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被吞的抚恤金

王绾仔细调查后，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证据。

脸上阴云密布，更像是要把牙齿咬碎了。

自古以来，每个王朝的宗室和旧贵族的势力都是庞大的。

在建立中央集权制之前的先秦时期，这个问题更加严重。

而之所以秦国能够脱颖而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商鞅改革，狠狠地打击了贵族势力。

在那之后，秦王逐渐拥有了与宗室贵族分庭抗礼的能力，有时还能压宗室贵族一头。

不仅如此，商鞅改革后，秦国就以本国人参军和外国人种地。

两种方式为主要获取功勋和钱财的主要途径。

以军功分配爵位，让一些下层的人转换到了上层，但是爵位是固定的。

下去的是谁？还不是贵族的人。

而外国人种的地，也是从贵族手里抢来了一部分。

因此，宗室贵族获取钱财的主要途径被斩断，他们没办法再欺压百姓。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于是，有一些宗室贵族恶向胆边生，居然把手伸向了将士的抚恤金。

那个老农名为尚谷，秦昭襄王二十年与其大子参军。

大子战死，尚谷却因战事未结束并未返回家乡。

而其大子的抚恤金，被一家姓张的贵族吞了。

尚谷的妻子那时正好生病，其余两个孩子年纪又尚小，就这样活活被饿死在了家中。

而这样的悲剧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是最后一次。

从秦孝公后，一百年期间。

宗室贵族想方设法钻商鞅变法的空子，竟陆陆续续发生了几百起这样的事件。

那个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老农，也是受害者之一。

也是，这个年纪还在耕作的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很难发生的。

至少，在秦国是很难发生。

《吕氏春秋》有言：

八月，是敬老的月份。

这个月，官府要赡养老人，赐予他们手杖和几案，并为他们布施稀粥饮食。

此外，尊老也在秦国的律法中有所体现。

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不得与子女分开，独自赡养老人的人可以免除劳役；

不得因家事状告老人，状告老人需要三次以上的诉讼官府才受理；

就算真的犯罪了，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也会从轻处理。

这些法律都是在秦孝公起，一直到秦始皇时期都使用的。

至于六十岁以上要活埋，李斯把他爸藏起来。

那个源头不仅北魏孝文帝时期，还是印度佛经。

你说这是秦朝的事，这不纯纯扯淡吗。

这一波宗室贵族干的事真不是人事。

先前也说了，是主要本国人参军。

本国人是什么人？

老秦人。

难怪老秦人越来越少，战场上死一半，家里还要跟着亡一半。

合着全是这群二五仔干的。

本以为他们只是针对其余六国的人，谁知道他们完全不分敌我。

在他们面前，七国人人平等。

只要碍着她们事的，都别活！或者别在秦国活！

而这群二五仔也有一个共性，全是被商鞅变法淘汰下去的旧贵族和落魄宗室。

王绾将证据交予嬴政，双唇紧抿，铁青着脸，手上的青筋更是忍不住暴起。

他就说，为什么同为旧贵族，他们家为了回到上层，省吃俭用，供他读书；

但是另一些旧贵族却活的依旧潇洒，也不想着博取功名。

“实在是欺人太甚！王上，臣请命亲自去抄了那些畜牲的家！”

看到证据的嬴政，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正愁没有理由再打击一波贵族，但是这个理由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几百个家庭的悲剧，只为了给旧贵族铺一条光鲜亮丽的路。

看着王绾的细胳膊细腿，嬴政冷声道：\准，去的时候带上王翦和蒙武。\

听到消息的王翦没有说话，只是带着蒙武去往了工部。

蒙武有些茫然，不是去抄家吗？

工部内，几月前因寒灾带回来的小孩们，都已经习惯了工部的生活。

其中，还发现了几个天赋秉然的孩子。

擅长工匠的和其他孩子一起，留在了工部。

而另外几个，则是分别被送往了太医院和军部教养。

王翦此次来，就是为了带走那些孩子。

他早就发觉不对劲，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没有人赡养。

要知道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小孩都是弥足珍贵的。

若是父母因战事双亡，官府会派人集中把他们送至一处，用抚恤金将他们养至成人。

既然有吞抚恤金的情况，那这群小孩为何独自出现在家中就有了解释。

那群小孩虽不知道王翦要干什么，但是他们很是信赖这个带他们来的阿爷。

还主动告诉王翦有几个小孩去往了别处。

王翦和蒙武带上所有小孩和部将与王绾汇合。

王绾：？

这群新兵年龄是不是过于小了！

对于王绾疑惑的眼神，王翦只是说了一句：\他们也被吞了抚恤金。\

王绾：！

王绾不再犹豫，带着他们就前往了那些旧贵族的家。

有王翦和蒙武坐镇，官兵和部将联手配合。

不出半日功夫，旧贵族们的家就被抄了个底朝天。

为了让孩子们看的清楚，王翦将他们带到了旧贵族的府里。

看着官兵和将士们的动作，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小孩扯了扯王翦的衣服：

\阿爷，是这府里的主人害得我们吗？\

王翦神色温柔，轻轻抚摸他的头：\是，所以你们要记住这一幕。\

在场的孩子听到这番话，并不太理解。

不过都瞪大了双眼，似要把这一幕刻在心里。

抄家结束后，王翦将孩子带回了工部。

经嬴政同意，将那几个有武学天赋的分别带回了王府，还分了两个给蒙武。

旧贵族的家财，嬴政并没有尽数收入国库。

听完王翦所言，嬴政让他带着将士再跑一趟。

把没有带回咸阳的孩子，送到当地官府用抚恤金赡养。

至于其他被吞的抚恤金，优先还给受害的人。

再剩余的钱，则是全部用于建设农学堂。

经此一事，他打算并不全然按商鞅所言。

过度欺民、愚民，对秦国的发展并没有利。

反而，会助长有心之人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