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见面之前
第96章
“您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帮您把人叫过来。”
王秀在田间地头找了个相对圆滑的石墩子，让老太太坐在上面休息。
自己则跑过去叫王正父子两人。
“王秀同志，你怎么来了？”王正刚刚过来，还在同父亲争执。
他想要帮助父亲分担一些农活，但是父亲却怎么也不同意，认为自己来就可以。
父子两个都不是那种特别会说的人，但吵架的时候性子却半点都不肯退一步。
王秀遥遥指了指在石头上坐着休息的老太太，王正更是一头雾水。
毕竟他前脚刚刚把老太太送回家，怎么后脚老太太就出现在了这里。
“叫我也过去？”王正的父亲有些诧异。
他来到这里两天，晚上下工的时候，住宿的地方少不了有好奇的人过去。
但基本上说不了几句话，就疲惫不堪地进入梦乡。
而王正的父亲王志混在几个人里，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他白天上工，晚上就是气闷儿子的决定。
王正准备下乡这个事情，王志是毫不知情的。
在李家村见到王正的时候，王志大吃一惊。
以为是自己下放后连累了到了儿子，让儿子也被迫下放了。
结果王正说是自己专门报名过来当知青的，就是为了
王志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就那么憋在自己心口里，怎么也不舒坦。
本来就因为干活劳累，整天回到休息的地方时，更是显得魂游天外，旁人说话，他是半点都听不到。
方才父子俩争执的原因也很简单。
王志希望王正能够去厂子里工作，自己在村子里生活成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有数，不想继续拖累儿子。
王正却说什么都不通，就说自己要陪在父亲身边。
但其实两人心中有一点是心知肚明的。
就是找工作这件事情的难度。
王正的户口已经从正儿八经的城里户口换成了知青户口了，找工作变得更加艰难。
就算王正现在当知青当出了悔意，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这年头一向都是卖工作的时候好卖，买工作的时候却可以说得上难上加难。
王正的身上纵然带着钱财，他刚刚来到此地，也不可能找到买工作的路子。
王志知道那个老太太还要找自己，本能地就要推脱，他其实并不想和村里的人有什么过多的牵扯。
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
而且自己的身体可以说是已经越来越不好了，王志觉得自己大概是长久不了的，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自己的身后事。
但是王秀的态度却有些强硬，虽然没有透露老太太和王志的关系，但是言语间却希望王志过去。
王秀是本地人，王志不敢太过拒绝，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老太太从一开始就盯着王志，眼看着王志越走越近，老太太的情绪就越来越激动。
等到王志走到跟前的时候，老太太的眼泪便又要下来了。
王正跟在一旁，看看老太太又看看王志，彻底摸不着头脑，索性看着王志沉默不语。
王志走过来的时候可以说是满心不喜，心中琢磨自己能和这个老太太说什么。
结果刚刚走近，自己还没说话呢，老太太就开始哭。
王志便开始琢磨自己身上难不成还有老太太值得碰瓷的地方？
但是老太太却只看着他，时不时掉泪，始终没有开口。
王志觉得有些不适应，索性也开始好好打量老太太的面容。
片刻后，老太太终于不哭了，准备开口认人的时候，王志却偏偏开口了。
“你是表妹？六岁就搬家的表妹？”王志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还有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惊讶。
“表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看王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认出了自己，老太太眼睛一酸，眼泪再次又要掉下来。
“手上的胎记。”王志稳了稳自己的声音，视线落在老太太的左手手指上。
“你左手食指上有个小红点，天冷的时候冷的最厉害。”
顺着王志的声音，王秀也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老太太的左手上。
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老太太手上的红点，不由对王志更是佩服。
这边表哥表妹相见，虽然听起来很激动。
但是王秀看着，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不过和老太太一起回家后，又帮着烧了点热水，顺道听了故事。
两人是表兄妹，最开始的时候还都住在同一个胡同里，年纪差的不算大，因此很是相熟。
但后来表妹一家搬家，虽然走的时候留下了新家地址，但是兵荒马乱的，各自报名都来不及。
等到战争平稳后，这两人便彻底失去了联系。
本以为是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了。
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在李家村看到了王正，王正和父亲的面容很相似，和爷爷的面容也很相似。
因此即便是过去了很多年，老太太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所以她才故意找机会接近王正， 从王正这里确认了信息。
然后准备过来找王志。
王秀在一旁看了一场相认的大戏，又帮着老太太做了顿饭，等吃完饭后才终于离开。
或许是因为老太太的事情忙碌，王秀回去再看到自己那封信的时候，虽然依旧激动，但是好歹能够克制住了。
找了个王芬休息的时间，王秀骑上车子就去了王芬家里。
王芬听到来人可能是妹妹之后，整个人也激动起来，在家里转圈圈。
两人都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王秀还专程去了运输队，但是没有找到知青的司机。
打听了一下之后，才确认司机早几天出了趟远门，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暂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即便是这样，王秀也没有彻底停下来，而是又陆陆续续买了不少东西，准备将自己的家里简单装修一下，之后好方便向荣一家过来的时候好住下。
除此之外，王秀还特意又去了一趟王家村。
这一次去王家村，同王秀说话的人更多了。
但围绕的话题基本上还是同一个，打听李家村的情况，询问李家村是不是真的比王家村要富裕。
询问这个大棚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家村到底能不能种。
但凡是问这些的王秀全都糊弄了过去，这些事情她不会轻易答应的。
如果王家村真的有心想要学李家村大棚菜的技术，也应该是去找李家村的大队长，而不是在这里询问王秀。
王秀依旧没有往王家走，而是带着东西转了个弯去了邻居家里。
手中还拿着一块豆腐和半斤糖。
邻居看到糖，眼睛闪亮无比。
因为有吃的当做敲门砖，王秀想要打听的消息很容易就打听出来了。
王家父母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整天闷声不吭，比之前少了很多张牙舞爪。
“估计是吓怕了。”邻居看着王秀的表情，自己添了这句话。
之前王家一家三口共同入狱这件事情将王家村的一众气得不轻。
王家的大队长还想要将王家父母赶出去，差点让王家父母无家可归。
虽然最后这件事情没有成功，但是也将王家父母吓得不轻。
而且之前被关起来的时候，夫妻两个人其实也吃了不少苦。
因此回到家后的两人，仿佛是痛改前非一般，和以往的脾气性子都不一样了。
整天老老实实的，虽然上工依旧不勤快，但是至少能看见人了。
“只是你那个弟弟，最近没在家，不知道又做什么去了。”
邻居说着撇撇嘴，虽然口中说着是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但是村里基本上有个共识，但凡超过一个月没见到的话，应该就是又进去了。
而且随着进去的次数增多，进去的时间越来越长，众人都能已经习惯了。
王秀将这些事情打听清楚，晚上在家里和李成祥合计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在报纸上声明一下。
自己和王家父母脱离关系，更和那个弟弟没有关系。
王秀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因为忙碌，一直没有正儿八经放在心上。
但是眼见着这进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王秀也担心王根真有一天闯出大祸来连累了自己，还不如现在就早早脱身。
王秀的报纸声明，在附近的村子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虽说报纸上每天都有断绝关系的生命。
但是村里的人能够正儿八经看报纸的人少之又少。
再加上报纸上脱离关系的主人公，大家也都不认识，所以就只是当个故事看看。
可是王秀就不同了，附近村子里的，十拐八拐的，总能找到一个认识王秀的人。
朋友的朋友知道王秀，亲戚的亲戚知道王秀。
这歪八扭七的关系，虽然看起来很复杂，但也算是认识王秀了。
认识人的八卦，当然是传播的更加积极。
再加上村里还有不少老思想。
觉得不管父母做了什么，做儿女的都应该无偿接受。
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父母都是为儿女好的，儿女不应该在心中责怪父母。否则就是儿女不孝。
王秀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并不在意，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王秀不是不知道外人对自己的议论，但是她并不在意。
有时候王秀自己其实都觉得奇怪。
她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软和的人，脾气其实并不算硬，平常鲜少和人正儿八经争执，看到什么事情看不过眼的时候，还会帮上一把。
但是她这样的人，对待自己的娘家在别人看来却十分狠心。
先是在结婚前，大闹娘家，娘家介绍的相亲，自己全都想办法搅黄了。
再是结婚当天，拿着剪刀对着自己亲弟弟。
结婚之后，更是觉得自己没有娘家，从来没有将王家当成娘家，反而更像是仇人。
亲妹妹过来求助，王秀不管，亲弟弟过来求助，王秀直接当小偷处理。
这怎么看都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种什么因有什么果，王家怎么对你，你怎么对他们也是正常的。”李成祥看王秀有点钻进牛角尖，急忙用自己的理论去开解王秀。
王秀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索性不再关注这件事情。
她现在正在琢磨另一桩事情，怎么顺理成章地将工作卖给王正。
王正来乡下当知青这么多天，干农活的速度并没有多少提升。
从各个方面真实证明，自己真的干不了农活。
但是王秀其实又不太想上杆子将工作卖给王正，仿佛她这个工作多么不值钱一样。
但是她同王正能够碰到的几率太小了。
王秀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王正透露，自己能够帮助王正找工作这件事。
好在上天还是帮着王秀的，王秀一时间没有正儿八经的借口同王正提起有关工作的事情。
但是两人之间还有一个老太太。
这件事情是老太太提起来的。
老太太和王志表兄妹相认，王正就成了老太太的小辈。
老太太儿子早没了，就想着多照拂王正一二。
王正这么多天都没能适应干农活。
老太太曾经还想着教王正喂鸡喂鸭，但是现实情况也不太可能。
干脆直接找上了王秀，想让王秀留意一下县里是否有合适的工作可以介绍给王正。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仿佛知道王秀一定可以做到。
在老太太眼中，王秀虽然看着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可观的人脉，日常生活也就是在村里。
但是老太太始终有自己的想法，能够轻易拿出奶粉鸡蛋红糖在医院叫卖的，绝对是有自己特殊人脉的。
王秀在村里表现得越是平平无奇，那可能说明那条人脉的用处就越大，要不然也没有隐藏的必要。
“你平常去县里次数多，就帮着问问，如果能问道那最好不过了。”
“如果真有卖工作的，我们可以按照市价来算的。”
王秀有些为难的点头，“您也知道现在可以说是工作难求，我可以帮着问问，但是我也不能保证真的能找到。”
“我知道我清楚的，总之是麻烦你了。”
王秀将这件事情答应下来，又过了五天，在县里去了三趟之后，才终于带着好消息登门。
“是农机厂的工作，但是进去具体做什么不能保证，不过之前王正同志在厂子里工作过，农机厂那边应该也会考虑王正同志之前的工作情况。”
“就在县里，平常可以住在宿舍里，等到休息的时候可以回来看看。”
“不过对方卖的急，价格上肯定不会便宜，到时候入职手续还要王正同志一个人去办。”
王秀说这些的时候，王志和王正都在老太太家里。
王志现在每天虽然还和下放的几个人住在一起，但隔三差五地也会来老太太这里吃顿饭。
王正则是干脆将老太太家里做饭的任务担任起来，每天晚上下工之后都会来做饭。
听到王秀说有工作的消息，两人不但不挑剔，反而一脸激动。
连价格都没有具体问，就忙不迭答应下来，就担心这个机会跑掉。
最终王正以三百五十块的价格买到了这份工作，王秀和齐父打了声招呼过后，便带着王正去厂里办入职手续。
齐父在农机厂见到王秀之后，有些感叹。
其实他是真的希望王秀能加入农机厂，但是王秀的态度看起来很坚决，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仅没有加入农机厂的兴趣，看起来加入别的厂子也没有什么兴趣。
齐父也不能强求、
不过还是买礼物专程感谢了一次王秀。
不是因为收割机内燃机和发动机的事情，是关于自己孙子的事情。
自从在乡下受到磨炼之后，回到城里可以说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在饭桌上吃饭都不挑食了，令一家人都十分欣慰。
而且现在就是说什么听什么。
已经在齐父的要求下继续去上学了。
按照齐父的意思就是即便未来要进厂，那么也要等毕业之后进厂，现在进厂工作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你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这个小子还不知道要在家里闹到什么时候。”
对于齐父的礼物，王秀没有拒绝，全然带回了家。
卖工作的几百块钱也都被自己好好藏起来了。
之前家里还有大队长买桃树苗截得钱。
再加上家里零零散散赚出来的。
王秀虽然没有具体清点过自己有多少财产，但是只看那厚厚一摞十元大钞，也知道肯定有不少钱。
而与此同时，王秀在现代连载的小说，也逐渐进入了高潮时期，每天的留言评论越来越多，王秀的干劲儿也越来越充足。
虽然每天的评论有好有坏，但是不管评价的内容是什么，只要王秀有时间，就会将评论从头到尾看一遍。
她将评论看得十分仔细，读者说得每一个不好的点，也都一一记在心里，争取让自己在后续进程之中努力改进。
除了在现代这边的忙碌，王秀也时不时去县里的运输队看一看，打听一下向荣的消息。
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再接连扑空几次之后，王秀终于在运输队碰到了接连外出的司机。
也终于打听到了向荣要过来的真实情况。
之前向荣给王秀写信过后，确实准备带着女儿一起过来。
但是等王秀回了电报之后，向荣那边却突然有了别的事情耽误了。
向荣的儿子一直都在部队里当兵，平常父子两人见面很少，只有儿子探亲假回家的时候，一家人才真正见到一面。
因此向荣对这个儿子虽然担心和思念，但是面上却显不出什么。
但是在一家三口准备来李家村这里找王秀确认身份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从军中发过来的电报和电话。
向荣的儿子在执行任务重受伤了，一直都躺在病床上修养。
所以不对才会特批打电话，让家里人来照顾。
向荣夫妻两人接到电话，可以说是六神无主。
虽然送去当兵的时候，夫妻两人就知道，当兵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要比别的职业大得多。
但是儿子喜欢，而且向荣以前也是当过兵的，最后还是光荣退伍的。
所以一家人有时候总是会乐观的想，儿子当兵也一定会没事的。
结果部队突然打来电话，说儿子伤了病了，并且还下不来床了。
夫妻两个带着女儿没敢单个，用最快的速度去了火车站，辗转一路到了儿子养病的军区医院。
向荣带着妻女抵达军区医院时，儿子还躺在病床上没有苏醒，并且身上的高烧一直有反复的迹象，医院里的医生已经在私底下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因此向荣三人来到医院之后，便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儿子，旁的所有事情都要往后站。
而且因为是军区，像向荣这种不是当兵的人，想要向外传递消息是很难的。
因此王秀便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而终于等到向荣的儿子重伤初愈，部队想了想决定给对方放个长假。
所以是一家四口一同回的省城。
所以这次来李家村，应该也是一家四口一起的。
对于这一点王秀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关心着自己的房间收拾得够不够妥帖。
而除了王芬之外，向荣夫妻带着一双儿女来这里的消息，王秀更是一点消息都不曾多传。
就怕是说得多了，在王家村的王父王母脑子灵光，专挑这种时候找上门来。
当时王秀在报纸上刊登断绝关系的生命，王父王母还来过一趟，只不过没敢大张旗鼓的。
只敢在王秀家门口转转悠悠，最终也没闹腾出什么风波。
但王秀也想过，王家父母现在虽然看起来十分老实。
可是他俩赚的不够吃的，少不得要什么时候闹腾起来。
王秀是半点都不想沾染在其中。
向荣一家便是在王秀这种日盼夜盼的期望下到来的。
向荣没有直接来李家村而是先去了司机的家里。
毕竟两人相熟，已经是多年好友，拖家带口的借住也是说得过去的。
而到了县里之后，向荣夫妻便开始紧张。
虽说之前在省城里见到过王秀，对王秀的印象也很好。
但是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这次过来也不是件小事。
不过相比向荣夫妻的紧张，向荣的女儿就显得格外淡定了。
而这份淡定中，还可以看出几分跃跃欲试，似乎对和王秀见面这件事却能够充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