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为什么你身体里住着恶灵
一场战争，哪怕再小，带来的伤痛于单个个体来说就是万劫不复。
所有战死的勇士和被杀的平民都被摆在了广场上。
他们头脸都是血，体无完肤，甚至都没有一件能盖住尸体的兽皮。
他们的亲人只能无助地趴在他们的身边痛哭。
或父母，或妻儿，或兄弟姐妹。
悲伤中隐隐带着一丝麻木，在这一刻，未来已经没有未来。
立夏和无借着火把微弱的光站在外面看着。
“如何处理这些？”立夏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墓葬习俗。
“我听阿爷说，人死后是有灵魂的。所以要保护好他们死后的身体。”无想了想说：“便在山腰处找一块地，挖一个大坑，把他们都安放在里面。上有阿爷可以继续保护他们，下有后人，可以再去祭奠他们。”
“哥哥， 上次鹰隼部落送来了许多兽皮，就给每人分上一块，把身体裹住，这样躺在地里也不会太冷。”立夏说。
给所有的人做一副棺材，即使是用最薄的木材制作也是天方夜谭。立夏所能想到的最容易实现的就是每个人包裹上一层兽皮。
无转过身来，郑重地给立夏行了个叉手礼。
立夏赶紧叉手还礼。
兽皮在这个时代的价值是非常大的，即便成邱部落居住的是地穴，只用一半的兽皮，那也是很珍贵的。
“泉，去库房里把我所有的兽皮全部拿出来，分给所有为部落死去的人。保证要能包裹住他们的身体，每个人的要一样大小，不分男女，不分大人和孩童。分发之后看看差多少，再来回话。”立夏对泉说，“没有分到的不要着急，我再向鹰隼部落去借。和部众说，无公子不会让一个为保卫部落失去性命的人，死后再受冻。”
“是。公主。”泉忍住泪，坚定地走了。
“无公子，淮子回来了，在你的住处等候。”无的女官琪来禀报。
无和立夏赶紧往无的住处走。
“无公子、有公主。”淮子一脸的血和灰，身上的兽皮衣上也隐有暗红的血迹。
“淮子师兄，受伤可严重？”无询问，而后吩咐琪女官，“赶快去找巫医，再端盆肉汤来。”
琪女官应是后退出。
“无大碍。”淮子脸色灰败，萎靡地坐在兽皮垫上，说话的气息都有些微弱：“无公子，英贤士勾结了齐止部落的只公子，还有秦河部落的守公子，在邦城里生了叛乱，要夺邦城主的位置。”
“什么！”立夏料想到了事情很严重，但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们有多少人马？清河头领和月头领在哪里？”
巫医跑了进来，无让他给淮子看伤。
淮子呲牙咧嘴地脱掉兽皮衣，背上竟然有一个箭头。还有许多擦伤。
箭头断了，巫医有点束手无策。
“清河头领和月头领应是被控制在部落内了。清河部落守和齐止部落只各带了二百余人，与负责领兵的英贤士纠集的千余人汇合在一起，他们要捉拿邦城主最喜爱的贤士力，说他勾结巫者暗害邦城主，有五位贤士支持他。力贤士领了日常守卫宫殿的三百兵士守在商业街口，我跑出来时，他们已经守不住了，在向宫殿里退。”
清君侧！
“淮子巫者，我需要用石刀割开你的肉，把箭头取出，但是非常疼。”巫医想出了一个办法。
“毛巫医，请稍等等，我和公子说完事情。”淮子说。
“我去准备一些药。”
“毛巫医，我的库房里有麻布，你找到泉，让他帮你拿一点，好给淮子师兄包裹伤口。”立夏说。
“是，有公主。”毛巫医答应一声，出去了。
无皱着眉看了一下他背上的箭问：“你是何时离开的邦城？我又派了人去邦城可曾遇到？”
“有，你去哪里？”无一转头发现立夏已经上台阶往外走了。
“我去找大哥和枫二哥商量看看，我得去邦城看看。”立夏回答。
“你等等。”无一把拉回了她说：“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去。不然你商量啥，直接带着人困马乏的两百多人，趁夜去邦城，就能救邦城主吗？那清河头领呢、月头领呢，你都不管了？”
“淮子师兄，你去邦城求援的时候，齐止部的网公子带了百十来人，从西门杀进了部落。大巫为了救部落，引神龙自爆了身体，惩了恶人。如今网已死。但如果邦城被英贤士占据的话，他第一个就会回头来灭了我成邱。你把详细的情况说来与我。”无对淮子说。
“什么，大巫自爆了。”淮子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齐止部落的恶灵，山神会惩罚他们的。”
“淮子师兄，我如今先代山神惩罚他们。你快说说你知道的？”立夏急道。
琪女官端了肉汤过来，里面还煮了饼。
淮子还哪里有胃口吃饭。
“我被关在了头领街口的帐篷里，关了一晚上，到早上的时候，听说英贤士带领的人已经攻到宫殿门口了。午时，有人来给我送饭，启管事趁机药倒了看守，救了我。他说现在头领街已经被看管起来了，不许进出。他找了吉贤士帮忙，才把我救出来。我是腰上拴了绳子从城墙上放了下来。我刚下城墙，就被守卫发现了，射了我一箭。一路上，我怕吉贤士会派人来追杀我，于是我就在高草里跑回来的，没遇到部落的人。”
“吉贤士？”
“吉贤士是负责租帐篷和商业街上的青石板的，启管事和他交好。他并没有投靠英贤士。”
毛巫医回来了，拿着石刀准备挖断箭。
“毛巫医，你把石刀在火上烤一烤。”立夏说。
“何用？”
“刀上有脏东西，用火能烧死，不然就会进到淮子师兄的身体里，变成火虫子，把淮子师兄的身体烧着。”立夏说。
毛巫医不明白，但还是听话地拿着石刀去火盆上烤。
他下刀挖的时候，淮紧紧咬住了牙关，脖子上青筋都绷出来了，愣是没吭一声。
“淮子师兄已经从邦城离开半天了，我想那宫殿肯定守不住这么久。我们现在去了也顶不了什么事，不如我们去秦河部落，第一我们对那边熟悉，第二守公子带走了二百余人，部落剩下的守卫肯定不多，我们过去应该能救下清河头领。到时候再做打算。”无说。
“不行，我们得先去邦城。邦城主现在还没有事，大哥那边加起来得有三百人，部落里再抽出一百人，我们星夜去邦城，我想邦城里的人肯定不会都支持英贤士，有了外援，那些中间派才会旗帜鲜明的站出来，到时候英贤士就居于下风了。”
立夏说完就往台阶上走。
无也赶紧跟随。
毛巫医挖出箭头，赶紧给淮子抹上药，再用麻布给他包裹上伤口。
别说，这麻布还真是比兽皮好多了，轻薄好绑，还不会捂烂伤口。
两人刚走出院子，第一批派出去清河和齐止部落的人回来了。
“无公子、有公主。”两批人竟同时回来了。
“快说，秦河和齐止部落如今是什么境况？”
“秦河部落守公子勾结外族，带兵士去攻打邦城。清河头领病了，并不知情。我去说明情况后，清河头领才严查。他亲手斩了他的妹妹妹夫一家人，派了百人来救我们。如今在部落门口处驻扎。”去秦河部落求援的人禀报。
“齐止部落只公子和网公子，抓住了月头领，他们带着所有兵士去了邦城。”去齐止部落求援的人禀报。
“月头领如何？”立夏问。
“网公子本是要杀了月头领的，但是只公子觉得月头领长寿，肯定有他的秘密，所以他把抓起来审问他。月头领被折磨得快没命了。我到的时候，看部落里的人都神色惶惶，就悄悄摸了进去。躲在暗处，偷听到了他们的话才知道。我本想救下月头领，但是被发现了，就跑回来了。”
“有，你去和狄二邦主借二百人，去增援邦城，我让秦河部落的人去营救月头领。”
“秦河头领已带着百余兵士亲去增援邦城了。”去秦河部落的人说。
“我这就去找狄二帮主。”立夏点头，立刻往外走。
无派了两人护送于她。
部落的大门一打开，枫就睁开了眼。
“枫二哥。”
“立夏，出了什么事？”枫踏着月光，看着远远跑来的立夏。
“枫二哥，从成邱部落向西不到一个白日的路程，有一个邦城。邦城里发生了叛乱，还有另外两个部落的叛乱者也去了邦城。这里面应该有来攻打我们的这些人勾连其中。如果邦城被这些叛乱者攻下的话，他们第一个就会来占领成邱部落。”
“我们三方人马加在一起有三百余人，留百人在这，以防还有后来的敌人。其它人一起去邦城。”枫立刻做了决定。
立夏点头。
此时狄二邦主和林都已出了帐篷。
立夏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枫和水带两百人去增援邦城。我留在此地镇守。”林说。
“我带勇士同去。”狄二邦主说。
“多谢狄二邦主。”立夏道谢。
狄下令整队，燃起火把。
二百人迅速集结起来，穿过成邱部落，出东门向邦城行进。
晚上没法骑马，只能步行。
水领着人在前面开路，枫拉着立夏顶着这初夏夜晚的凉风，向前奔跑。
月上中天，枫把立夏背在了背上。
“别动，听话睡一会儿，这样到了邦城，你才有力气。”枫搂着她的腿，把她往背上送了送说。
“那你累不累呀？”立夏趴在了他的背上。
“我不累，快睡吧。”
“嗯。”立夏实在是太累了，这一天她实在是做了许多今生第一，第一次射箭杀人，第一次看人杀俘虏，第一次看见那么多尸体铺了满地，第一次真正的理解什么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根弦绷的很紧，此时松了下来，立刻陷入了睡眠。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邦城下。
太阳还没升起来，远方的云彩镶着金边，看样子天马上就亮了。
秦河头领尚在城下，看见远方来人，眉头紧皱。
立夏滑下枫的肩膀，看见了清河头领。
她拉着枫跑了过去。
“清河头领，你身体如何？现在是什么境况？”
“小有，你怎么来了？成邱部落的外敌无碍了？”清河头领问。
“我听说邦城有人反叛就来了。”立夏点头，“这是鹰隼部落的祖巫大巫枫。是他带人来救了我们。”
这时狄二邦主也走了过来。
“这是鹰隼部落的酋长之子狄。也要多亏了他，我们成邱部落才保住了。这位是秦河部落的清河头领。”立夏用成邱部落的语言说了一遍，又用鹰隼部落的语言说了一遍。
清河头领略点了点头，狄和枫都行了鹰隼部落的躬礼。
“我昨日晚食时分才到，城门紧闭，城上有人射箭，实是攻不进去。”清河头领焦急地问她：“小有，邦城主可还有命？”
“我刚到邦城，并不知道啊。”立夏摇头。
“你感受一下，牢笼还在不在？”清河头领说。
立夏不知道怎么感受，但她还是闭上眼睛，努力想着那个灰色的笼子。
还真看见了，笼子有点暗淡了，但还在。
狄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立夏。
立夏点头说：“牢笼还在，只是有些暗淡。”
“他说了什么？你的身体里为什么会住进了恶灵？”狄恼怒地说。
枫和水也吃惊地看了过来。
“嗯，这个话题有点长，我随后再和你们说。清河头领说城门不开，城上人有弓箭，他攻打不进去。”
狄拉住了她的右手，一用力，就从她的中指逼出了一滴血，他把血抹在他的眉心，闭上了眼。
“给恶灵设牢笼的人在城内？”狄问。
“嗯，是邦城主。”
狄点点头，向后摆了摆手说，“给我撞。”
后面有四名勇士扛着比人还粗壮的巨树走了出来。
扛着树的人向城门走去，一组人紧随其后，前排的人举着盾护住后面的弓箭手，弓箭手箭上弦对准城墙上，只要有人冒头就射箭。
训练有素，攻守有方。
清河头领大受震憾，忽然心头更生恐惧。
外敌强又多，经此一役，损耗良多，邦城该何去何从。
城门是木制的，虽然很厚，但是木头更有力。
当木头撞向大门时，城墙上的人才明白其意，开始放箭，但是箭矢大多被盾牌挡住，后面弓箭和长矛齐出，不一会儿就射杀一排人。
城墙也不太高，清河头领一挥手，秦河部众开始爬墙。
立夏找了块石头，拿一根她扔小草鸟的长兽皮绳绑牢，水手持盾牌护着她走到城墙边，她摇了几摇，用力把石头抛向墙头。
甩了三次，终于把石头扔进了城墙里。立夏用手使劲拽拽，绳子绷得紧紧的，卡死了。
水一挥手，点了一个长得非常干瘦的人出来，让他攀着绳子向上爬。
再出列一队盾牌手和弓箭手护卫他。
没几下，人就爬下去了，立刻和守城的人打在了一处。
第二个人继续向上爬。
另一边，大门也终于被撞开了，鹰隼部落的勇士让开路，让秦河部落的兵士先进。
清河头领带着人立刻往邦城主的宫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