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他们早就死了

“谁呀？”一道温柔的女声从屋里传来。

很快，一个穿着粗布长裙的年轻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长得很美，宛如一株幽幽玉兰，款款走向院门口。

“你们是谁？”女人的眼睛又黑又亮，疑惑地望着站在大门口的乔沅和靳铭。

“我叫小乔，这是我哥阿铭，我们跟朋友出来游玩，在山里迷了路，偶然看到这里有一栋房子，就过来敲敲门，想找口水喝。”乔沅眨巴眨巴眼睛，“好心的仙女姐姐，能不能让我们进去歇一歇脚？”

“噗嗤，仙女可不敢担，我叫阿兰，你叫我兰姐就好。你们是从外面来的？我们村子里好久没进过外人了。”

阿兰打开门，热情地招呼众人进去。

大家都迟疑不决，直到靳铭说了句进去吧，他们才抬起脚迈进院子。

然后，宽敞的院子立刻显得拥挤起来。

阿兰也没料到他们有这么多人，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家里地方不够大，大家就在院子里歇息吧，我去屋里搬些桌椅板凳出来，刚好傍晚了，我婆婆和小姑子在做晚饭，你们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外来者人数众多，就算将小楼里的桌椅都搬到院子里也不够他们坐，但主人家一片好意，没必要拒绝。

靳铭领着几名男性跟上阿兰的步伐，客气地说：“兰姐，这种粗活交给我们就好，我们这么多人白吃白喝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还能让你受累？”

“瞧你说的，一顿饭而已。”

阿兰见他们诚心要帮忙，就不再客气，领着他们来到堂屋，指挥他们将屋里的桌椅往院子里搬。

“那就有劳你们了，我去厨房给大家泡一壶茶，顺便跟我婆婆说一声，让她多加几个菜。”

阿兰转身出了堂屋，靳铭趁机打量屋子里的摆设。

对于当地人来说，堂屋既是会客和举行家庭祭祀的场所，也通常用作餐厅。

阿兰家也一样。

堂屋正对大门的那面墙壁前，设了一个神龛，摆放着祖宗牌位。

西面摆放着几张竹椅几张小凳用来待客，东面靠墙放着一张四方桌，四条长凳，平时吃饭的时候将它拖到屋子中央，吃完饭就靠墙摆放，这样既不会挡道，也占不了多大地方。

堂屋不大，里面的摆设一目了然，靳铭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跟其他人一起将桌椅往外搬。

另一边，乔沅打着上厕所的名义，围着小楼转了一圈，发现小楼后面的院子比前院还要宽敞，不同季节的各种各样的花草，盛开得正是热烈，花团锦簇，满园幽香。

“真美。”乔沅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朝着来人笑了笑，“姐姐家的花园打理得这么漂亮，一定费了很多心思吧？”

阿兰也笑了，眼里带着些许骄傲和甜蜜：“这些花都是我丈夫种的，我喜欢花，他就把屋子后面这块空地整理了出来，种上了各种各样的鲜花。”

“乡下人吃饱穿暖就不错了，谁家会养花呀？最开始他找不到花苗，只能到山里面去挖野花，每挖到一株就高兴得跟孩子似的，宝贝地将它栽到咱们的院子里。”

“渐渐地，山里也找不到好看的野花了，他就想去城里买花种。我们村子比较偏远，赶一次集非常麻烦，也只有他这个傻子，为了买花种一次又一次地往镇上跑。”

“养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浇多少水，施多少肥，长虫子了该怎么办，这些都是学问，他一开始不懂，养的花死了好多，他就又跑到镇上向会种花的人请教，一遍又一遍，鞋都不知道跑烂了多少双。”

乔沅感慨：“看得出来，姐夫一定很爱你，才会心甘情愿地做这些事而不觉得辛苦。”

阿兰脸颊飘上红晕：“什么爱不爱的，被人听见要笑话了。”

“我就是实话实说嘛，姐姐姐夫这么恩爱，别人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呢？”乔沅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对了姐，我姐夫大名叫什么？等下见到他，我们也好称呼。”

“他叫刘子东。”阿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不过他不在家，在镇上打零工呢，每个月才回来一回。”

听到刘子东这个名字，乔沅心头一震，这意味着她和靳铭关于这个世界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这时，阿兰说道：“好了，不说他了，饭已经做好了，咱们到前院吃饭去。”

往前院走的路上，乔沅也没停止套话：“姐，我们迷路在山里乱窜的时候，看到山坳里好像有很多人家，那就是你们村吗？你们怎么没跟他们住在一起？”

“对，咱们这里叫南古村，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姓赵，平时我们这些外姓人很少跟他们来往。”阿兰神色平静，并不忌讳谈论这个话题，“也不是说他们不好，就是吧，他们本族人比较团结，一旦惹到他们，就有可能被他们所有人排斥，所以我们住得离他们远远的也挺好的。”

乔沅露出吃惊的表情：“啊，这里就是南古村啊？我听说过一些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南古村重男轻女的现象十分严重，有人甚至为了攒钱给儿子娶媳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死人……”

阿兰脚步一顿，脸色明显阴沉起来：“是真的。我丈夫拼命挣钱，就是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带我跟我的两个女儿，走出这座大山。”

结阴亲是南古村流传了多年的风俗，最开始只是将死人和死人配在一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样，有些利欲熏心的父母，竟把活生生的闺女配给死去的人。

阿兰和刘子东瞧不起这样的父母，他们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他们没办法改变环境，就只能努力改变自己，争取某一天，能带着两个女儿离开这里，让孩子们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让她们明白女孩儿也能活得很精彩。

“真羡慕你们。”阿兰说道，“你们队伍里的女孩子看起来都那么自信、耀眼，你们那里一定不像我们村这么封闭落后，真希望我的女儿，也能生活在你们那里。”

乔沅在心中长叹，她没办法欺骗阿兰，说她的女儿以后一定能走出大山，在一个开明，充满爱和包容的大环境下长大。

因为，除了他们这些外来者，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村民，包括阿兰一家，在现实当中，早就已经是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