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雨夜的冷战
在等姜森的时候，一道闪电在点亮了漆黑的夜空，程登登抬头看了眼窗外。
黑沉沉的天，零星的灯光。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光亮是自己眼花了。
念头刚起，轰隆一声炸雷在头顶响彻。
毫无防备的程登登哆嗦了一下。
“看样子要下雨了呢。”
一个温温柔柔的男声在室内响起。
程登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店里唯一的服务员。
给程登登做完手上这支牛乳冰淇淋后，他便低头擦着柜台的一应器具。
此时，他正一手握着水杯，一手望着窗外。
他开口了，程登登也不好意思不搭话。
“是啊，希望能在雨下下来之前回家。”
“是的，看样子雨不会小。”
“是的。”
聊天气永远是不过时的话题，也是最容易中止的话题。
两个来回后，两人便没了后续话题。
陌生的爵士乐缓缓流淌，玻璃房子明亮而干爽，把窗外的黑暗与喧嚣隔绝在外。
程登登把手上最后一点甜筒皮塞进了嘴巴，服务员主动递上了两张纸巾。
程登登鼓着腮帮子抬头看她，眼里有欣喜也有惊讶。
她擦了擦嘴，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幕，却让程登登有种难以言说的安心。
这人真好。这地方我下次还来。
她在心里暗暗地说。
雨还没有下，姜森到了，她看到了。
“我走了，再见。”程登登冲服务员挥了挥手。
“再见。”服务员也笑得格外热情。
姜森看着面前笑得跟花儿似的程登登，有点佩服她的社交能力，也有点不是滋味。
“这一会儿工夫已经这么熟了？”
语气有些酸。
程登登甩了甩头，昂着头，用一种极其自豪地语气说：“那必须的！”
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姜森的不痛快。
“这人真好。这地方我下次还来。”
她跨坐上小电瓶，双手搂着姜森，头贴在他后背，把刚刚心里那句话说了一遍。
她说得坦坦荡荡，姜森暗笑自己的小肚鸡肠。
“好，下次我再陪你来”
有些凉意得风在耳畔掠过，姜森温温润润的声音偷偷从风的队伍里出走，飘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心里。
姜森这话，像是一种承诺。
她贴着他的后背，搂着他的腰肢，感受着他的体温，有一点点沉醉的感觉。
一道惊雷坠落，让她清醒了些许。
“我们得快点了，马上要下雨了。”程登登催促道，“完了，我已经感觉到雨点了。”
话音刚落，雨点越来越密，下得越来越欢。
“我们先避避雨吧。”姜森提议道。
说话间，他已经掉转车头，回到了刚刚那个玻璃房子。
毕竟，这是附近唯一有顶的地方了。
看着去而复返的情侣俩，服务员很淡定地递过来一个纸巾盒。
“说下大就下大。擦擦吧。”
姜森接过纸巾盒，替程登登一点点擦着脸上和胳膊上的水。
有些刻意地宣示着主权。
程登登可没那么弯弯绕绕，她想的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于是，也拿出几张纸，替他细细擦着。
湿发耷拉在程登登的脸庞，她黝黑的眸子却亮晶晶的，神情专注而认真。
姜森的眼神有些热切。
念及室内还有一人，程登登在这样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
“咳咳，还差不多了，先这样吧。”
程登登把纸巾盒一把拽过来，还给了那个服务员，“谢谢你。”
“不客气。”
爵士乐还在流淌，程登登的心有些慌乱，面上有些不自在。
此时此地，她选择和服务员闲聊来抵抗内心的骚动。
“我就在旁边园区上班，之前都不知道这里居然有你们这家店。”
“我们店也最近两三个月才开。”
“开在这里生意不会太好吧？”程登登问得直白。
这里算是一处小公园，且算比较偏僻的小公园。选在这样一个小公园里开一家小店，客流量不会太大。
“平时人确实很少，但周末会好一点，很多家长会带孩子来这边骑车或是玩耍，骑累了就进来歇一歇。”
“哦哦。”程登登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其实他们这个是半公益性质的，政府投资建设的。”姜森的声音响起。
“对。”服务员附和。
“你怎么知道的？”只有程登登不知所以。
“为什么是城市投资集团打造的一个公园地标，咖啡、茶饮、冰淇淋这些都是附带的，它本质上是一个阅读空间。算是搭建了一个城市公共文化服务与文旅融合的一个平台。”
服务员解答道。
程登登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问的是姜森，但这个热情的服务员主动解答，她也只能连连称谢。
姜森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服务员。
这人到底谁啊？为什么我和我女朋友说话他要插嘴？
他在心里默默劝自己淡定，面上也着实淡定，如果忽略掉他眼睛里的不耐烦的话。
“可是你怎么知道的？”程登登碰了碰姜森的胳膊，小声问道。
这个小动作让某人很受用，眼神温和了很多。
“能在公园里开店，除了市政上的人，也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姜森平静说完，又用一种很轻的声音附在程登登耳边说：“这个项目周昱爸爸公司牵头的。”
程登登捂着嘴巴，眼睛里满是惊讶。
第一个念头，周昱爸爸到底干嘛的？
第二个念头，我闺蜜是不是要嫁进豪门了？
周昱父亲在昭阳市政府有点关系这件事程登登一直是知道的，但具体是哪种关系，她从未多问，但今天话题都聊到这个份上，程登登的好奇心被勾了上来。
但室内还有第三个人，他们俩这样咬耳朵，多多少少有点不尊重人家，于是她决定回去后，慢慢问。
姜森看着程登登的眼神从吃惊，到若有所思，再到坚定不移，觉得有意思极了。
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
窗外的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登登看着门上的营业时间，又看了看那个服务员。
她问：“我们是不是耽误你下班了？”
门上写着营业时间是10：00-21：00，而此时已经9点多了。
“没事，雨下得太大，我也走不了。”店员倒是不慌不忙。
室内又一次陷入沉默。
“你们店里还招人吗？”
程登登莫名其妙的问句划破了三人间的沉默。
“招啊。”店员一边整理书架一边随口应道。
程登登忽略掉姜森眼神里的探究，大大方方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店员身边。
“可以加个微信吗？”
店员没有拒绝，掏出手机扫码。
“我叫程登登。”
“我叫陈也。”
两个人这就算是认识了。
姜森在一旁看着程登登的一系列操作，不是滋味，很不是滋味。
但程登登那么坦诚，那么大方，丝毫没有“当着男朋友面去加另一个男人的微信”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情的觉悟。
她表现得那么落落大方，如果他计较，倒显得有些小气了。
“你想来当服务员？”他稳住心神，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在考虑。”她说得真诚，“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一个图书管理员。”
这里书很多，虽不是图书馆，却算得上一家小型书咖。
而程登登打听这件事的另一个小心思是，这份工作工作日很轻松，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很多事情，比如：看书备考。
这是她心里的小九九。姜森不知道。
程登登也不知道姜森此刻的想法。
他在想：原来，一个人想要认识另一个人可以这么简单。
程登登的这份勇敢与坦然他没有，不过好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雨声渐轻，雨点渐小，时间也渐晚。
看样子，短时间内是等不到雨停了。
程登登决定就这样回去。
她车上有雨披，但只有一件。
“你穿着吧，我钻进你身后。”程登登提议。
她的计划很不错，不过她误判了自己与姜森身形的差距。
姜森穿上她的雨披相当滑稽，像偷穿小孩衣服的大人。
她不留情面地笑了一通，又开始愁眉苦脸。
难搞。
姜森将雨披脱下，套在了程登登身上。
“雨不大，我没事。就这样走吧。”
“好吧，确实也不早了。”
“这把伞给你们吧。”陈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从自己电瓶车的坐凳下拿出一把三折雨伞，又拿出一件雨披。
雨披自己穿上，三折雨伞给了程登登。
前面的一切姜森都可以视而不见，但送雨伞这件事却不简单。
那是白娘子和许仙干的事。
一借一还，又是一次会面，又是一桩缘分。
这哥们到底是热情好客还是堂而皇之地撬墙角呢？
“谢……”
程登登本欲感激地接过雨伞，但看着姜森此刻明显的不悦，伸出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谢谢你，不用了。”
老天爷似乎也想助她脱离这尴尬的境地。
雨，停了。
“雨停了，我们赶紧走吧。”她拍了拍姜森，和陈也道别，“拜拜。”
回去的路上，搂着姜森的程登登，觉得他身上很冷。
风雨交加是一方面，某人明显气压不对是另一方面。
直到停好车，雨都没再下。
“你不高兴？”程登登望着姜森，试探道。
姜森不说话。
“你不高兴。”
这一次是肯定句。她继续问：“为什么？”
“没有不高兴。”
姜森答完这句后便不再说话。
你的脸都快拉到地上被我踩到了，还说不生气。
程登登腹诽，但姜森说他不生气，那她就当他不生气好了。
她没辙，索性也不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走到程登登楼下，再沉默地进电梯。
8楼到了。
“你衣服都湿了，回去洗澡吧。”
程登登出了电梯，转身对尚在电梯里的姜森道。
语气平静，表情平和。
沉默了一路，她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姜森。
想着想着，自己实在有些无语了。
她倒也不是生气，只是很讨厌这种沉默的氛围。
这算什么？冷战吗？
她选择驱逐敌军，逃离战场。
姜森这一路都在自我安慰与不得安慰间反复来回。
程登登的坦然让他觉得自己过于小气敏感了，但程登登的迟钝又让他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是揪着的。
此刻程登登直接下逐客令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如果他是周昱，此刻他可以厚着脸皮扑过去撒个娇，一切便迎刃而解。
但他不是，他是姜森。
姜森的原则就是，程登登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
姜森点了下头，电梯门关闭。
程登登看着一点点合上的电梯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是她说让他先回去洗澡，但他这么听话却让她很不是滋味。
她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也搞不明白姜森到底怎么了？
谈恋爱真够麻烦的。
她骂骂咧咧地进了自己家。
洗完澡躺在床上，敷着面膜把今天下班后的一切向陆露梳理了一遍。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程登登就这一个疑问。
“赵婧怎么去姜森公司了？这么大的事你没问问姜森？”陆露的重点在八卦的气息上。
“你先回答我！”
“程登登你是不是猪？你当着你男朋友面加另一个男人的微信，人家能高兴吗？”
陆露的白眼快翻到天上。
“可是那男的完全和姜森不能比啊。我也完全没其他意思，真的就是想后面问问店里招不招人的事。”程登登觉得自己很冤枉，也很费解，“男人也这么爱吃醋的吗？”
“姐姐，人家那是喜欢你啊！要是姜森加别的女人微信或者有女生过来加姜森微信你什么反应？”
“没遇到过，下次遇到了跟你说。”程登登理所当然。
如果程登登现在站在自己面前，陆露真的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进水。
“有你这个女朋友可真够倒霉的。”陆露接着说，“那你看到赵婧出现在姜森公司什么感觉？”
“就觉得很巧啊。她确实比以前好看很多啊，而且她腿好长啊，还直。”程登登回忆起下午的那个人，眼睛都直了。
陆露对着手机镜头，做了两个扇耳光的动作。
“干嘛打我？”程登登扶住半边脸，故作委屈。
“那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就刚好到了姜森公司呢？她看着也不像差这几千块钱的样子，搞不好你多了个情敌。”
程登登的表情有些变化了，陆露乘胜追击。
“长点心吧程登登。”
“咱们不要搞雌竞。”程登登摆了摆手，“她要真喜欢姜森尽管去追，但她要是没那个意思，我们不是误会人家了。”
她在脑中想了下姜森和赵婧如果站在一起，嗯，好像还挺配的。
“？”换陆露看不懂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程登登，你真的喜欢姜森吗？”
“喜欢啊。”程登登想也不想就答。
帅哥谁不喜欢？
而且不喜欢他干嘛和他谈恋爱？
陆露这问题就不该问。
“我有点心疼姜森了。”陆露无语至极。
“好了，不说了我们了。你跟周昱怎么样？今天姜森告诉我周昱爸爸好像挺牛的，本来想回家再细问的，没机会了。”程登登换了个话题。
“我跟周昱挺好的啊。谈恋爱嘛，不就是那样谈嘛。手机聊聊，见面聊聊，吃吃饭，睡睡觉。他家的事他没跟我说，怎么个牛法？”
提起自己的感情，陆露的兴趣反而没那么浓了。
她不是程登登，她谈过很多恋爱。
这段感情，她也只是当恋爱来谈，最后具体进展到哪一步，既看两个人感情的发展，也看缘分。
“就跟市政府有关系那种牛吧。”程登登道，“我也不清楚。”
陆露笑了笑，慢悠悠的说：“那这么说，我爸也挺牛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程登登拍了下额头，忙说：
“对哦，你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