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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错过

玉阳城门外,士兵一丝不苟的检查每个进城商旅的通关文牒,登记货物。

“大哥,行行好,我老远跑一趟,就让我进去吧?”

浑身上等布料的商人站在士兵面前哀求着,身边是过不了关的货物。那士兵两眼一瞪,指着墙上的告示,说道,“这告示上面的城印看到了吗?亲王殿下亲自定的,上面哪条你都不符合,赶快离开别影响后面的人。”

他不肯让开,诉说出自己悲惨的身世希望士兵网开一面。可人家压根不为所动,严声喝道,“警告第一次!再不离开就视为妨碍公务!”

那商人看着明晃晃的大刀,悻悻的退后几步。身后马蹄疾驰,东楼带着几个人由远到近。

看到门边堵着个人,他拉住缰绳,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士兵一见到他,立正道,“大人!这批货物不符合规定,此人的货物单上并未写清来历。”

那辆货车上堆了各种各样的货物,品类,用途上的差别都大相径庭,东楼察觉到不对劲。

他翻身下马,围着货物看了一圈,那老板肉眼可见的心虚。东楼掀开遮挡的布,最顶端的几个瓶瓶罐罐码得整齐,原先被布挡住,不细心点还看不到。

他爬上货车,去看最上面的货物,那老板立马喊道,“大人!……”

东楼眼神一射过来,他又立马噤声。那几个容器里都放了东西,东楼拿了一个罐子跳下车,掏出里面的东西,纸张裹成很多团,打开来看,白色的粉末映入眼帘。

那老板悄悄往后挪了几步,趁着东楼还在辨认的空隙,撒腿就跑。东楼闻了一下,脸色骤变,叫道,“拿下!”

那老板胖乎乎的身体,根本跑不过身强力壮的侍卫。跟着东楼回来的那几个手下已经冲过去将他按在地上,他求饶道,“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东楼塞了团布进他嘴里,他讲不出话了,被径直带到亲王府。

穆南州只看了那些粉末一眼,就说道,“和先前那些是一样的。”

“这些东西,从何而来?”魏梓焕坐在院中,深色的披风衬得他肤白唇红,气质浑然天成,不怒自威,一身寒意压得老板喘不过气。

老板嘴巴得了空,哆哆嗦嗦的求饶,“殿下,小的……小的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

“本王问你从哪里来的?”他语气分明未变,却让人觉得更冷了。

“是,是一个到处游走的商人!对,我在路上遇到,他就卖给我了!殿下,我说的千真万确!”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相同回答了。穆南州拧着眉,“看你反应,你也知这东西违反城规,却还想往里带?”

“这,是那人哄骗我,我家中老母生病,他说这个可以卖高价!”老板又把他悲惨身世拿出来讲,悲惨得和他一身的布料极其不符。

魏梓焕不想继续听,东楼会意,堵上老板的嘴巴拖了下去。

穆南州看他眉间的川字,问道,“我再帮你煎副药?”

“不用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穆南州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哦,先前你跟我说的那十分凶险的蛊毒,我找到点线索。”

魏梓焕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说的症状与一种名叫同生的蛊毒很像,但上面的记录很少。同生蛊,两命同生,母蛊忍受离子之痛,钻心噬肉,子蛊在体内自爆引毒入血,发作时如烈火焚身,筋裂肠断。唯有母蛊可引至两者发作,二者相比,母蛊的疼痛更甚。”

钻心之苦,母蛊更甚,既是这般,前世傅如晦为何还要将子蛊下到傅泠身体里?他真的恨傅泠恨到自己更痛也要让她死吗?

魏梓焕顿觉喉咙发紧,半晌才发出声音,“可有解法?”

穆南州摇摇头,“除此之外没有更多记录。”

他看到魏梓焕的神情很糟糕,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梓焕!只要母蛊没发作,就还有可能,这世间无奇不有,总会有办法的。”

魏梓焕深呼吸着,逐渐冷静下来。傅泠还不一定已经中蛊了,现在她说不定还活蹦乱跳的在回浔城的路上。

是啊,他的天还没塌下来,还有机会。

入冬前一天,魏梓焕站在书房中看着外面的枯树。树叶都快落光了,马上又要入冬了。

那只老鹰经过将近一年的好吃懒做,又养了一圈肥膘。它也明白了魏梓焕是个肉管饱的主,死活不愿意离开。

东楼端着穆南州特地配的药进来,看到桌上几封写好了等着送走的信。

“殿下,喝药了。”

他把药递到魏梓焕跟前的时候,那只老鹰冲他叫了一声。

漆黑的药汁隐约现出他的眉眼,魏梓焕愣了下,这人当真显得麻木。

“殿下,再等几日就可以把信送出去了。”

他仰头喝药,末了看着老鹰身上的一圈肉,“福袋……”

他想了想,“算了,本王明日做一个,和信一起送出去吧,长了这么多肉,也该干活了。”

那老鹰似乎听懂了,扑腾两下翅膀表示抗议,然而顿顿供肉的金主并不理会。

生辰当天,亲王府门口挤了许多百姓,老管家在旁边抬高了嗓子。

“一人一个!一人一个!不要挤!大家都有份!”

东楼框里的福袋早被抢空,拿到的人兴高采烈,魏梓焕站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袖中握着一个更为精致的福袋,大拇指轻轻的在上面摩挲。那是他早上亲自做的,要与那些信一起送出去。

如潮水般窜动的人群,不时有人将目光投到他身上。他站在那里,又好像不为世俗沾染的神明,想靠近又心生怯意。

少女充满羞涩和爱意的眼神,让魏梓焕感到一丝厌倦。这种情绪是从何时开始的?似乎是这一世睁开眼之后,他就开始平等的讨厌所有陌生人,讨厌和他们多余的交流,讨厌和他们的接触。

“亲王殿下,生辰快乐。”跟前有个终于鼓起信心和他说话的女子。

她含羞的眼睛不敢与他直视,特意打扮过来到这里,脸上的妆容精致淡雅。

魏梓焕眸淡如水,毫无波澜,微不可闻的点了下头。

东楼还是了解他的,赶在女子再度开口之前站出来,“姑娘,福袋去那边拿就是。”

那姑娘似乎有点不甘心,岔岔地走去一边。魏梓焕压根不在意,转身回了府里。

穆南州和吴铭坐在桌前,笑道,“今年只有我们了,你别介意啊。”

他们这顿饭吃的很晚,外面天都黑了,最后一阵秋风吹去,正式入冬了。

吴铭是他们之间话最多的,穆南州总是恰到好处的的回他几句。倒是魏梓焕沉默的很,穆南州轻轻推了他一下,“你今日话太少了吧?”

“没事。”他收回目光,落到二人脸上。

东楼一脸急切的推门进来,打断了他们。魏梓焕看见他手上的纸条,愣了下。

“殿下!快看南面的方向!”

他就急匆匆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魏梓焕已经跑到院子里,静静看着南面的天空。

其他人也跟了出去,吴铭眯着眼睛,指着漆黑的天空,“东楼,你整我们呢?”

东楼看着恢复寂静的天际,有些着急,“不是,我……”

巨大的声响淹没了他的解释。五彩的火光顷刻间照亮了整座玉阳城。

吴铭看着天边的景象,囔囔道,“我去……”

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炸开,在黑夜上空勾勒出令人惊叹的轨迹。徐徐升空的一颗炸成一片,无数星火点亮一方天地,缓缓熄灭后,又是另一个颜色的烟火被点燃,玉阳城再次被照亮。

这动静使得城中许多人都驻足观看,在家中的也探出脑袋来,纷纷为眼前的景象发出惊叹声。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人会放烟花,这景象平日里不好见啊。这种程度的烟花本来就贵,放的人偏生跟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点。

混合着烟花爆炸的声音,魏梓焕颤着声音的问道,“东楼,谁……在那片山上?”

这烟花是在城外南面的山上放的,那个位置有一片山崖,是极佳的燃放点,整个玉阳城不管在哪个角落都能看见。

东楼把纸条塞到他手里,短短的六个字,熟悉的字迹,比去年写的还仓促:殿下,生辰快乐。

“是……小将军,来了。”

天空的烟花还在绽放,魏梓焕已经冲出院子,骑上马向城外疾驰而去。

院里的几个人反应过来,跟上了他,可魏梓焕走得极快,将他们甩开一大截。

吴铭夹紧了马背,大叫道,“梓焕!大晚上都敢往山上跑,他疯了吗!?”

东楼紧抿着唇,只想再快点。别人不知道,可他却看得分明,殿下每天都挂念着那个人。

魏梓焕才出城门,那足足燃放了二刻钟的烟花彻底熄灭了。魏梓焕心下一紧,愈发加快了速度,可那已经是马匹的极限了。

别走,不要走,再等他一小会,他很快就会赶到了,只要她再停留一会。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嘴唇在微微发抖。这一刻,思念的种子猛然生长,冲破他脆弱虚假的身躯,向那遥不可及的远方扩散。

对黑暗的恐惧都被他抛到脑后,毅然决然的冲向那处山崖。

山崖边,闻堰踹倒了放空的盒子,“娘的,就这么点,那黑心老板!”

厉青棠熄灭了火折子,“其实也还行了,他不是说了给你打折吗?”

闻堰想起来更气,“我就说他丫的心眼黑!还给我打折?看哥几个好骗呢?!”

苏弥看了眼满地的空盒子,可不就是好骗吗?

闻堰感受到腰间的钱袋空空,一手指向旁边装空气的傅泠,“就是你!他唬你几句,你就买!哥几个准备准备回去接受青天大老爷的盘问吧!”

傅泠往后挪了几步,退出他唾沫星子波及不到的范围。城中万家灯火,似乎因为刚刚的烟火骚动片刻,现在又恢复宁静。

闻堰自我安慰,先一步上马,“走吧,哥现在就押你们回去。”

傅泠望了望城中,有些惋惜。他们没带通关文牒,进不去玉阳城,魏梓焕亲自下的城令,她也会遵守。而且他们几个出来挺久了,算算日子,大部队已经快到浔城了,他们也该赶回去了,免得公仪权担心。

他肯定能看到这场烟火吧。或许正在府上过着生辰宴?这平平无奇的小插曲,就当她给他助助兴。

四个人上马,从上山的小道离开。傅泠闭着眼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时发现天空落下点点白色。

“下雪了!”傅泠有些激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初雪,没想到在玉阳能看到。

几个南方娃都没见过,在马背上整齐划一的抬头望天,看慢慢落下的雪花,伸手接时,便在掌心化了。

闻堰双手合掌,虔诚道,“尊贵的雪女大人,保佑我遇到个肤白貌美会赚钱的温柔媳妇。”

……

大道上马儿疾驰,落下的雪迎面撞到魏梓焕的脸上,丝丝凉意渗进皮肤。

他不管不顾的冲向那片山崖,四周寂静,眼前豁然开朗,城中灯火宛如繁星。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地上堆着空掉的烟花盒,燃放的热气都散了去。

盒身冰冷,像魏梓焕失落的内心。要是他再快一点就好了。

他喘着气,在凌乱的脚印中找到最小的那个,踩着她刚刚待过的地方,看她入眼的一切。

东楼他们慢了几分钟才到,看着满地的痕迹,魏梓焕独身站在那里,失落的表情根本掩不住。

穆满洲走过去碰碰他的肩头,沉声说道,“回去吧,这里太黑了。”

刚才的烟火转瞬即逝,美丽的像一场梦。他也一样,在来的路上做了场梦,梦到她还等在原地,和他相拥,和他说哪也不去了。

可她永远都会向前走,前面是死路她也会徒手挖出一条。

魏梓焕垂着头喘息,他又来晚了。穆南州又叫了他一声,“梓焕,你……放轻松,控制好情绪。”

他的情况有些糟糕,满头欢喜的冲进黑暗的山林,扑了一场空,那巨大的落差让他胸口剧烈起伏。

东楼上去扶住他,“殿下,小将军或许没想到您会来,您发病她会自责。”

‘殿下,我希望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能开心点。’

‘别走小道,那里的林子晚上很黑。’

‘以后都不会带殿下去那种地方了。’

傅泠很在意他的病啊,想到这,魏梓焕渐渐平复下来,低声说道,“我没事,走吧。”

她回浔城了,该让老鹰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