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报应

洁西卡小姐拿着手帕，由女仆扶着，抽抽搭搭的往前走。

女仆一手拿着提灯，一手扶着人，心里十分焦急，担心暴动的农奴杀到，却又不敢催促自家小姐。

贵族身边的贴身女仆等重要岗位，从来都不是普通平民有资格担任的。

越是大贵族，身边侍从的身份也越高，比如王后身边的宫廷侍从通常是某某公爵或伯爵夫人。

但这并不代表侍从身份低，因为他们的任务只是陪吃陪喝陪玩，真正干活的是女仆。

吉布森男爵家本应也有这类侍从，不过由于他们目前住在自家领地内，交通不便。

秋季结束时，他们才会前往位于普莱顿市的府邸居住，快到春季时，才会回到自家领地内。

洁西卡小姐这类贵族女性身边的贴身女仆，至少也得会识字才有资格担任。

这位女仆在吉布森男爵家干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吓人的情况。

或者说，这种情况放到全世界都罕见。

她们走到一条岔道时，停下了。

“往哪边走？”洁西卡小姐问道。

他今天这事发生以前，她虽然知道家里有密道，但不知道具体在哪，也不知道具体通往哪里。

这种重要的逃命布置，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姐，我、我也不知道……”女仆为难道。

就在她们迟疑时，发现其中一条通道深处晃动着微黄。

她们本以为会是追兵，又想起来这是在往前走，而且没有听到太多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女仆看向自家小姐，作为仆人，她习惯了听主人发号施令，这也是作为一个合格女仆的必要素质。

洁西卡小姐迟疑一会，下了决定，“去那边看看，说不定是母亲他们特意留下来指方向的。”

她从不觉得母亲会抛弃自己。

女仆听从命令，扶着洁西卡小姐朝有光的那条通道走。

她们的脚步还算快，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微光的来源——一个拿着提灯的老妇人。

洁西卡小姐她们看到是陌生人时，本来还挺惊慌，但最后发现是一个脚步蹒跚的瘦小老太婆，并且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后，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孤身面对陌生人，通常都是男性最令人害怕，其次才是女人、老人和小孩。

洁西卡小姐直接开口道：“告诉我，这条通道通往哪里？”

她没有认出面前的老妇人，因为这次老妇人没有戴着镣铐。

老妇人抬起头，她的皮肤粗糙又暗黄，远不如面前两名年轻女子皮肤光滑白嫩，脸上的每一缕皱纹，都似乎凝聚了岁月与苦难。

洁西卡小姐被那双浑浊且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吓住了，很快又升起怒火。

她被那群贱民逼得狼狈的逃出了自己家，现在居然还被一个贱民老太婆吓住，太侮辱贵族的尊严了！

再加上刚才被母亲抛下的委屈……

这一切一切，都是那些贱民的错！

洁西卡小姐面目狰狞起来，她上前几步，扬起手，便想打面前老妇人。

“我问你话呢？没听到吗！”

在她靠近时，老妇人忽然从围在身上一层一层破烂灰黑的衣裙中，抽出藏在其中的一把短镰刀，狠狠砍在了洁西卡小姐腰间。

血液飞溅，随后是女仆的尖叫声。

洁西卡小姐呆呆愣愣地倒了下去。

然而老妇人没有这么简单的放过她，挥身镰刀，又在她脖子上补上一记。

这回，更多的血流了出来，蔓延满地。

女仆看着洁西卡小姐脖子上狰狞可怕的豁口吓呆了，跌倒在地，捂着嘴尖叫着不断后退。

老妇人拿着沾满血的镰刀，浑浊的眼睛盯着如兔子般弱小可怜的女仆，蹒跚的步伐一点点逼近。

女仆吓呆了，此刻在她眼前的，已经不是一个弱小如蚂蚁的老太婆，更像故事中可怕的恶鬼。

片刻后，又是一道惨叫声在通道中回荡。

——

自离开普莱顿市后，伯特的一举一动都在安德的计划之中。

包括他能成功的溜出城堡，顺利打开关押农奴住处的大门，都有安德的一份功劳。

连伯特愤怒质问的那天，所说的嘲讽话语，也是安德特意而为，就是为了激他。

看着伯特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安德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挺爽。

此刻吉布森男爵的城堡中，四处燃起了火焰，到处都是惨叫声与喊杀声。

不止是农奴们，还有其他平民掺入其中，或是积怨已久而报复，亦或是趁乱打劫获取利益，甚至一些男爵家的护卫都在趁乱作案。

杀人，抢劫，强奸……许多可怕的场景一一上演，混乱无比。

安德带着伊诺克行走在其中，旁观着这世间百态，顺便还捞了差点被波及的倒霉蛋伯特一把。

“这一切真是……”看着这些，安德想了想，道：“太精彩了。”

眼睁睁看着一名女仆被暴民拖走，却无法阻止的伯特顿时怒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后悔了？”安德扫了他一眼，嗤笑道。

伯特一愣，咬着牙不吭声，失落极了。

他确实有些后悔了，想着如果自己没有选择这么做，那些女仆们以及其他受害者，就不用遭受这些了。

“伯特·诺伊斯先生，你以为这是什么？”

安德停下脚步，看着他。

周围烈焰熊熊燃烧，数不清的人影疯狂撕杀，但这些都无法干涉到这一小片空间。

“是正义吗？是善良吗？是为了满足你那怜悯之心而书写的童话吗？

“你是不是觉得，农奴们反抗了，冲进城堡里将男爵他们暴打一顿，男爵他们就知错了，愿意善待农奴们了？

“你给我记住，这是暴力！这是强者对弱者的支配！”安德冷声道。

“在这片土地上，人类的世世代代，人类就是靠着这个，才能支撑起‘善良’与‘正义’！”

“您说的有道理，但我相信选择暴力的同时也可以选择善良，选择正义！”伯特倔着一张脸，他有自己的坚持。

安德凝视了他片刻，忽然笑了：

“伯特先生，你说这些人为什么没有选择你说的善良和正义，反而干出了这些暴行呢？是他们天生邪恶吗？”

伯特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安德打断他，指着那些或是凶狠的施虐城堡里的仆人，或是贪婪的搜刮金银的人道：

“他们从一出生起，就是农奴了，刚会下地走路时，就要随同父母一起去地里劳作。

“他们从来没有上过学，也从未见过书本长什么样子。

“他们看着监工挥舞着鞭子抽打自己的父母亲人，看着监工和贵族们有兴趣了，可以随时拖走自己的母亲姐妹们发泄，城堡里的人路过时都要弯下腰去亲吻泥地以换取不被鞭打。

“他们日日夜夜睡在爬满虫子的谷堆里，有的甚至连黑面包的都没吃过，吃的是野菜汤和烂土豆，在荒野中挖着老鼠和蚯蚓熬过一年又一年。

“他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贵族骂他们是牲畜，野蛮不知礼仪，你觉得愚蠢又残忍，开始觉得他们的苦难是活该。

“是的，他们确实如同牲畜，确实野蛮、愚蠢又残忍，没有人愿意会和他们来往，甚至他们自己都会内斗。

“可是将他们养成牲畜，养成这样愚蠢、野蛮而残忍的，不正是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