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吃小孩的坏巫婆

屏幕光亮闪得俞洄眯了眯眼，条件反射一巴掌扣下手机。

身子仍凑在孟子陶近前，面上微讪，“香水不就是给人闻的嘛。”

“对啊，你也知道是给人闻的。”

但凡带着点脾气，孟子陶是不会口下留情的，“那你怎么跟狗一样，快伸舌头舔我了？”

俞洄被堵得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默默缩回去，老老实实系安全带。

耳朵尖发烫，因为被说中心事。

真的差一点就亲上去了。

郁闷，为什么要差一点呢？

可供俞洄选择的餐厅不多，他带孟子陶去了久负盛名的淮扬菜馆。

地处城郊临着护城河，孟子陶和俞洄到门口，先被迎宾小姐微笑拦下，询问哪位预订。

这才知道，餐厅不接待散客，必须提前预约。

两人面面相觑。

大老远来都来了……

俞洄没辙，给粉头梁俊松打电话。几分钟后，餐厅经理笑脸迎人，毕恭毕敬将他们请了进去。安排在离仿古戏台距离适中，视野最开阔的位置。

前有旗袍美女弹唱评弹，侧有亭台楼榭烟雨渺渺。

第一次来的孟子陶不由感慨，“大哥果然有面儿啊。”

吴侬软语的母语修辞自带柔软腔调，合着琵琶琴音婉转吟唱，格外细腻悠扬。

天籁之音，美哉，妙哉。

孟子陶听得如痴如醉，表演结束后，追着美女拍照合影。

喜欢人家细眉红唇的中式复古妆，问人家身上旗袍哪里定制。

款式独特，稍加改良，很适合做婚礼敬酒服。

人还挺忙，似乎忘了来这里是吃饭的。

坐回原位，又冲俞洄饶有兴味地笑，“旗袍妹妹问我要你的微信。”

“不要给。”俞洄闲闲翻着菜单，头也不抬。

上次来那女生找他要，他就没给。

未征得本人同意，孟子陶当然不会擅作主张。

可那旗袍妹妹确实很对她的眼，想说当交朋友也好。

到嘴边作罢，觉得自己不能太事妈儿。

改问一句不相干的：“菜点好了么？”

俞洄：“点好了。”

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醋熘鳜鱼。

翡翠烧麦做主食。

孟子陶一点不饿，每样菜都尝了点。

放下筷子只剩饱眼福的份儿，后悔不该喝那杯奶茶八宝粥。

烧麦还没尝，不想错过美食，又担心吃不下一整个。

和俞洄打商量，“我分一半给你？”

俞洄：“好。”

咬一小口，剩下大半放入对面餐盘。

俞洄夹起来便喂进嘴里，专心致志地吃。

接吻就是接吻，不存在直接或间接。

两个互吃过对方口水的人，更没必要扭捏犯矫情。

而且过去常常同桌吃饭，也没少解决对方碗里的剩菜。

理所应该，所以相当自然。

体验过俞洄生疏的驾驶技术，孟子陶问：“为什么突然想起买车？”

“方便出行。你说的，让你我多出去走走。”俞洄平平道。

理由无懈可击，但撒了谎。

居家创作无需通勤，自十八岁考取驾照，俞洄摸方向盘的次数，屈指可数。

买车是突发奇想，全来自于梁俊松的无心插柳。

大哥自称风流浪子，在电话里吹嘘，当年泡妞，只要开车，从来无往不利。

俞洄心动了。

隔日陈俊送来接俞洄，特意开了泡妞神器——玛莎拉蒂mc20。

说要赠与偶像以延续它的辉煌战绩，俞洄敬谢不敏，早打算好了买途观。

因为孟子陶开的是黑色途观，俞洄买的同款不同色。

人没问，他自己主动解释上了，“我对机械没兴趣不了解行情，就照着你的车买了。”

孟子陶也没深究，老师检查作业一般，“既然买了车，这几天去哪里逛了？”

这题俞洄真不会，“到处瞎逛。”

随口搪塞完，转向正前仿古戏台，佯装专心听小曲儿。

孟子陶开的型号已经停产下线。几天时间，梁俊松带着俞洄逛遍了全城的4S店，好不容买到一辆同款现车。

梁俊松不明白，偶像放着配置全面升级的新款不买，为什么非要买老款。

他不知道，俞洄也追星。

追一颗明明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的恒星。

恒星自己会发光，无需围绕与陪伴，耀眼又孤单。

晚饭后，俞洄开车送孟子陶回公寓。

SUV刹停路边，孟子陶嫌送来送去麻烦，独自撑伞，拖着行李箱进了小区。

女人走路带风，从不回头。

好像也没说再见，俞洄望着那抹纤细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没入漆黑的夜。

心变得空空落落，不想回家无处可去，失神坐了许久。

车厢回荡阵阵铃音，来电显示“紫桃”。

俞洄没有理会，那边锲而不舍，没间隔又打了过来。

接起来，俞洄淡淡喊一声，“段晴姐。”

合作时间不长不短，段晴已经习惯了天才漫画家的孤僻疏离。

大姐姐式的嘘寒问暖几句，对方回答照例仅限于单调的语气助词。

结束寒暄，段晴问：“新书最近进度如何？”

俞洄：“零。”

前段时间还说正在做角色设定，段晴不解，“没灵感？”

俞洄顿了下，“算是吧。”

段晴：“怎么会突然没灵感了？”

俞洄不假思索，“因为我答应了孟秋秋。”

极其陌生的名字，毫无逻辑的回答，段晴越发没头绪，“meng qiuqiu是谁？”

夜行灯照亮细密雨线，大男孩像被问懵，久久未发一言。

手机里再度传来疑惑追问，目光望定前方某处，俞洄放慢语速，“……一个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

秋风多，雨相和。

孟子陶不喜欢秋天的雨。

下起来没完没了，像一首技法拙劣的抒情诗，充满艰涩暗喻和高姿态的算计。

一早起来就觉得整个人潮乎乎的，从里到外都在发霉。

大姨妈更是来势汹汹。

老中医用药太猛，气血补太足，要么不来，要么像一下来了好几位。

孟子陶恹恹的，闺蜜群里给林菱打预防针——

【我今天是只一点就着的炮仗，告诉你的崽子们别惹我，否则我会变成吃小孩的坏巫婆。】

林菱：【我尽量[笑脸]】

实验二小地处闹市，整体呈“凹”字型结构。

五（3）班位于校舍四楼，紧邻楼梯。

孟子陶拎着化妆箱行至二楼拐角，楼上突然冲下来俩小男生。

跑得飞快只顾追逐打闹，孟子陶躲闪及时，身后助理却遭了殃。

被迎面狠狠撞开，趔趄几下，差点人仰马翻。

瘦皮猴似的小男生撞了人还想跑，孟子陶手长，揪着后脖领把人扽回来，“道歉。”

前面男生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很快溜没影了。

瘦皮猴傻掉。

呆愣几秒，化作泥鳅胡乱扑腾，“放开我，放开我……”

孟子陶态度强硬，“道歉！”

“我不！”猴皮猴挺横，梗着脖子回头，“谁让她走路不长眼睛。”

孟子陶冷嗤，“你眉毛底下那俩玩意儿也不见得会看路，挖了得了。”

为尽职尽责扮演好坏巫婆的角色，她今天特意化的欧美系烈焰红唇妆。

攻击性满格，再冷冰冰一笑，没准真会剥骨抽心，将人吞之入腹。

瘦皮猴瑟缩，“对，对不起嘛。”

孟子陶按住他脑袋，拧回去面向当事人，“再说一遍。”

瘦皮猴不甘不愿，吊嗓子一样骤然大吼，“对！不！起！”

娇弱小助理吓一跳，忙笑着摆手，“不要紧，不要紧。”

孟子陶手一松，人就蹿起老高，飞身跃下几节台阶。

没跑多远又回头，冲孟子陶大做鬼脸放狠话，“你等着！我去找我兄弟！”

孟子陶没理，拾阶举步。

到了五（3）班门前，脑仁疼，再度萌生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