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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你很了不起。(上)

“你太乱来了!”他生气了,神情严厉,“我尊重你的选择,是因为相信你不会逞强。”

她懂他没说出来的那句是什么。

她辜负了这份信任。

“对不起。”那种奇妙的感受还没完全消散,但她仍然乖乖低下头,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她不是故意的,但在对最后这段路的判断中,她确实高估了自己,攀爬的过程中也确实有点求快。如果稳住速度慢慢来,她的身体负担不至于大到需要挑战极限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环境下,一旦出事就没有多少挽回的余地,万一她没撑过来,那就会是他一生追悔的痛。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草率了,于是继续认错:“对不起,荣哥哥,你罚我吧。”

荣霄飏没吭声,没接受她的道歉,却第一时间把旁边阿健递来的便携式氧气罐塞给她,只差直接上手摁着她吸氧。

“吸气的时候摁下去,呼气松开。”他板着脸教她。

她把简易面罩套在口鼻部,保持着增压呼吸,照指示做。

其实她已经缓过来了,但现在让他消气更重要。

等她把一整罐氧气吸完,头疼明显减弱,他才冷着声音问:“为什么要冒险?”

“高估自己了。”她诚实作答。

他看着她,一时找不到语言。

——这难道不是你的另一项成功?她原先那样的谨小慎微,现在不但会高估自己,还有勇气在你的质问下直白地承认,这不是你亲自引导,一手促成的么?她又没死,她不是撑过去了么,你有什么好心疼的?

他沉默着,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心跳非常急促,比她的快多了。

那种奇妙的感受此刻彻底退去,她忽然就从他的心跳里接收到了真实的疼痛。他比她以为的更担忧,更怕她出事。

这个怀抱,仿佛是她在接受保护和抚慰,实则是他在寻求一份心安。

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她第三次道歉,闷着声音作出承诺。

他没说话,只是这么抱了一会儿,等心跳节奏渐渐缓下来才松开手,拉着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两个保镖站在几步外,苍嘉而朝阿健摇了摇手中空掉的氧气罐。阿健过来把它接了去,苍嘉而又找他要了一罐,递给荣霄飏。

“缓解头疼真的有用。”她朝他笑,眼睛里写着“叫我不要逞强,你也别逞强嘛”。

他没料到这会儿她还能杀个回马枪,想瞪回去,又不知怎么的也笑了。

他只吸了大概半罐氧就把气罐递了回去,根本没达到能缓解头疼的量。苍嘉而明白他是在配合她,让她安心,他并不愿意对吸氧产生依赖性,因为之后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这种依赖性会成为非常严重的掣肘。

“刚刚是怎么扛过来的?”他垂眸望着她左手背上的疤,脑海中浮现那个红色洞穴般的被窝。那时候她就已经在有意识地要求自己独立面对人生打击,而现在才不到一个月,她就在极端环境下,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他哪怕再沉得住气,也没法不对她产生好奇。

苍嘉而尽量准确地描述了刚经历的那一番体验,声音很轻,只有他能听见。

他对她的认知又一次被打破。他默默地凝视她,心头震撼,无法言说。

脑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发出反驳——“知道”和“懂得”之间有多远的距离,你还不清楚么?她就算很有悟性同时还非常坚韧,那又怎么样呢?当她真的遇到超出能力范围的困难,她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么?

“嘉而,你很了不起。”他握住她的左手,声音低沉,“可我还是要说,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做。”

“嗯,知道啦。”她的手指在他手心里动了动,“我以前没有高估过自己,以后就有数了。”

静了静,她忽然想起了爬山的目的,开始四处张望。

他怔了怔,马上明白了她在找什么,抬手指了指北边:“神山在那个方向。”

“但愿有这个运气。”苍嘉而抬头看了看厚厚的云层,想起了之前在山顶上所见的景象,“在这边碰到云散开,好像是一件有点神奇的事。”

她这么说着,近处十来分钟前就合拢的云再次露出了缝隙,早晨九点多的阳光斜射下来,为对面的山、河谷、稞田、民舍,刷上了一笔明丽的金黄。没有阳光的地方是冷调子的灰绿,有光的则是清晰的暖色,两相映衬,对比强烈。一两棵耀眼的胡杨为这画面点晴,偶尔有青色的烟气飘过,让画面显得更灵动。她手痒起来,恨不得眼前马上出现一套画具,现场写生。

但现在不能画,那就换个方式,起码把画面记录下来,她拿起手机拍了好多张照片。为了不让荣霄飏再度起疑,她没有讲究构图,甚至有不少还拍得歪歪斜斜,后期也只用系统自带的调色功能尽量把色彩拉到接近原样。其它的,要么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来调整,要么留在记忆里,将来时机合适了在画布上去重现。

她放下手机,感叹道:“知知说得对,照片真的没办法完全呈现亲眼所见的美。”

“所以旅行才有意义。”他笑了笑,“这趟出来不亏。”

“嗯!”她用力点头,忽地听到一阵脚步声。

两人循声望去,是三位着红袍的僧人。他们从山的另一边上来,走向白塔,在塔基下点燃了什么。淡淡的青烟随风飘散,他们面容宁静,心无旁骛,嘴里似乎念念有词,却听不见声音。

苍嘉而默默地看着,蓦然产生一个感觉,对于此刻的这几位僧人来说,整个世界大概就只有眼前这一件事,白塔、燃烧、念诵,其它的都不存在,那些世俗的烦扰、对未来与未知的种种担忧恐惧都不存在,连他们这几个离得不远的游客,也同样不存在。

他们身上的这种宁静感染了她,心变得空旷,就只是这么看着眼前的一切——山顶这一片不大的绿地、白塔、僧人、四散的青烟,山下越来越热闹的镇子,河谷、田地,连绵群山,不断变幻的光线——连神山也不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