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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撞破

魏梓焕炙热的呼吸打在她脖颈处的肌肤上,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三分隐忍,三分诱哄。

傅泠静静的看着,眼中映出一片红。昏黄的光照射着暗红的缎面,白衬红袍,金丝镶嵌,绣出云纹样式,玄鹤展翅,似在遨游,青冥云肩,后缀两颗同色珠子,玉带束腰,款式繁复却不显累赘。两件婚服,同等规格样式,被他就这么藏在房中。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你什么时候……?”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她仍然不能从起初的震撼中缓过神。

魏梓焕扶着她的肩膀把人转了个身,面面相对,道,“四年。”便是他从南朝回来的时候,就命人做了这件衣裳。

傅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想看我穿吗?”

他点点头,啄吻着她的脸颊,边道,“对不起,可我真的,太想要你了。”

想要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此生唯一的妻子,想要她从今往后都只属于他,想要一个前世求而不得的结果。可他们都清楚,太困难了,他们现在还没办法那样做,有太多东西阻碍着他们。

傅泠眼中晦暗不明,终是做了决定,道,“那你帮我穿。”

嫁衣在他房中藏了这么多年,早已染上檀香的味道。魏梓焕帮她去掉原先的衣服,将嫁衣一件件给她穿上,他手指微颤,细致认真,连一个褶皱都要抚平。

傅泠垂眼看着,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收入眼底。穿戴完毕,合身极了,他用力压了一下她的唇,道,“等我。”

他起身去穿那件男款婚服,动作有几分急切,傅泠坐在榻上看着,嘴边不自觉的扬起。婚服着他身,修长玉立,款款君子,眉眼情深。

傅泠突然道,“殿下,我看见那台子上有一盒唇脂,既是准备了,便拿来吧。”

魏梓焕拿着那盒唇脂折回,单膝跪在她跟前,指尖蘸取一点红,缓缓擦过她的嘴唇。他问,“喜欢吗?”

她反问道,“殿下喜欢吗?”

他问的是唇脂的颜色,而她问的是人。他垂眸,附身去,“喜欢。”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他心心念念的人,终是一身红妆,站在他跟前了。轻浅的一吻结束,他的唇也被染红了,他看着眼前人,舍不得分神片刻,要将这画面深深印在心上。

傅泠被他注视着,难得羞涩起来。魏梓焕伸手拂过她泛红的眼尾,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今夜除夕,大部分下人都在房中守岁,两道红色的身影在偌大的府中穿梭。他们越走,建筑越少,穿过一片空地,一座木屋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傅泠只觉这条路很熟悉,却少了点什么。魏梓焕道,“待到明年季夏,这里就会开满桔梗花。”

傅泠愣了一瞬,又被拉着继续走,直走进了那座木屋。门一推开,浓重的香味直冲鼻间,随即入眼的,便是桌上的两个灵位,那是上一任魏氏亲王与他的王妃,也是魏梓焕的父母。

傅泠退了一步,心道自己身着喜服来到这儿,太不敬重二老了。魏梓焕看出她的顾虑,拉住她道,“没关系,他们不会介意的。”

傅泠犹豫片刻,才重新站到他身边。两人恭敬的上了三炷香,魏梓焕道,“父亲,母亲,儿臣今日便带着爱人来给你们看看。”

傅泠心间一动,视线偏向他,他规矩的行了几个礼后,转向她道,“阿泠,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她点点头,他娓娓道来,“父亲离世得早,于是我七岁时便继承了亲王之位,但那时母亲已经病了,神志如五岁孩童,严重时会癫狂疯魔,陛下可怜我母子二人,遣人将我们送回玉阳,可饶是这般,也依旧有人想杀了我们,好在父亲曾经的旧部还愿意守着我们。待我真正开始掌权后,我们的生活才不那么举步维艰,母亲喜欢桔梗花,我便在府中种下一片园子想哄她开心,那样她就不会发病。”

“我很怕母亲情绪崩溃癫狂的模样,但她正常时又处处挂念着我,上街玩会带我喜欢的糕点,看到好玩的会留给我,这让我纠结不已,很多人都劝我将母亲关住治疗,最终我还是决定让母亲做她喜欢做的事。每次桔梗花开,她便整日整日逗留在园中,我在一旁驻足观望,她就会取一只桔梗花别在我鬓间,母亲似乎很喜欢看那样的我。”

“后来,我在这个位置上渐渐坐稳,原打算将母亲接回帝都静养,可她那次上街后,就死在了外面,他们将母亲带回来时,母亲的尸身已经僵了,袋中还藏着一块我喜欢的糕点。那时候,我觉得我似乎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若是,将母亲关住,她便不会上街,也不会死了。”

傅泠握住他的手,“殿下,错不在你。”

他朝她笑了下,回握住她的手,“我知道的。当时他们还带回来另一个人的尸体,说是他杀了母亲。”

傅泠的手僵了一下,他继续道,“然而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那个婢女,与他们口中已就地处决的凶手是旧识,当时她已身受重伤,却仍拖着一口气回来见我,她怕那个人背上污名,她说她愧对那个人。她告诉了我真正杀死母亲的人是谁,两方人马,各执一词,而那所谓的凶手,死无对证,母亲的婢女,在说完那句话后也跟着离世了。”

她的指尖缓缓掐进掌心,又被他抠出来握住,她道,“那当时,你信谁?”

他静了片刻,才道,“当时我谁也不信。”

闻言,傅泠垂下了眼睛,掩住那失落之色,他又走近了一步,“那时,我想以母亲最喜欢的模样为她守灵,在桔梗园中寻找开得最好的那朵桔梗,但一个人闯了进来,她背着她死去的师父,杀死了很多人,她说她师父不是凶手,要让真正的凶手给她师父陪葬,但我站到她面前时,她没有杀我,我看见她在哭,就想相信她一回,于是我跟她承诺,会帮她杀了那些人,你说,她为什么没有杀我?当时的她信我了吗?”

傅泠瞳孔微颤,哑声道,“殿下……”

魏梓焕突然抱住她,低声道,“你走之后,我把他们都杀了,我亲手将他们的脑袋砍下,一个又一个……”

原来他知道,他知道一切她隐瞒的事。因为她不说,所以他也假装不知道,就这么陪在她身边。

片晌,傅泠缓缓伸手回抱住他,脸埋进他的颈窝。“殿下,你怎么还认得出我?”那时候,她一身血污,脸也被血糊住了,那个鬼样子,他竟还能认得出自己。

耳边静了静,才响起二字,“秘密。”

拥抱过后,两人额头相抵,傅泠牵起一丝笑容,道,“那你还有多少秘密?”

魏梓焕,“很多,我以后都会慢慢告诉你。”

傅泠不再多问,其实她心底还有很多疑惑,但他既是这般承诺,她也就不急于这一时。她话音一转,道,“那我也想跟你讲件事。”

魏梓焕,“好。”

傅泠,“浔城天贶节那次,我在等面时闭眼歇息,殿下在我耳边说的话我听到了。”

魏梓焕微微讶异,想起她那时醉酒的模样,原来并没有真的睡着了,应是打算戏弄自己,却在听到那句话后,选择继续装睡。她道,“殿下,再说一遍。”

傅泠眼里闪着光,就这么看着他,等他再说一遍那句话。上一次她只用耳朵听了,这次她不仅想听,还想看着他说。

魏梓焕虔诚道,“阿泠,我深爱着你。”

字字真心,终于在这一世,可以正大光明的说出口了,赶在她还愿意聆听的时候,让她知道不是一个人的单相思,是两个人的奔赴。

傅泠静了片刻,才笑了起来。毫无杂念,出自真心的笑容,她眸中闪动,烛火映射,似是燃起一股火焰,以她多年的思恋为柴木,他深情的告白为烈火。

两人携手离开,比来时的步子慢了些。傅泠晃晃和他相扣的手,道,“殿下,不喜欢我挽着你吗?”起初傅泠想挽着魏梓焕的胳膊,却被他捉进手心,她一细想,才发觉这几年魏梓焕跟她一路走时就会拉着她的手,次次如此。

魏梓焕道,“喜欢,但我更喜欢与你牵着。”

闻言,傅泠作祟心起,猛地挣脱开他的手,往前跑去,魏梓焕愣神片刻,追了上去。他伸出手去抓她,她便闪身躲过,露出狡黠的笑,两人一身轻功,红袖翻飞,红色的身影在雪地中好似翩翩起舞。

就这么闹了一阵,两人在走廊停下,傅泠坐在阑干上,一只手被魏梓焕握住。她道,“好吧,被抓到了,让你牵。”

许是刚才跑得急了,她脸上红晕未褪,眼尾潮红,嘴唇微张,轻喘出气。魏梓焕看得入神,道,“不牵了。”

不等她问出那句问什么,魏梓焕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放在她脑后将她拉向自己。傅泠坐在阑干上比魏梓焕还高出半个头,刚好能撑住他的肩膀,四下无人,他们便在走廊上肆意拥吻。

缠缠绵绵,心动情动,水泽声不绝于耳。傅泠能感觉他那凶猛的侵占之意,似要将她拆骨入腹,他越吻越深,身上热得不行,哪怕隔着几层衣服,摩挲着她后腰的手掌也将她的身子点燃。

然而,在他们对面的那扇拱门后,藏着一个人,她目睹了两人亲密的举止。康舒雨手掌收紧,袖口光滑的布料登时被捏得皱巴巴的,眼睛却还一瞬不眨的盯着走廊上两个缠绵的身影。

魏梓焕抱着的那人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看清魏梓焕脸上的表情,她知道魏梓焕动情了。那二人短暂的分开了一瞬,魏梓焕又侧首亲昵的吻上她的脖颈,他边吻着,边掀起眼皮,原本温柔撩人的眼神霎时变得阴冷凛冽,与康舒雨的视线对上,康舒雨被那骇人的眼神惊得后退了一步。

她浑身僵硬,脚步有些挪不动,对面魏梓焕微微皱眉,收回了视线,在那人的耳边说了句话,打横抱起她扬长而去。康舒雨缓缓转身,靠上墙壁,滑坐在地,已然顾不上会弄脏那身崭新的衣裙了。

刚才那一幕,还不停地在她脑中闪过,她捂着嘴巴,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竭力克制下,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难道真的像康舒雪说的那样吗?她来得太晚,魏梓焕身边已经有了别人。她心里那高不可攀的皎皎君子,已经和别人做上了这种事,她的宽心,她的自我安慰,在这一刻付诸东流,让她亲眼看到,抵得上拿刀剜她的心。

康舒雨缓过劲,擦干净自己的脸,才又从无人看守的小道回了院子。康舒雪打开门,就见着一身狼狈的她,惊讶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那里出不去吗?”

康舒雨语气如常,背对着她换衣服,边道,“那里出不去,你也别去了。”

康舒雪没多想,失落的坐回去。她们商量许久,才想起院子后有一条很窄的小道,似乎可以通往别处,康舒雨主动提出去看看,却是无功而返。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全然没注意到康舒雨的异样。康舒雨宽衣解带的手微微颤抖,一个简单的绳结都解了许久,尽管她如何安慰自己,仍然忍不住想到魏梓焕房中的那片纱帐。纱帐之后,想必,定是一番旖旎之状。

两姐妹各怀鬼胎,一夜难眠,挨到第二天,康舒雨比预定的出发时间还早了一个时辰起来,老管家看到她,讶异道,“康大小姐,时辰未到,您这是?”

康舒雨柔声道,“劳烦去向殿下通报一声,走前我想与殿下说几句话。”

闻言,老管家面露难色,康舒雨对殿下的那点心思,他已经慢慢看出来了,但昨夜殿下又是与他带来的姑娘在一起,只怕现在都还在榻上。殿下对这两人的态度可谓一个天一个地,若为了康舒雨去打扰了殿下和他喜欢的人,殿下定会不高兴。

康舒雨加重了语气,又道,“劳烦去通报一声,我代陛下传话。”

一听是陛下的意思,老管家才不情不愿的去了魏梓焕的院子,他听说过康舒雨在帝都如何得陛下的另眼相看,这消息,应是假不了。他站在门外,“殿下,陛下那边有话。”

房中,凌乱的榻间,傅泠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魏梓焕含笑的双眼,她道,“有人找你。”

魏梓焕在她光裸的后背落下一吻,“你躺着,我很快就回来。”

他起身穿衣,傅泠边看边道,“少穿点,等会回来还要脱。”魏梓焕果然听话的只穿了两件衣服,一件中衣,一件毛氅。

康舒雨见到魏梓焕时,目光一凝,福身道,“殿下。”

魏梓焕裹了裹衣服,不耐道,“说。”

康舒雨轻咬下唇,豁出一口气,“舒雨即将离去,特来向殿下请辞,也是代陛下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