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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相鼠

“滚出去!”

会客厅那边传来一道娇声怒喝,章壮捧着茶盏的手一抖。

他问身边幕僚:“这咋听着要打起来了?”

幕僚也诧异,当初那些都城来的官儿私下跟他透露过,公主确实心仪如玉公子,圣上也有意,都说只待公主及笄了。

“小两口吵架,也是有的。”幕僚想了想回道。

帘子啪一声响。

有人走出来了。

听脚步,是公主。

章壮急忙放下茶盏,走出去,准备候着听命。

刚踏过门槛,来到廊下,就见公主满面怒容走下台阶,接着帘子一闪,出来个如玉公子。

如玉公子躬了躬身,不知说了什么,公主忽停住脚,扭头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沈如玉,你怎么还不去死?”

章壮没听懂,问身边人:“公主前面那一句是骂他什么呢?”

幕僚斟酌了一下,道:“是说沈公子没脸没皮。”

章壮哦一声,点点头:“吵架闹情绪,不是大事。你家夫人也整天那么骂我呢。”

他见公主骂完要走,忙过去将人拦住:“殿下,既已到府上,您还要走去哪儿?房间侍女已经齐备,就等您入住了。”

宋韫的火是单对沈璎的,对着章壮时,那气焰就小下去,只是脸上还带着薄怒,语气也不太好:“本宫自有去处。”

章壮已经知道她身边只有一个护卫相随了,哪能就此放她走:“外面哪有府里住着舒服。殿下受惊多日,在府里好好养养精神,来日启程回都,才经得住舟车劳顿。”

回都,说到这个,宋韫确实有话对章壮讲,“章大人,你也知本宫是遇袭才流落至此,贼人真身未明,眼下还是稳妥为主。交趾府衙那里,先不要去信。”

章壮粗中有细,当即反应过来道:“殿下的意思是,交趾府衙里可能有内鬼?”

果然,一府长官就没有傻的。宋韫故作肃然:“只是怀疑,做不得准。大人,昭阳还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讲。”

宋韫道:“我想即日便启程回都,大人能否派两名护卫给我?”她已经跟沈璎彻底决裂,再跟他这种人呆在同片天空下,她恶心。

章壮惊道:“缘何如此匆忙?”

宋韫笑了笑:“我想父皇母后了。”

小女郎受了惊,想爹娘,实在是人之常情,但章壮不能同意只派两名护卫的事。

这俩人要护送公主一路到都城,若有幸进宫见了皇上,一问,嘿,你家主子就派俩人送朕的宝贝女儿,大胆混账岂有此理,这不就得受罚了?

章壮推己及人,当下亲自去找了两个心腹将领,又挑了二十个精兵收编成临时的护卫队伍——这二十个还是宋韫一再请求缩减的人数,依章壮的意思,百人都是少的。

毕竟他常年驻守钦州,难得有去皇上跟前表现的机会,这些人可都是他的脸面。

宋韫出去一趟,带回一堆士兵,这是陈卫理没想到的。

他这些天一直避着她,一是真觉得没脸见她,二是也想联系看有没有镖局接护卫的活。

再往前走,流民寇贼更多,他一个人带着昭阳,恐怕会顾不过来——驿站的人看起来连他都打不过,送昭阳,他不敢冒这个险。

谁知年节时分,不是这家关门,就是那家歇业,愣没人肯接这门稳赚不赔的生意。

闷闷回到驿站,才进大堂,就见一群士兵模样的人整齐列着队,队伍前那个窄袖胡服的小姑娘,不正是昭阳?

他愣愣睁圆眼,也顾不得还在躲她,走过去刚出了一声:“昭……”

“陈侍卫,”宋韫打断他,“去收拾收拾,即刻回京。”

她要坐实他侍卫的身份,不能传出去叫人知道他是皇后的侄子。

陈卫理看她雪脸上一片淡漠,下意识应声是。

上了楼,桌上烛台下压着一张纸,纸面遍布昭阳张牙舞爪的字。

她向他解释了士兵的来源,以及沈璎在城中,怕他要给宋鼎通风报信,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出发。

最后,她写道:“四哥,委屈你做一段时间我的侍卫,回去我给你做马僮牵马游街。”

她的口吻,俨然前嫌尽释了。

陈卫理对着信,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

***

昭阳公主终于离开了钦州。

因要隐蔽行踪,随行士兵都乔装打扮,连公主本人也扮男装骑马混在其中。

章壮站在城墙上,目送队伍远去,想起家中那个见了外人就变成猫声的女儿,感慨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感慨完,他瞥眼身旁挺拔俊秀的如玉公子,笑问:“沈公子当真不跟公主一同回去?你现在打马去追,还来得及。”

沈璎搭着眼帘,淡笑了一下:“殿下讨厌我,不愿我跟着。”

章壮想起公主骂他不如老鼠的话,颇同情地向他传送经验:“年轻人脾气来了,骂几句算什么呀,我家夫人那么大年纪了,还常常骂得我无从还口呢。你是男子汉,该厚脸皮就厚脸皮,千万别犹豫。”

沈璎面上应了,心里却想,昭阳公主那样爱恨分明的小女郎,只怕是不吃这套的呢。

不过,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太子和育王之间做选择的事?

她意外的,还挺了解自己的。

****

宋鼎觉得一切都乱了套。

昭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三却是实实在在烧成了一具焦炭被摆在了自己面前。

这些还没来得及想好措辞给宫里去信,父皇急诏已经摆在了案头。

带昭阳回去,他倒是想带人回去。

活的带不回去,带回去尸体也好交差。

而现在,他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愣是连昭阳一根头发丝都没带回来过!

在这种时候,老三屁忙都帮不上就算了,居然还趁午间大伙儿都休憩的时候,玩火自焚!

该死的狗杂种!

要不是他已经死透了,宋鼎真想把他头拧下来,让他再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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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鼠有皮,人而无仪——《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