：“大庭广众的，住店客人被带走你们竟然不阻拦！就特么知道拦着查监控！告诉你们总经理和保卫部老大，抓紧找下家去吧，都特么别干了！！”

他连喘粗气闪电一样朝门口劈过去，喊上小t：“你先回房找妙妙，叫她试着联系秦乾，我回房去查路面监控！”

小t重返房间时，齐妙正在吹头发，她怕水鬼找她结账，手机都带进了洗手间，听说奚望丢了，赶紧第一时间联系秦乾。

可惜，同样无果，她并不知道秦乾有两部手机，更不知道他私人手机丢了。

心慌一秒放大，她虽然跟奚望不熟，可仅是失联，就让她产生无限不好的预感，担忧恐惧同此前在灯塔海域误以为海里的拍照女子是奚望一样，瞬间占据胸腔。

跌撞着跟小t出房间时，齐妙手机还掉地上一回，幸好走廊地毯很厚，她眼瞧着手机朝前跳跃那几下，心也跟着咕咚咕咚七上八下。

站进电梯里时她都直晕，就她这承受能力，真是圈子里最低，没有之一。

少顷，两人在徐凯的家庭套房与他会合。

齐妙靠近徐凯时，沐浴后的馨香无比明显，这让他原本急躁的心情冷静些许。

他开了两台笔记本，还让小鸢转换成移动信号搜索模式，聚精会神地敲了代码后攻进酒店门口路段监控，死盯着屏幕上唰唰略过的车看，虽然找不到线索，但他也将所有路过的车牌号整理汇合待查，除了一辆警车。

额前的汗珠被一段细嫩柔软的指尖划过，好闻的青柠果香悄然侵入鼻息。

徐凯右手点着触控板，双目锁死在屏幕上，左手抓过替他擦汗的纤柔玉手送至唇畔，轻轻含了下她的指尖后，很快紧紧握住搁在腿上，只为寻求一丝心安。

“爸爸，奚望阿姨的手机应该是被放在屏蔽盒里了，实在监测不到信号，但我定位到她的游戏账号刚刚到了椰城中心医院附近，账号没上线，不能准确定位。”小鸢的屏幕上亮起地图，上面有个光标在闪。

与此同时，陈亮也带来一丝线索：“奚小姐是被警察带走的，俩便衣，向门童出示了证件，我去的时候正赶上那俩门童有一个去给客人送行李去了，另一个怕事儿大，骑电动车去灯塔找保卫部总监汇报去了，刚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