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我们的岭北省

赵学宁的这段话一出口，可算是把对面俄罗斯帝国的谈判人员们给吓坏了。

副使奥洛夫被吓得脸色惨白，中国通朱铂夫也被吓得浑身一抖、冷汗直冒。

奥特斯曼作为正使和贵族，多多少少还有点稳住情绪的能耐，但是赵学宁直接掀桌子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尼布楚条约》和《布连思齐条约》是带清和俄罗斯帝国之间打打停停谈谈之后不断纠缠得出的暂时休战条例，而《恰克图条约》则是带清和俄罗斯帝国相爱相杀几十年之后作出的总结。

《恰克图条约》签订之后，带清和俄罗斯帝国之间的关系才终于得到了稳定发展，双方都没有进一步挑起更大的边境矛盾，相安无事一直到二次鸦片战争。

从当代的角度来看，《恰克图条约》所规定的中俄双方的国界是俄罗斯帝国占了大便宜，但是在当时，俄罗斯帝国内部反而有一种声音认为这是一个不平等条约。

因为他们得到的都是没什么价值的极寒之地。

非常广阔，但是难以开发，还冷死个人，种地种不了，挖矿挖不来，距离帝国核心还非常遥远，来到这片土地上只能看傻狍子和大胖熊呲牙，费尽心力的建设，结果最大的意义就是和带清互市贸易。

所以俄罗斯帝国方面认为他们是被带清武力逼迫的放弃了膏腴之地，只得到了一张空头支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兑现。

尽管如此，这些条约依然确保了俄罗斯帝国广泛的疆域和东部的出海口，并且确保了俄罗斯帝国可以和带清展开重要的贸易，这些贸易是俄罗斯帝国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

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宏图伟业少不了东方贸易的利润支撑。

更重要的是，这个条约代表了一种秩序，一种大清帝国和俄罗斯帝国经过双方的较量之后所互相妥协达成的均衡态势，是一种地缘政治的碰撞走向缓和的象征。

俄罗斯帝国从此不必在远东费尽心力、远隔万里之遥的投入大量军事力量保障安全，反而可以把远东贸易路线作为一個输血包，源源不断的给帝国输血，支撑帝国在欧洲的扩张。

带清也能更加安全的经营南方、稳固自己的统治，继续做自己的天朝上国之梦。

从双方统治阶层的角度来说，《恰克图条约》基本符合了双方的利益诉求。

中华联邦的崛起实质上宣布这个平衡状态被打破了，但是至少在名义上，《恰克图条约》还是有效的。

而一旦赵学宁明明白白的表示自己不再接受《恰克图条约》，把这个条约废除了，就意味着对于当前的俄罗斯帝国来说十分重要的远东安全秩序不复存在。

安全秩序的消失对于俄罗斯帝国来说打击非常之大。

因为这就意味着俄罗斯帝国在过去一百多年期间所维持的低成本经营西伯利亚地区的状态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了。

俄罗斯帝国将再也不能用之前那种较为轻松和低成本投入的方式去维持这片广大的国土，他们如果要继续维持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将被迫支付更高的统治成本和军事成本。

而这份成本对于当前的俄罗斯帝国政府来说，是否还能支撑将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

而中华联邦方面，他们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占据了极大优势的。

抵达乌里雅苏台的时候，奥特斯曼就注意到了中华联邦在乌里雅苏台安置了数量比较庞大的军队。

有骑兵，有步兵，还有炮兵，他们有一个非常广阔的军事营地，很多士兵在周边跑马训练，一看就是为了训练骑兵，以增强长途作战的能力。

他们在乌力雅苏台训练那么多的军队，为的是什么，假想敌是谁，瞎子都能看出来。

与之相对的，俄罗斯帝国方面想要调动同样数量级的军队在西伯利亚地区常驻，需要支出的成本将高的吓人。

奥特斯曼在前来燕京府的过程当中留了个心眼，算了算从乌里雅苏台抵达燕京府到底需要多久，以及路途有多么遥远、道路状况如何等等，以此断定中华联邦发动一场针对伊尔库茨克总督区的战争需要花费多少的军事成本。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很不乐观。

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若要维持同等数量级的军队，在靠近乌里雅苏台的伊尔库茨克地区作战，俄罗斯帝国所需要付出的成本大约是中华联邦的三倍以上。

打赢了还好，打输了血本无归，什么都得不到，帝国核心区域还会为此受到更大规模的威胁。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如果中华联邦铁了心要开战，伊尔库茨克总督区将永远成为俄罗斯帝国的历史，它们必然失去伊尔库茨克总督区，甚至托木斯克地区也未必能保得住。

他可以确定，如果中华联邦决定继续向西部用兵，他们必然有更好的条件能够打造出更加快捷高效的运输通道。

甚至于他们只要在大草原上大量的放羊，放养牲畜，到时候哪怕学习蒙古人，打仗的时候除了枪支弹药，直接带着一群羊或者一群牛走，基本的给养也是能保证的。

中华联邦北疆的大草原将给予他们重大的帮助，严寒的气候对于他们或许是一种阻碍，但是对于俄罗斯帝国来说，未必就是帮助，俄罗斯帝国也要从遥远的西方运送兵马来到东方。

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帝国获得军事战争胜利的可能性将是微乎其微的，甚至于帝国东部的疆域会被中华联邦夺走相当大的一部分。

到那个时候，女皇能接受现状吗？

帝国能接受现状吗？

欧洲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又会怎么看待俄罗斯帝国呢？

他们会不会群起而攻、把俄罗斯帝国打回原形？

这样的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作为一个精明的外交家，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一个半拉子的军事人员，奥特斯曼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后果。

激动之下，他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直直的盯着赵学宁。

“大总统阁下，这份条约是我国与大清经过几十年的战争之后才达成的协议意义非常之重大，对于我们双方北疆的安全与和平都至关重要！我希望大总统阁下可以谨慎思考！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怒火而而作出错误的判断！战争一起，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啊。”

赵学宁的表情依旧平静。

他看着因为激动而脸色涨红的奥特斯曼，微微的笑了笑。

“我纠正一下，这些条约对于你们来说至关重要，对于中华联邦来说则不一样，不单单是你们会做数学题，我也会做，我的乌里雅苏台军区出动军队，抵达你们的伊尔库茨克总督区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

此次北上，我一共才出动了一万左右的军队就获得了全胜，完全摧毁了你们的伊尔库茨克总督区，而且事后我们的军事将领向我汇报说，打的完全不够过瘾。

你们不仅军队人数少，战斗力还非常的弱，武器装备也非常的落后，他们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无人区，说明你们根本就没有往这里移民，没有想要好好的统治过这里。

既然如此，伱们还要霸占着这块土地干什么？而且我可以确定，以你们这种程度的基础建设水平，想要保证你们的伊尔库茨克总督区的安全，你们需要付出的成本是我的三倍以上。

我出动一万军队需要消耗的成本拿给你们，你们只能出动三千军队，所以换个角度来说，这份条约对于你们的好处是对于中华联邦好处的三倍以上，这对于中华联邦来说完全是一个不平等条约！

清政府腐朽无能、胆怯懦弱，且没有任何长远的眼光，只是一群野蛮人罢了！他们觉得他们安全了，我不这么认为！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我绝不会承认，必须废除！

你们不答应没关系，只要我答应就行了，你们要是不答应，很快，我这边就会准备好派遣军队和官员去完全的占领你们的伊尔库茨克总督区，不对，这片土地不再是伊尔库茨克总督区了，而是我们中华联邦的岭北省！”

赵学宁一番强力输出，终于把奥特斯曼说的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一下子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差点没有摔倒。

“您……您是要向帝国宣战吗？是要向女皇宣战吗？”

“如果你们不答应修改条约，我自然就会通过另一种手段达成我的目的，反正我的目的不会改变，伊尔库茨克总督区，你们是别想再要回去了，这是我在战场上得到的东西，你们想要回去，就要用同样的方式。”

奥特斯曼深吸了一口气。

“大总统先生，这是您最后的决定吗？您真的决定无视帝国的和平建议吗？”

赵学宁摇了摇头。

“奥特斯曼先生，我们都已经谈到这个地步了，就请您不要再继续那种无聊的说辞了，和平？和平是一个非常奢侈的词汇，奢侈到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类都没有办法享受它。

同时，我认为和平也是一个非常虚无的概念，在我看来，与其说是和平，不如说是停战，同一个家庭里的两个人有些时候都无法互相理解，就更不要说两个国家了。

和平很美好，但也很虚幻，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沉溺于和平的幻想当中了，接受这个事实，只要我们有所诉求，并且时机也合适，和平的幻想一戳就破。”

到了这个地步，奥特斯曼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俄罗斯帝国的谈判团队完全慌了。

眼看着正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副使奥洛夫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看着赵学宁。

“大总统先生，我们长途跋涉，走了好几个月才来到贵国，我们带来的是诚意与和平的愿望，而您却要用战争来回复我们，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赵学宁冷笑不已。

“谈判桌上，您跟我讲感情，奥洛夫先生，我觉得您来错了地方，如果您想表达您个人充沛的情感，燕京城里有一些戏台子，您可以上台进行您的才艺展示，我会在下面观看，为您欢呼鼓掌，等您的表演结束了，我还会按照惯例给您一些打赏的钱，不会让您白白的表演，你看怎么样？”

坐在赵学宁身边的中华联邦的官员们闻言纷纷大笑出声，更有甚者笑得前俯后仰。

俄罗斯帝国这边则是清一色铁青着脸或者黑着脸，气氛十分的压抑。

奥洛夫强忍自己激动的情绪，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怒视着赵学宁。

“大总统先生！这样正式的场合，您这样说话不觉得很不合适吗？您这样说是要侮辱我吗？”

赵学宁哈哈一笑。

“这是中国式的幽默，奥洛夫先生可能不懂，所以有些误会没关系，不知者无罪，我原谅你的过错了。”

于是中华联邦的官员们笑声更大了。

奥洛夫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已经反应过来的奥特斯曼阻止了他。

奥特斯曼拉了拉奥洛夫的衣服，示意他坐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严肃的看着赵学宁。

“大总统阁下，我知道，在您看来中华联邦在这件事情上占有极大的优势，而我国则处于极大的劣势之上，但是俄罗斯人不会轻易认输，如果您决定要用战争来回应俄罗斯人的善意，那么俄罗斯人也会告诉您，他们也非常善于战斗。”

赵学宁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奥特斯曼先生，您终于决定接受我的宣战报告了吗？之前我打仗没有通知贵国，贵国似乎很不满意，那么这一次我就稍微遵守一下规矩，事前通知贵国，这样就不算不宣而战了，对吧？”

奥特斯曼刚刚积累起来的一些气势被赵学宁一句话刺穿。

他十分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知道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出使和谈判居然会带来这样的一个后果。

他没有带回去和平，也没有带回去补偿款，更没有带回去正义和道理，他带回去的是毁灭与战争。

可以说这一次的出使对于奥特斯曼来说是一场全面的失败，他作为贵族和外交家的颜面在赵学宁的面前被折辱殆尽。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结局。

可他仍然不甘心，他还是想要继续争取。

“大总统先生，我听说您原先是在尼德兰人控制的东印度群岛上发展基业的，一直到您消灭大清帝国为止，您都没有和我国有任何的来往与矛盾，我们双方并没有任何的仇怨，甚至连认识都谈不上，那么您为什么对我国有这样的恶意呢？难道在此之前我们双方曾有过什么不愉快？”

赵学宁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

“此前我们的确没有任何来往，没有不愉快，但是奥特斯曼先生，您的表述有些错误，不是我对贵国怀有恶意，我并没有想过与什么人为敌，而是贵国对中国怀有恶意。

你们和大清打交道的时候，中华联邦还没有建立，的确没有参与进去，但是我是个中国人，你们和大清之间打交道的故事，也直接影响到了我对于中华大地的治理。

据我所知，与大清的矛盾就是你们率先挑起来，是你们不知足的不停的往东方扩张领土，从遥远的欧洲扩张到这里，横跨万里之遥，还是不知足，对我国的黑龙江也有图谋。

在一百多年前的黑龙江，你们的探险队曾多次发动主动的进攻，杀害了不少我国的边民，自从你们出现在这里开始，我就没发现你们讲究过什么和平，你们只是在不断的索取而已！

只有在实力不及对方的时候，你们才会拿出谈判的武器，试图通过讹诈与欺骗保护你们的利益，如此这般的作态，你觉得我该对你们持有什么样的善意呢？

奥特斯曼先生，你们必须要学会反思自己，不要一有什么事就认为是别人的错，你们也应该多想想这是不是你们自己的错误，是不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太多，贪心不足而导致的呢？”

奥特斯曼听后，脸色变得非常的差。

他当然知道一百多年前探险队的哪些人是如何“开疆拓土”的，也知道当初俄罗斯帝国与大清帝国之间是如何就边疆问题展开数十年的交锋的。

很显然，赵学宁也知道，并且对这段历史非常不满。

“所以大总统先生，这场战争是无法避免的，对吗？”

赵学宁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对于你们来说，也是一次无法避免的失败，等你回去之后，可以建议你们的女皇陛下首先开始做一些针对失败的预案，至少应该先从失去伊尔库茨克开始做预案。

当然，我不保证拿下了伊尔库茨克之后就不会继续往西，只要我觉得合适，我们就会一直往西不停的往西，我听说你们那儿有一座很不错的山，叫做乌拉尔山，我对那座山很感兴趣。

我这个人喜欢游山玩水，喜欢美丽的景色，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应该也会和军队一起行动，专门去看一看那座山到底好不好看，与我们这的五大名山又有多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