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主意不太正

齐妙手上的智能手环系统叫北斗，手机下载的App也叫北斗，这个她是知道的，可她这两天忙，也没心情鼓捣，没成想这玩意儿跟医生似的，还监测她的运动量，回头得查查怎么关，她平时除了偶尔练练瑜伽，不做任何运动，这要是不溜达够不叫睡觉可咋整。

或者跟健身房的私教似的，每天的问候就是叫你运动，也忒絮叨了。

饭后四口人又围坐在茶几边吃水果聊了会儿天，话题时而沉重时而轻松，除了探讨街头暴力事件，大多围绕着齐妙的归宿不定、一个人漂泊在外叫人放心不下这一课题。

尤其齐妙一提到生活方面成天被各种人工智能服务着，简直不要太方便，根本不需要学习如何与男人相处、更不需要被男人照顾，一个人的家一样能遮风避雨，啥都不缺。

大姨一听，几乎是暴跳着、强烈反对她这种违背传统思想的独身主义观念，还说现在结婚率越来越低就赖人工智能。

大姨皱眉声讨：“那能一样嘛！婚姻的意义是陪伴，家里都是机器那能叫家吗？！累一天了一回家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啊，你一进门，还得喊你那个什么小维同学帮着开灯……”

“我在！”

“啧！”

家里的智能家居忽然被召唤，突然插嘴，气的大姨一下子没了词儿。

大姨夫呵呵乐了：“嘿这人工智能真跟人差不多奥？我平时搁厅里坐着，要是听见你大姨突然连名带姓叫我，我也得立马起立听命，有时候你大姨其实没喊我，就跟你姐打电话提到我我也得赶紧就位，恐怕慢了她急眼，哈哈哈！”

“主人，你还在吗？”

大姨：“闭嘴！”

“好的，主人。”

那边大姨夫乐着，大姨气的直瞪眼，小维同学又插了句嘴，真是事事有回应。

大姨见斗不过高科技，又采取迂回战术，从亲情频道切入。

听大姨一说齐妙才知道，她做完手术后的这三年以来，她妈对她的担忧和惦记从不曾放下，她又没什么正经朋友，只有跟自己的亲大姐倾诉。

大姨怀疑，她妈脑袋里虽然没长出瘤子，但整天唉声叹气的人磁场里必定盛满了负能量，她妈还没什么旁的事转移注意力，问多了又怕齐妙上火，就只能自己憋着，生活刚顺当一点儿，就会莫名开始担心齐妙的恶性肿瘤会复发，许是心态越来越失衡，才把自己也逼出病来，心理不健康，脑袋里的血管构造也发生了变化，不自知而已。

这些齐妙都懂，这几天也因为一场充分彰显人性凉薄的葬礼成功慢慢消化。

大姨还借此机会告诉给她一个秘密，这事儿连她爸都不知道。

原来大姨和她妈是双胞胎，当年大姨品行端正认真努力，很小就能看出是个爱学习的好苗子，小学三年级的作文就立志说长大了要当老师，还经常给弟弟妹妹们讲题。

反观齐妙她妈，从小就心思乱套，看出父母重点栽培大姐，眼里的世界逐渐扭曲，还到处跟外人说父母偏心弟弟妹妹，总觉得她这个夹在中间的老二不吃香，那学上的就跟放羊差不多，姥姥姥爷早早就看出她不是那块料。

因着提前算好了齐妙她妈18岁的时候齐妙姥爷还没退休，没法安排她去国营厂接班，到年龄了又必须得有单位接收，不然档案进入社会就没法再安排。

姥姥姥爷商量过后，决定先把齐妙她妈送农村亲戚家呆几年，找关系把户口本出生年月日往后改三年，这样等齐妙她姥爷退休时，户口年龄18岁、实际年龄21岁的齐妙妈就可以顺理成章接班了。

大姨说起往事也不免唏嘘：“……这事儿啊，也就是当初你三姨小，不明白咋回事儿，要不以她的性子知道了肯定得作妖，妙妙，都是一母同胞，大姨也很无奈，可是你姥姥姥爷都说，你妈和你三姨才应该是双胞胎，俩人性子跋扈这一点真的太像了。

没办法啊，你姥爷的班只能叫一个孩子接，给了你妈，你三姨就只能去集体工厂上班，你可能不太懂，那就相当于现在去国企和去五险一金都不给交的小作坊上班一样。

所以啊，你也别怪你三姨市侩，她年轻时工作不好，嫁的也不如意，确实有时代的错。

而你妈呢，确实算是享受了这个家最好的福利，因为有了这国营厂的工作啊，介绍人才把你爸你妈介绍到一块儿……”

齐妙在听了这些后，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以金钱衡量，她妈妈那些年多赚的工资其实就能很直观的体现出家里对于她三姨的亏欠。

可这就是多子女家庭普遍会存在的问题，她无力追溯时代的痛点，只在客观思考后，暗暗庆幸她妈妈实际上比她知道的多活了三年，她妈妈不是1967年生人，而是64年，走的时候55岁了。

而在这件事上，大姨再次展现出母性的光辉，稍加引导，便成功化解了齐妙对三姨的厌恶，教会她血浓于水，若没有太大的原则性问题，可以少走动，但尽量包容，尤其是别窝着气儿看待亲情。

但是呢，再开明的长辈都会做出让人倍感无奈的行径，大姨见齐妙始终消极对待和秦乾继续发展一事，竟亮出一支无形的注射器扎向她心。

只听大姨探身握住她的手，满脸忧色、语重心长：“妙妙啊，你目前身体不是正常嘛，我明白，那肿瘤观察期说是五年，但我都打听了，确实会有患者在3年内出现复发或转移的情况，你这三年多了也没事儿，也就没大事儿了，你就多吃海参，提高免疫力，然后抓紧跟秦乾接触。

我看出来秦乾对你那是相当满意，都岁数不小了，差不多就结了就得了，趁年轻赶紧再生个孩子，咱家有双胞胎基因，说不定你也能生出双胞胎来，俩人还能做个伴儿，哪怕以后另一个那什么再出问题生不了，你妈在那边知道你有孩子了，也没啥遗憾了不是。

再说你不能因为担心身体会再出问题怕拖累男人就不结婚呐，这不成了讳疾忌医了嘛，你看今天那车祸，被那神经病撞死的一个路人就有一个是孩子妈妈，她这好端端的被阎王爷带走了，视频里都演了，她那小闺女就坐马路上搂着她妈的身子哭，谁看着不揪心？录视频的人还说早知道这样这妈妈就不该带孩子走这条路。可这事儿谁能想到呢？

这就充分印证了，没有人能预测生死，明天和意外不一定哪个先来，当妈的都希望一直陪着孩子长大，可现实总是不能都遂人愿，所以咱能生就抓紧生，别担心陪孩子走的距离太短，你给了他生命就是最好的恩赐……”

大姨高考作文一样的套话张口就来，又进行了一轮pUA后，终于点题：“再一个，姐妹连心，我和你妈就跟连体婴似的一起挨着长成的，你妈这一走，她那心病全过给我了，你这老一直没着落，回头大姨要是也窝出病来……”

她欲言又止，神色哀伤，又推入一剂猛药：“不过你也用不着太有压力，还是以你自己意愿为主，大姨知道，现在小姑娘不像我们那时候、到岁数结婚就跟完成任务似的，别说你这有点小毛病的不爱结婚，都不爱结婚。

不过你这孩子跟那帮成天搞对象还不结婚的女的可不一样，她们自私，她们是……咝！那词儿叫啥来着？”

大姨夫接茬：“海女。”

大姨继续：“对，海的女儿。

我妙妙可跟她们不一样，大姨知道你最听话最孝顺了，要是大姨回头倒下的时候哇、你还没结婚没生孩子，你也不用往一块儿联系，可不能自责奥，大姨就是怕到了那边儿没法跟你妈交代……唉……”

不愧是老师啊，这攻心计练了大半辈子，真是登峰造极啊。

这短篇论文的中心思想要不要如此明显啊——

作为疼爱你的大姨，你一直不结婚，保不齐我就得急出病来，这病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挑明，你自己合计着办！

换成别的闺蜜，肯定会当场跟大姨进行一番理论，务必将这种精神绑架反弹。

可齐妙不会，她的逆反心理早在小时候就被她妈成功扼杀在摇篮。

她乖顺答应大姨会试着跟秦乾发展后，大姨总算放下心来。

又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听闻齐大军今晚会住在女儿家，大姨就张罗着撤了。

在小区门口等网约车的工夫，大姨又向齐妙下达了婚恋最高指示：“妙妙啊，我不管你挣多少钱往后多大本事，大姨妈大姨妈，你妈没了我就是你妈，我不要求你经常回来看我，但过年必须回来过，明年春节，必须带秦乾一块儿来家，找男人就得找这种可靠的，什么长的帅这那的都屁用没有，秦乾那是纪律部队，什么婚外情、家暴都要受处分的！听话啊，就他了听着没？不听大姨的你就等着肠子悔青吧！”

“……”一种被诅咒的恐惧感在心中油然而生，齐妙觉得大姨在精神暴力方面一点不逊于她妈，这软硬兼施的刀子真是可怕，“好大姨，回头我试试跟他多接触……”

齐妙本就是主意不太正的性子，再说她对秦乾的印象的确不错，经过大姨一番狂轰滥炸后，她本着不叫姨妈失望、不想再满世界找后悔药的初衷，默默将心里筑起的那堵墙扒掉几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