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全方位棒打鸳鸯
出门办事得赶早，省得花时间排队。
水电气开通手续办完，孟子陶送俞洄至小区门口，而后掉转车头去商业街。
结束近俩月的连轴转，员工放假一天，老板娘亲自看店。
金九银十，节后的礼服馆门可罗雀，偶有过路客走马观花。
忙起来没空收拾的配饰配件一一归位，孟子陶席地而坐，编起花头绳。
五颜六色的丝线摊满身前，瞧着眼晕，她早过了喜欢鲜亮色彩的年纪。
小朋友们喜欢就行。
下周实验二小开艺术节，孟子陶要去为五年级某班的孩子做妆发。
这种费时劳力的零碎活儿她通常不接，闺蜜林菱林老师开口了，必须卖她面子。
孟子陶有双灵巧的手，编什么小玩意都不在话下。
有一阵子情侣手绳风靡高中校园，班对儿们人手一条。
孟子陶特独，向来不屑于追赶潮流，大家推崇的，她偏不喜欢。奈何男友软磨硬泡，她不胜其烦，勉为其难。只花了一晚上，编出两条情侣手链。编的时候，俞洄跟钢丝床边坐着看漫画书，时不时探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偷窥灯下少女。
以为她没发现。
剩余线头丢掉浪费，孟子陶用最快速度，编了条最简单的平结手绳。
随意扔去，“送你玩。”
小朋友仿佛如获至宝，捧在手心，眼里有光。
还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真的啦，豌豆公主。”指头隔空戳中他鼻尖，孟子陶严正警告，“拿人手短，明晚我不回来睡，记得帮忙打掩护！还有，不许叛变！”
原打算带男友去网吧刷夜，结果没成行。
一放学就被沈女士喊去社区医院，接替照顾俞洄。
吃坏肚子窜稀，俞洄正打吊瓶，孟子陶着急幽会，嫌流速太慢直接调至最快。
没一会儿，小朋友轻呼手背疼。
“疼也忍着！”孟子陶性子急声音大，“说你是公主，你还真当自己是公主啊！”
小朋友忙不迭咬紧下嘴唇，不敢再哼唧。
渐渐红了眼圈，眼尾水光粼粼，想掉眼泪，却强忍着没有掉一滴。
孟子陶着实不爽，习惯性想骂他装可怜，滚过舌尖又咽了回去。
高耸站着凶狠剜他一眼，调慢了流速。
俞洄得了好，怯生生伸出手，勇敢去向女孩的校服边。
也不敢多碰，只捏拉锁头，小心翼翼扯一下，再一下。
“你又干嘛？！”女孩满脸不耐烦。
俞洄仰着脸眨巴眼，温温吞吞指向旁边空位。
孟子陶快烦死了，叉腰一屁股坐下去。
她使劲瞪他，可他苍白小脸好无辜，怏怏回视。
她吐口恶气扭过头去，没看见有人嘴角隐现浅浅笑窝……
十二年一轮回，时光真的太匆匆。
二十九岁的孟子陶只记得，那天很晚他们才回家。
俞洄拉空肚子没力气，走路又慢又虚。她不得不走一段，等一段。耐性耗尽，吓唬小孩的话张口就来，再磨蹭指定丢下他不管。俞洄本就苍白的小脸更白了，呼哧带喘小跑追上，慌里慌张抓牢她的手。
病殃殃的力气还挺大，她甩几次没甩掉，变了脸色。
拉扯间，有隔壁班的傻叉男生骑车经过。
吊儿郎当吹响口哨，“孟美女，被小学生调戏了哇，用不用我英雄救美？”
“滚！”
女孩烦透了，两三脚踹歪他的后车轮。
孟美女脾气火爆人尽皆知，男生惹不起，推着破车灰溜溜消失。
隔天年级里传出一则龌龊流言，孟子陶妲己转世，连小学生也不放过。
孟子陶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站上隔壁班讲台，指着那男生破口大骂。
一张嘴本来就毒，坏脾气顶上去不管不顾，专挑最脏的字眼招呼。
闻讯赶来的男友连拉带拽，劝都劝不住。
男友和她不同，是一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脸皮又薄，情急之下把孟子陶抱了个满怀。
学渣学霸的隐秘恋情不得已曝光。
惊动学校，惹恼双方家长，“全方位棒打鸳鸯”的序幕就此拉开。
后来发生的一切，完全可以用“腥风血雨”来形容。
有阵子，孟子陶一旦回想起来，必会产生无法解释的幻痛感。
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心痛，而是左腿骨折的切肤之痛。
过去太久，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感觉，孟子陶也不愿再过多回忆往事。
偶尔的浮光掠影，仍不自觉会摸摸小腿的伤疤。
十几厘米长，像条丑陋的肉色蜈蚣。
孟子陶曾试过各种祛疤产品，无一见效。
起初很介意，用遮瑕膏掩盖，后来学会和解，修长美腿该露就露。
裙摆摇摇的季节，她喜欢和俩闺蜜开玩笑，指着伤疤说，名副其实的“青春的烙印”。
其实也可以叫“中二的教训”，孟子陶想着，不禁笑了。
这时，手机震响。
本地陌生号，她收回神思接通，那边传来熟悉男音。
“子陶姐。”
“有事儿？”
“刚换了新号码，你存一下。”
“哦，好。”
挂线，编辑号码储存，本来想改成“豌豆公主”，孟子陶犹豫了下，敲入全名。
手机刚放下，再度响起，沈女士来电。
既然自家女儿想和老闺蜜儿子见见面，沈女士金刀铁马火速安排，电话通知孟子陶时间地点。
“人可是高材生，见了面你收着点，千万别露怯。”沈女士怪不放心的。
孟子陶听笑，“要不我现在回去把高中课本翻出来再学习学习？”
“得了吧，你能学明白大学早考上了。”
“妈，您真喜欢大学文凭的话，我去天桥底下给您买一张。买张清华的，再镶个框，往墙上一挂，蓬荜生辉。”
那边沈女士起急，“听听听听，我就怕你这样和高材生见面，油嘴滑舌没一句靠谱的。我和你爸的基因多优秀啊，怎么就突变出你这么个不着调的大冤家。”
这边孟子陶快笑倒了，“您放心吧，见了面我就装淑女，装小家碧玉。”
沈女士：“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
孟子陶连连称是，惦记昨晚美味菜肴，想今晚继续回家蹭饭，一说出口便被沈女士无情驳回。
“别回来，我们赶着上楼帮小洄收拾屋子，没空招待你。”
“啧啧，有家不能回，有饭不给吃。家花终是没有野花香啊！”孟子陶酸溜溜的。
“胡说八道。”沈女士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