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死别
苍落伏鄢闻得她此言，一怔，转而唇瓣微微颤抖起来，含笑看向眼前瞪着他的少女
她愤怒的看着他，话语之间没有一丝爱意流淌
可是，他仍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喜欢自己
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舍不得杀他，只是想着借着蜃海九幽瓶封印他而已
苍落伏鄢怔怔望着她半晌，转而伸出手，不顾眼前少女的反抗，再度用力的，紧紧的拥住她纤细腰肢，唇瓣落在她颈间，细致缠绵
“阿昭，听我说”
怡汐本是在挣扎的，听的他这番话，却是僵住
她抬起头，却见男人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的摩挲
他看着她，冰冷的唇瓣落在她的脸颊之上
“百年前，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在你好好的留在我身边之时，为你寻得一份神骨，为了这个目标，我做了许多错事”
他心中执念太过于刻骨，亦是不顾她想法执拗的将她留在神域，留在他身边
事到如今，他方才明白道理，也愿意放她离开，只是时间却已然不够了
怡汐怔住，转而脸色渐渐苍白下来，嘶声道
“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心却在发了疯一般的颤抖起来
什么神骨，什么执念，他在说什么？
苍落伏鄢目光颤抖了几分，涌现出缱绻之色
“月练千凝雪，我为你寻来了，神骨亦是埋藏在你体内，而现如今，你握着我的命脉，背负这样的命运，是我对不起你”
“阿昭，我一直都对不起你”，他低声道
“百年前你那样痛苦绝望，我却不在你身边，寂云烟屠杀你族人，我却没有伸手阻拦，是我自私，而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弥补你了”
一直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错
他被风致等人欺辱，太过于想要复仇，却是忘了她也牵扯在其中，以至于将她伤的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怡汐听的愈发不安起来，慌乱得抬眸看他
“你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弥补，月练千凝雪是羽凰一族神器，与神骨有什么关系？
她想要伸出手推开他，却反被他抱的更紧
她生的纤细高挑，被他拥进怀里，扣住手腕，却是动弹不得，只得被他气息包裹起来
他像是要将她融入骨髓，将她刻入生命，再不分离片刻
然，他这样决绝，抱着她的手却是微微颤抖着的
“你憎恨寂云烟屠杀你族人，亦是怨我放任她这般作为，如今，寂云烟已死，我也会化为你的荣耀”
他已然，在无声岁月之中，一点一点修复她得伤口了
他会一点点替她复仇
他会一点点消除她心底的恨
怡汐怔住，转而身体微不可闻的颤抖起来，眼中浮现出几分血色与绝望
方才她只是愤怒，现如今，却犹如坠入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
眼前之人所有的举动，都在传递一个让她最为恐惧的消息
怡汐想至此处，不顾一切的推他，喉头有滞涩之感传来
“放开我…”，她轻声道，声音有些哽咽
苍落伏鄢捉住她纤细的手指，目光在落在她微红的眼睛之上，猛的颤抖了几分，却仍是伸出手，死死握紧她的手
“我虽摧毁人界，可灵溪村没事”，他声音透着几分颤抖与不舍之意
怡汐一顿，转而抿住唇瓣，眼睫剧烈得颤抖起来
苍落伏鄢仍在看着她，目光执着
那是他们相遇的开始
纵使他罪不可恕，却也想保留住一片净土
“而阿昭”，他轻轻笑了
“从今往后，我的命脉，会成为你手中之剑，为你披荆斩棘”
这一切一切，早在他决定化鬼之时，便已然注定了
他要她杀了他，以证大义
他要她以魔族之身，成为众人眼中的救赎
他要她未来道路再无险恶与黑暗，光明万丈
他只要她披上满身荣光，代价是他的永远消失
苍落伏鄢想至此处，冰凉的手指微微痉挛起来，转而轻轻握住少女纤细的腕骨，抬眸向她望去，眸中涌出几分痛色与笑意
怡汐眼尾飞出几分红色，绝望的看着他，眸光渐渐黯淡下去毫无光亮
苍落伏鄢翘起唇瓣，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得手腕，眼里的笑意前所未有的柔和而缱绻
他望着她笑，动作却并未停止
她陡然失了控制，望着他无助的摇头，泪水自眼里滚落至脸颊之上，却被他俯下头，温柔的亲吻
蜃海九幽瓶散发的烟雾渐渐溢散于空中，众人皆是看清了眼前之景
蜃海九幽瓶之中，神息渐渐溢散，美若天边星辰，点点落在怡汐身边的月练千凝雪上，荡漾出绮丽光辉
眼前，男人俯下头，虔诚而认真的亲吻面前的少女，手掌握紧她的手腕，带动她手中长剑，动作果决而绝望，化为她眸底惊心动魄的血色
“唰！”，怡汐手中乌素长剑悍然刺穿了苍落伏鄢躯体
她脸色一瞬苍白下来，手指颤抖起来，想要抽出埋在他体内长剑，却是被他控制着，渐渐深入
苍落伏鄢察觉到那般剧烈痛楚，面色苍白了几分，转而抬眸定定看向她，翘唇一笑，死死将她与乌素，一同拥入了怀中
乌素剑太过于冰冷，即便是他脊骨所化，撕扯他血肉之时也是毫不留情
然眼前人温暖颤抖，他拥住她，不受控制的低下头，将细碎的吻落在她眉间
鬼本无实体，即便被刺穿身体，也不会流出鲜血，只会化作汹涌鬼气，从伤口之中溢散出来
怡汐手指轻颤着，似是握不住剑了，往日让她安心的乌黑鬼气渐渐稀薄，自眼前男人胸口之中渐渐溢散出来，荡漾在她周身，触碰到肌肤之时，竟也有了隐隐灼痛的感觉
她被他抱住，可却触碰不到他的肌肤，连同他残缺的脊背，也触摸不到
怡汐渐渐于他怀里失了控制，痛苦的呜咽起来
众人望见此景，皆是愣愣的看着眼前寻死的男人
尉桑邛收回手中染血长矛，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两人
“他…竟然亲自寻死”
参魔狱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轻哼一声
“真是愚蠢，居然自愿赴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尉桑邛垂下头，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却透着苍凉
原来，苍落伏鄢只是想死在怡汐手上而已
魔神帝之女斩杀鬼君，救赎众生，是世人的信仰所在，是世人敬仰的存在
一介魔族，竟然也有了被世人崇拜敬仰的时刻
只是，这人怎会这样痴傻，怎会这样执着，要以自己的一条命为代价，将救赎众生之名死死扣在怡汐身上
凌筱玉望见此景，眼眶肉眼可见的泛起红晕，转而轻叹一声
此情此景，她与尉桑邛所想的却是截然不同
这种痛，她的女儿，要如何承受？
当年她被世人误解，拼死却也不肯伤害尉桑邛分毫，便是因为自己无法承受这份刻骨之痛
而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怡汐绝望得抬起头，对上眼前一双颤抖的眼眸，泪意澎湃涌现出来
苍落伏鄢也是在看着她，却是在笑，唇角微微翘起，眉眼间染上几分肆意
仿佛，那位一剑破开鬼界的无上神尊，再度出现在了她眼前
“阿昭，你要知道，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杀死我，你会是世人眼里的英雄，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话音渐渐低下去，握着她的手指亦是化作烟雾，渐渐捉不住了
怡汐慌乱起来，手足无措的伸出手
然，触碰到他的躯体之时，手却是摸了个空，连一寸烟雾也捉不住了
鬼本是已死之物，除非命器，世上无人可以克制
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她了
怡汐心头一抽，转而有鲜血自唇中涌现，一口喷洒在眼前
原来如此，原来那份不安与慌乱，终是有原因的
她跪倒在地面之上，手里死死握紧染血的乌素，怔怔的看着他渐渐模糊的面容
苍落伏鄢身体之上的撕扯痛楚袭来，意识亦是渐渐模糊起来
他垂下头，目光落在众生眼眸之中
憎恶，惊诧，恨意，鄙夷
弥留之际，也未曾有人因他死去而悲伤惋惜
他熟悉这些目光，熟悉这份恶意，只目光淡漠的看着
可他眸光轻转之时，却是望见了绝望无助的少女，便已然无声无息间湿了眼眶，眼中泛出无尽不舍来
阿昭，自此你心中再无恨意了
而他，终是于百年前鬼界凄惨死去的少年一般，心中除了一位烈火般的少女之外，再无其他了
“叮当”，怡汐碎裂目光之中，有一颗血色琉璃珠自苍落伏鄢残破躯体之上掉落至她眼前
她怔怔的看了半晌，转而伸出手，将其握在掌心
在灵溪村得少年赌气之时拿下来了她发间的一颗琉璃珠，百年之后，即便成鬼，他也不曾丢失过这颗琉璃珠
她无声无息的握紧手中琉璃珠，水雾氤氲在眸中，凝成绮丽血色，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
最后一抹鬼气于怡汐眼前消弭于世间之时
刹那间，血甲鬼骑化为飞灰，自众人眼前消失
有漫天哀嚎袭来，铺天盖地的盖满了整片天空
众人一惊，转而闻得，那并非是人类的哀嚎，而是众位阴灵的哀嚎
魔族等人感觉到不可思议，忙飞至上空向人界望去
却见人界之中，肆意横行的阴灵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随着沧溟鬼君的消逝，众鬼像是受到了某种诅咒，身上渐渐浮现出灼伤，最后化为飞灰
“轰隆隆”，恍惚间，有轰天裂地般的浑厚声响响起来，传递在众人耳边
众人皆是抬眸，却见鬼界出口，破损的归墟渐渐闭合，封锁住一切出口
鬼界之中有想要逃至人间的阴灵见此，忙起身，想赶在出口关闭的最后一刹那冲出去
然，归墟关闭速度飞快，出口之处所立山峰亦是肉眼可见的闭合，吞噬了一切想要逃至人间的游荡阴灵
自此，阴灵再无一丝逃生可能，只会在鬼界中渐渐湮灭
这一幕从未发生在以往鬼君之上，只因鬼君皆是执念极深，不愿赴死
而此时此刻，鬼君执念已消，自愿赴死，鬼门关闭，鬼界之中得阴灵，便是被归墟吞噬，锁于鬼界之内，再不会危害众生了
世间，再不会有鬼了
众人望见此处，转而惊骇的目光落在怡汐身上
是那位少女救了他们
魔族公主，尉桑怡汐
沧溟鬼君已死，命器虽是仍然被怡汐握在掌心，却是并未消散，成了沧溟存在过的唯一印记
恍惚间，有一缥缈声音响彻天地间，蛮横的落在众人耳边
“曜月幽魑弓之主，魔族尉桑怡汐斩杀沧溟鬼君，救众生于苦海之中，虽是魔族之身，却有资格称神，自此为世人所敬仰，你体内有神魔之气息，自此便是四界之中唯一独立的存在，封为天主”
那声音响彻之际，陡然叫众神呆住
那是…初任神尊的残念吗？
声音刚刚落地，澎湃信仰之力陡然化作绮丽光晕，涌入怡汐躯体之中
少女身影渐渐漂浮起来，周身散发些奇异的金色光辉
她垂下头，恍惚间看到了人界向她膜拜的众生
他们在为她杀死沧溟鬼君而膜拜她
信仰于此刻达到最高峰，神息浓厚犹如实质，涌入怡汐体内之中，映的她肌肤愈加莹白剔透，双眸之中有神息涌动，愈显尊贵圣洁
怡汐睁开眼睛，望向眼前众神，没有什么表情，只面上有泪痕，眼底的光芒渐渐暗淡
饶是如此，包括参魔狱在内的神，却是仍有一种自残形愧之感
神因信仰之力而强大，而怡汐体内有一半神的血脉，此刻体内信仰之力达到顶点，已然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终是，如他所愿，披上了一身荣光
神明气息渐渐消散，怡汐缓缓落至地面之上，望向手中染了血的乌素之剑
他的命器杀死了他，却仍旧留在她身边
她垂下眼睫，静静地看着这把剑，眸中血色却是凝成斑驳泪滴，自脸颊一侧滑落
血泪斑驳，汩汩的自她眼中浮现
她无知无觉，只怔怔的看着手中之剑，没有说话
参魔狱见此，眸中浮现出几分冷芒来
“怡汐殿下，如今鬼君已死，我等也是时候离开了
怡汐没有说话，亦是没有看向他，只静静立在原地，裙角翩飞，略出几抹细碎金色光芒
参魔狱目光自她侧脸之上略过几抹深意，转而低声道
“怡汐殿下，后会有期”
如今沧溟此举让得他们却是没有什么用处，但旧仇仍在，若是怡汐以天主之力击杀他们，他们怕是没有机会逃脱
他对于危机最是敏感，正因如此，才能在卑微之境中活下来
而如今怡汐亲手杀死沧溟，陷入悲痛之中，一时间却是没机会理会他们
参魔狱想至此处，便是转过身
众神见此，面面相觑间，转而亦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神力因信仰之力而凝聚，此刻他们的信徒亦是成为了面前这位少女的信徒，他们不再强大，魔族却并未受损，为今只有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