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槐序
微雨园。
江回看着已经凉透了的跳水兔子，叹了口气，他不该带若木过去的。
“大师兄，已经让人去寻了。”洛云池这边刚解决完若木留下的烂摊子，那边就听人说若木出府了。
“让人把饭菜热一下吧。”
洛云池道了一声好，坐下来细细回顾今日的情形，若木第二次射出的箭慢了……
“别忘请个大夫来，若木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洛云池一愣，慌忙点了点头。
风清玄房间里，鱼羡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听风清玄将今日之事慢慢道来。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若木的箭法是我教的，箭之迅疾，你不可能拦住，洛云池想要以箭射箭就更不可能了。”
“若木的伤？”风清玄蹙了蹙眉，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鱼羡摇了摇头，“不会，且不说她的伤已经大好。就算是她的伤没好，你也不可能比她的箭快。再者洛云池的箭法也是我教的，深浅我知，射掉若木的箭也不是没可能，但射掉三支，得再练个几年。”
“那你的意思是若木故意的？”
“没别的可能。”鱼羡将怀里抱着的被子紧了紧。
“对了，若木那丫头呢？”
“去找她哥了。”风清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披散着的头发，也不知道他那根帛带出去走一圈还能不能回来。
鱼羡暗暗地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风清玄：“你说今日之事有没有可能是若木算好的。”
“不会。”风清玄回答的很笃定。
“怎么没可能，那丫头心思多着呢。”若木七岁就能给他挖坑了，这前几天才掉进了一个大坑还没爬出去呢。
“若木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见鱼羡不解，风清玄解释道：“若木生气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她又怎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风清玄这话虽然夸大，但也不是全无依据。若木需算计时，断不会允许自己情绪失控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洛擎煊？”开口的是风四，手里拿着根红色的帛带。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风清玄嫌弃的看了一眼鱼羡，转头对风四道：“束发吧。”
“阿玄。”
“嗯？”
“神箭之称要易主了。”
“我知。”
风四很想说，这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吗？但是想到主子手上的伤，默默叹了口气。
“万家灯火阑珊处，春花秋月又几度。此处酒楼的主人是二哥还是四哥？”
“都不是。”
“那是谁？”若木有些懵，自家酒楼不去，还要跑别人家吃饭？
“你叶季同表兄家的。”叶季同，项城叶家家主。
“五哥，你说什么？”叶季同怎么就成她表兄了。
天枢在一旁偷笑，可不就是表兄吗，江湖皆知。可怜公子还是个没名没分的。
季染伸手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无奈地说道：“你呀。”
“陌角说阑珊居松鼠鳜鱼不错一定要小妹尝尝。”
“陌角？”一提这个名字若木就一阵头疼，这混球还欠她的银子没个四五千两也得三千两，等她回去可得好好清算清算。
“五哥，我没钱。”
“天枢请客。”说完就拉着若木进了阑珊居。
天枢：……
若木是个贪嘴的，一遇上欢喜的便不去想那些惹人烦的了，自然也不会管那些惹她不快的人。
今日受伤的弟子叫洛浦和，跟在洛擎煊身边许久了，却是个没脑子的。
“洛擎煊，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能这样！”
“主子。”倒不是连祁为洛浦和求情，只是这样做会被引得旁人生疑。
“算了，先关起来吧。”洛擎煊叹了口气，洛城之事已经尘埃落定，他这颗废棋又当如何呢。不过风清玄倒是说对了一点，天下阁墨竹的身份可让他身后之人忌惮。
“主子。”连祁欲言又止，他又怎不知今日之事是主子一手促成的呢。折了颜面不说……
“何事？”
“风庄主要我给您带句话，说今日您招惹的不是他而是若木。”还得罪人。
“我知道了。”洛擎煊摆了摆手让连祁退下来。
若木姑娘，你可知，我与你的相遇比你知道的还要早。
风清玄与若木初次相遇在六年前的苏州，而他遇见若木的时候比风清玄还要早……
大约是十年前吧，槐序之时，树林阴翳。
那时的若木尚且只是个孩子，约莫只有他腰那么高，一袭红衣似火，拿着一把漂亮的匕首杀了那几个半路劫人的山匪。
红衣染血，甚至脸上都沾上血，红的刺目。
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娃娃，杀人时半分都不手抖。
她那个年纪的孩子都在干什么？
寻常人家的孩子应是在玩泥巴；像他一样的孩子应是习武练字……
山匪的尸体是他帮忙处理的，虽然知道不会有人相信是一个女娃娃杀死的，但总不能让这肮脏的东西坏了这槐序之景。
再见她时，是在罗田镇上。
镇上来了个漂亮的女娃娃，在李家医馆当学徒。
他拿了张方子前去抓药，不意外的看见了她。
羌活、川乌、苍术、独活……
小小的人拿着张方子取药称药，衣袂翩翩，如骄阳。
当他再次来这家医馆已是人去楼空，听人说医馆主人不知得罪了何人。
那晚大雨倾盆，到了第二日整个医馆就只剩一名小学徒，也就是连祁。
后来呀，他也未曾去寻……
直到江湖传言，一女子大闹风云山庄。
这才寻到了她，红衣不复却依旧灿若骄阳。
他的表兄风清玄血里来花里去的，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吃了亏。
再后来天下阁赠言：恣意洒脱，灵动似狐。
得了天下阁判言的还有她的师兄，傲雪凌霜，铮铮如松。
他入江湖比她还要早，可她一入江湖即成名——折腰破葬花。
后来听闻她闭关了，可他是墨竹啊。
那时候初入天下阁，她一袭白衣，与他的顶头上司对峙。
“还钱。”
“先吃个葡萄，咱一会儿再说。”
“这葡萄不错，我叫四哥过来尝尝。”
“别别别，葡萄你拿走就成，你四哥就不用叫过来了。”
“那怎么行呢。”
“怎么就不行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四哥有仇呢。”
终是陌角大人理亏，落了下风。
“欸，墨竹你来了。”“我有事需要处理一下，咱一会儿再说啊。”
她对他说，“墨竹，把面具摘下来。”
陌角拦住了他，“小狐狸，你别呀。”
“我不能见见他长什么模样？”
也是可惜，陌角护住了他的面具。
陌角大人对他说，小狐狸记仇，要他不要去招惹她。
若是小狐狸同陌角大人说的那般记仇的话，她与他的相遇或许会更早些。
也不至于再等上个两年。
她银针在手，他长弓在握，月华之下，白衣的她与他对视了许久。
许是因他没伤那人的打算，在那人想要杀他之时，她遏止了那人杀他的念头。
再后来呀，就到了洛城，宴席之上。
她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人贵自知。”洛擎煊喃喃自语。
他确实对她生了情，因为惊鸿一瞥挥之不去，也因为她是风清玄喜欢的人。
多巧啊，他与风清玄栽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风清玄放下，他也从未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