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呕吐
“阿衡说得对，这样的人在话本里都是渣渣配角……”
三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桂诣川和高佑从假山后走出来。
“……做什么要藏在后头等她们走？”
高佑不解地问。
桂诣川刚从皇宫出来，就碰见一直等在宫门口的高佑。
“诣川，你得去啊。”
高佑拽着他的衣袖，一脸肉麻的讨好和哀求。
自打五年前桂诣川回到京城，两人在皇家秋狩上认识，桂诣川一手百里穿杨把高佑迷得不要不要，从此就在各种场合上，高佑“诣川”长、“诣川”短地追在桂诣川屁股后头，没别的，就想和他交个朋友。
十二三岁的桂诣川冷漠地拒绝了他。
但好在高佑的兄长高直，第二年做了千牛卫，和救了太子成了近卫的桂诣川成了同事，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也适合放在男人之间的感情上。在他的软磨硬泡、久久纠缠下，两人终于也成了朋友。
虽说一开始，高佑对自己的定义是桂诣川的小跟班，毕竟桂诣川混不吝的名声在外，听说正是因为从小就与别家子弟打架，才被父母送到山上去的，在自己扬言要做生意遭到所有人拒绝的时候，只有桂诣川资助了他第一笔资金，高佑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被当作朋友对待了。
桂诣川向来不喜欢宴席这种场合。这日国公夫人的寿宴，他早早和家里推说自己被皇帝召见不去赴宴，哪知道高佑知道他没去，就跑到宫门前来等着他了。
“你自己去就是了。”桂诣川的马被高佑拽住了缰绳，他凉凉地看着他的好友，“枝儿也会去，你若想和她说话，就自己开口。”
原来是随着两人近些年关系的走动，高佑喜欢上了也爱跟在桂诣川身后的桂兰芝。两年来，但凡有好玩的新鲜玩意，都借着桂诣川的名义送给她。
起初桂诣川知道好友喜欢妹妹，有段日子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一样，后来发现——喜欢是喜欢，可这小子连当面和妹妹说话都不敢，再往后，竟慢慢主动帮着他送东西给妹妹了。
“不行啊……”高佑急，“枝儿现在不都和那位姜家的姑娘一块玩了吗？那我可……”
可不敢啊。
京城里的传闻姜衡刚从乡下回来，呆钝羞怯，可那回在花想容见过了本人，却是总让他有种和家中族姐呆在一起的感觉，有主意而不犹豫。
桂诣川出门半年，桂兰芝也一下长大了，再不跟在哥哥后面，而有了新的跟随目标——姜衡。
桂兰芝就像个腿部挂件，之前喜欢挂在自己腿上，现在挂在别人腿上，桂诣川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因为他能看出，姜衡是实打实喜欢桂兰芝并对她好的。
其他就不管了。
桂诣川也不知为何，在听到高佑说起姜衡后，一个愣神，就把高佑牵着马带到了国公府，还听到了刚刚发生的事。
刚刚没能和桂兰芝说上话，高佑有些遗憾，但他更在意的是，为何他们要站着不动呢？
这些世家子，以前都是桂诣川跑马射箭的手下败将，曾有过不服，但嘴上多说无用，凭着桂诣川的身手，不服的打到服就行了，即使挂了彩，也没人愿意丢那份人，去声张自己是被桂诣川打的。
“刚刚不能去，现在可以过去了。”
高佑听得一脸懵，但也跟在桂诣川身后过了去。
桂诣川依旧是一袭黑袍，他神色冷淡，目光却从亭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就像是某种冷血的野兽注视着他们。
“……是桂二。”
他走路带风，亭内的人自然早就发现了来人，此刻都目光不虞地注视同一处，尽管他们刚刚还在讨论那个姜家女。
“许久未见了，诸位。”
桂诣川露出了个不算笑的笑，看得在场人不禁后背发毛。
“……你想要做什么，桂二？”之前调笑姜衡可为贵妾的那个世家子梁皓说道。
“没什么。”
桂诣川背着手，绕着众人走了一圈。
“我离开京城半年，没想到……各位锣是锣鼓是鼓，还是老样子。这嘴巴缺德，只会背后胡说八道的模样一点也没变。”
众人气得脸胀红肩发颤，有两人站起身来。
“国公夫人寿宴，你桂二再了不得，容不得你放肆！”
“……别以为你手上有两下子功夫，就能在这胡乱说话！我们五个对你一个，未必……”
“我要是一打五，只怕各位几家都要脸上无光。”
一人实在忍不住，竟在桂诣川转身时，朝他背上吐唾沫，哪知桂诣川跟背后长眼睛似的，袖子一挥带起疾风，把那口脏物送还给那人，结结实实呼他一脸。
“……”
桂诣川也不说什么，闲庭信步走回到高佑身边。
“没别的意思，就想来叙叙旧。见大家都是老样子，那就告辞了。”
说着，真就直接离开了。
这桂二……
他才是老样子！
一如既往地傲慢无礼！
桂诣川到底是去做什么？
高佑还是十分不解，但前边来人传唤开席了，他也乐得此时跟着去见一见桂兰芝，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我刚刚……”
姜衡是被姜罗带来赴宴的，没有其他陪伴，于是依旧安排在了张家旁边，三人小队里最社牛的张巧蓉绕场转了一圈，把桂兰芝又拉了过来。
“我刚刚听别人说，那梁皓几人——”
她看了眼姜衡，顿了顿，“哎就是亭中那几人！”
“那几人啊，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我们走了没多久，就纷纷吐了起来，有个人趴在湖边吐，还掉进了湖里，幸好仆人远远见着，冲过来把人救起……”
桂兰芝在旁边掩着嘴咯咯笑起来。
“真是人贱有天收……”
认识张巧蓉许久，姜衡都没听过她说什么粗话，今天却听到了两回。
这回声音大了些，杨氏在一旁听到，怒目瞪了过来。
“蓉儿！”
张巧蓉缩缩脖子，看着自己母亲讨好地笑了笑。
集体呕吐？
这国公府大门大户的，还能食物中毒吗？
姜衡想了想，眼神四周游移，不期然看到那头的桂诣川，宴席上男女分席，桂诣川坐在那边那头，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对视了一眼，姜衡心里一跳，假装无意地侧过头去看桂兰芝。
她又想到那个月夜，自己好不容易从桂诣川手下逃脱，保住了自己马甲和性命，回了去后换下衣裳，才发现自己腰间的药粉少了。
当时心中惴惴，想着该不会是落在了瓦舍岚心的房间？
也有可能是落在了半道上。
只希望捡到药粉的人无事——那药粉加入了一种特殊的易挥发的材料，若不没有那特殊的纸包包着，洒在人群里，一刻钟能吐到一片人，时间过了就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张巧蓉依旧眉飞色舞：“听说你二哥哥还过去了趟，幸好他啥也没吃，不然就遭殃了！”
“我二哥哥跟他们不对付啦……”
桂兰芝低下头笑。
姜衡在一旁没说话。
应该……
那包粉末应该不会是他捡了吧？
宴席过半，不少年轻人又端起杯盏，和友人走到廊下，三两聚团，高谈阔论。
三人小队就在廊下遇到了桂诣川他们。
高直高佑两兄弟，哥哥已经蓄上了须，弟弟看过来时满眼亮晶晶，是那种特别有朝气的少年模样；旁边还有个气质温雅的男子，看着和高直年纪相仿，和张巧蓉面容相似，想来是张巧蓉口中那个在翰林供职的哥哥张昭瑾。
“二哥哥！”
“兄长！”
两个小姑娘欢快地跑上去。
“都是有哥哥的，真让人羡慕。”
姜衡笑着跟上去，调侃这两个小姑娘。
张巧蓉过来拉姜衡的手，“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的就是你的，我哥就是你哥啦。”
姜衡笑着朝他们礼了礼，第一次认识的张昭瑾，浑身上下的读书人气质，笑起来嘴角带着温柔，眼里却全是理性的光，就像那些既能做学术又能做牛排的研究生学长，这种气度让姜衡对他颇有好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桂兰芝嘟哝了一句。
姜衡注意到了，却没听清，“什么？”
“我说，”桂兰芝回头看了眼桂诣川，“我二哥哥呀，有我一个妹妹就够头疼了……是吧二哥哥？”
桂诣川无奈地看了自己妹妹，不置可否。
他刚刚可听到她说了什么。
桂兰芝说的是——不行，我要阿衡当我嫂嫂。
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这个道理姜衡明白得很深刻，所以在回想自己那包危险的药粉到底落在哪里时，她想起了岚心，并想起自己答应他过去看他的戏。
现代有个定律叫墨菲定律，按她的理解，就是越担心什么越容易发生什么，为了降低自己做任务出现意外的几率，她决定好好结交一下这个岚心。
正如岚心之前提到了，她在报上了相应的人名后，勾栏里的侍应将她引到了楼上包厢，一个人占着一张大桌，还有上好的茶水果子供着。
随着锣声响起，全场鼓掌，好戏开始。
台上演的，是那个现代中学生都熟悉的《孔雀东南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