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打算
隔着人群，苍落伏鄢望见她远离背影，眼睫微颤，转而自高台之上一跃而下，转而来至她面前
怡汐望见这人站在自己面前，便是站住了脚步
一旁寇怜抬眼望见沧溟，一怔，转而脸色煞白起来，唇齿颤抖的道
“大…大人，我们没有要逃离鬼界的意思，只是姑娘觉得闷了，所以我们才准备带姑娘出来逛逛”
苍落伏鄢闻得她此言，下颌线似是崩的更紧了些，转而幽邃目光移至怡汐面孔之上
怡汐见他看向自己，便是点了点头
“是这样”
沧溟垂眸看着她，却是不语，只从身后陡然变戏法一般的一摸，转而手里一只晶亮红彤彤的糖葫芦便是变了出来，呈现在她眼前
怡汐一怔，转而抬眸看向他
沧溟手指向前递了递
“给你”，他轻声道
怡汐眼睫一颤，转而久久没有说话，只怔怔的看着眼前漂亮的糖葫芦
在成为苏维昭那段时间内，戌巧身为她的母亲，却总是偏爱廊祥，而她总会盯着廊祥手里的糖葫芦失了神
那个时候，她记忆被抹除的干干净净，只有本能
而在魔界，没有这等人界之物
她很想吃那串糖葫芦，可是戌巧厌恶她至极，怎会给她买？
她便是渴望的看着那串糖葫芦失了神，心里默默的想
要是有个人会买给她，她一定很开心
百年时光辗转而过，曾经最想要的东西，在此刻被眼前这人这样呈现在她面前，却是失去了那份热爱，反而涌现出记忆里的酸楚来
眼前这个人，总能轻而易举的戳中她心底最难以言喻之处
怡汐轻轻接了过来，眸里渐渐略出清浅的笑意
她抬起头看着他，浅浅一笑
“谢谢”
苍落伏鄢看着她眸光一僵，转而眼底翻涌出些撕扯般的痛楚来
一串糖葫芦，她便这样开心
他垂下头无声无息握紧她的手
“以后都给你买”，他轻声道
怡汐一顿，转而飞快的将手抽了出来
“…不必了”，她没看他，只默默的看着眼前的糖葫芦
男人身子一僵，转而周身的气息渐渐冰寒下来，有无形得恼意在眼底流淌
怡汐知道他这是不开心了，却也没理他，只认真的吃着手里的糖葫芦
寇怜看着这两人，深深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是笑道
“如今我们出来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正巧现在大人来了，我们先回去吧”
苍落伏鄢闻言，浓黑纤长的眼睫一颤，转而一双幽邃重瞳望向怡汐
“之后无事不要出来”，他轻声道
鬼界虽是如今以他为主，然鬼魂那等恶劣之徒，她也是亲眼见过的
怡汐明白他话语之中含义，眼睫轻颤，转而抬头看向他
“我明白”
苍落伏鄢闻得她此言，却是眉头一动，一双细长的眉轻轻蹙起来，望向她的眸光之中含着些燥郁
在魔界熠熠生辉得少女，来了鬼界后却是这样乖巧的异常
他不喜欢她这种了无希望的模样，便是开口道
“我没有限制你的意思，你想来便来”
怡汐一怔，转而明白眼前这人误会了些什么，便是摇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怪你”
苍落伏鄢闻言依旧不语，只伸出手捉住她手腕，将她一把拉了过去
怡汐抬头，却见男人将面上的面具摘下来，戴在她面孔之上
“鬼界之人认得我，想出来逛，叫上我便是”
怡汐手指一顿，转而心中有异样得情绪蔓延
他这样纵容她，却是叫她再度生出了多年以前的那般错觉来
眼前这个人愿意为自己做出一切的错觉
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垂下眼睫，眼前却浮现出阿婆惨死的模样，连同话语也多了几分疏离之意
“鬼界之人见了你总是战战兢兢的，我有寇怜陪伴就足够了”
苍落伏鄢身子一顿，转而扭过头，有几分气恼的看了她一眼
她当真是有把他气死的本领
怡汐见他眸光幽怨，只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眸光，望向远处
时至今日，他们绝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亲密了
男人见她侧过头，眉头一挑，又气又恼的看着她半晌，转而赌气一般的扭过头，再不去看她
立在他们身后的寇怜愈发觉得不自在起来，只得低头哄着怀里的千屿
千屿年纪小，此刻趴在寇怜怀里好奇的向外看着鬼界繁华之景
鬼市之中焰火升腾，飞扬至空中后，复又化作碎芒掉落在众人身边
千屿见着觉得新奇，伸出小手指着那绽放的炫丽焰火
“镜…镜勉”，他奶声奶气的道
寇怜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却见鬼市中央有一硕大铜镜摆放，照着来来往往人群
寇怜认出这是鬼界女子以特殊物质制作的奇特铜镜，能照出人前世今生之姿容，过往之场景
而此物因实在稀奇，便是被摆放在鬼市中央作为观赏，命名为镜勉
以铜镜缅怀之意
而千屿幼小，说话还说不清楚，便是指着那镜勉奶声奶气的道
“是…是镜勉”
他声音极轻，却因为发音并不标准，说出口来，便是一句名字一般的话语
时镜敛
怡汐闻得这声音，眼睫陡然一颤，转而缓缓抬起头来
她本是被沧溟拉着的，眼前呈现出男人挺拔消瘦的背影
然此刻抬眸一瞬，却是望见了他一双漂亮妖异的瞳
那双叫人心悸颤抖得美丽眼睛微微颤抖着，闪烁着期冀，望向眼前的怡汐
怡汐陡然间察觉到
苍落伏鄢，在为了这个声音回头
他像是被唤出了原本得名字，又像是以为是她唤的，方才侧过头来
然，侧头瞬间，他只看到了眼前面色平静的少女
她依旧在看着他，只眸底渐渐升腾出绮丽闪烁的火焰来
原来，被叫时镜敛时，他也会回过头，鬼君沧溟，神尊苍落伏鄢，会回头
苍落伏鄢望见眼前一脸茫然的寇怜，转而抿住唇瓣，没头微蹙，有些慌乱又无措的看着怡汐
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他心知自己失了态，有些尴尬的，飞快的侧过头，像是不肯承认这个名字，只留给她一个有些倔强的背影
怡汐看着他，目光微微闪烁起来
他们不知何时行至了鬼市中央，身旁便摆着那流转奇异光泽的镜勉
苍落伏鄢扭过头，不去看那镜中之人，却是仍死死握住她的手，不肯放松分毫
怡汐缓缓侧过头，望向摆在旁边的镜勉，转而望见了站在其中的一对人影
她身着黑裙，容颜亦不是从前那般并不出众的模样，可眼前镜勉倒映出来的少女却是红色罗裙，乌发卷曲，腰间配着小葫芦，笑容自信又热烈
她一怔，转而望着镜勉之中倒映出来得少女失了神，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再次抬眼间，她望见了身旁拉着自己手的少年
不是苍冷孤寂犹若寒雪的模样，亦不是鬼界的妖冥之态
是那个名为时镜敛的漂亮少年
站在她身边的人，影子却是那个少年
苍落伏鄢望见这一幕，眼睫微颤，转而垂下头去
没什么好看的，他想
他下意识的想要拉走怡汐，却发现少女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抬起头，转而于眼前镜勉之中望见了熟悉的一幕
血红得河水，苍冷的归墟，自愿死去的少年，无边的渴求
是时镜敛自愿死去，换得他来救苏维昭的场景
少年凄厉的嘶吼落在耳边，那一声含着无尽不舍的祈求亦是将她得心脏激得颤栗起来
怡汐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脸色却渐渐苍白下来
她看着那少年躯体破碎，化作一道流光涌进另一具躯体，她看着高不可攀的神落了一滴泪，转而将她掉落得琉璃珠轻轻束在手腕之上
原来，时镜敛是这样消失的
镜勉光晕微微颤栗起来，结束之时呈现出他们两人原本得姿态
血色罗裙的少女消失不见，在镜中出现的又是她
而她身边立着的人，却仍是那位少年
怡汐眼睫一颤，转而侧过头，望向身边垂眸不语之人
苍落伏鄢垂下头，不去看镜中另一副样貌的自己
镜勉似是并未结束，渐渐泛出绮丽的光晕来，要将他失去她之后的场景也现出来
他察觉到此，指尖微动，鬼气横生，蔓延至眼前镜勉之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让她看到自己这段过去本就是无意之举
她不需要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需要知道自己即将做什么
古物镜勉照出他人魂魄与往事
而现在，他的魂魄，与时镜敛一般无二
时镜敛本是他情绪所化之物，所知所感，只是围绕着一个名为苏维昭的少女
而现在，他除了一个名字以外，已然是时镜敛了
他现在，属于苍落伏鄢的那份孤高清冷，已然一分不剩了
怡汐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失去说话能力之时，却又嘶哑着声音道
“我不知道这段过往…”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这样决绝的过去，她不知那样一个妖异危险的少年，无声无息中，已然为她献出了全部
她不知自己痛苦的同时，眼前这个人也已然化为了自己最为不屑的姿态，卑微渴求
苍落伏鄢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他似是在笑，目光却闪动悲凉之色，连笑意也显得让人有些窒息
“这并不重要，不是吗？”
不管他从前做了多少，如今造成的结局，仍是无法挽回的
她仍旧恨他入骨，不愿在他身边停留片刻
他亦是不知何时便会执念消亡，在不久的未来将会如她所愿，再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他会了结这份恨，让她解脱
怡汐闻得此言，缓缓垂下眼睛，却是没有说话
回到住处之时，两人仍是无言的
有无形的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即便说话也是无法将其消逝的
沧溟见怡汐回至住处后，于窗外立了半晌，转而转过身，欲离开
然，他刚刚转身之间，门却是轻轻被人推开
他身影一顿，转而侧过头看向缓缓走出来的怡汐
少女乌发披散，于夜色之下愈显肌肤莹白，双眸绮丽魅惑
她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没说一句话
苍落伏鄢看着她淡漠如水的瞳，眼底的期冀与渴望如灰烬，渐渐随风消逝，他扯了扯唇角，转而再度转过身
然，他刚刚转身之间，衣角却是被一只手陡然捉住
沧溟动作一顿，转而身体僵硬起来，呆呆立在原地，却是没有回头
握着他衣角的手仍旧没有松开，只是执拗的死死捉着，不肯放松分毫
他呼吸一滞，转而猛的侧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仍在看着他，只翘了翘唇，眸底泛起绮丽的漩涡，其中笑意莫名动人心魄，若初生的妖媚
苍落伏鄢陡然失了控制，用力握住她腰肢
少女不费吹灰之力的被他拉了过来
怡汐眼睫一颤，转而抬起晶莹的瞳望向他
男人乌发披曳，映在月下的容颜是极致的苍白美丽，双眸之中点燃着即将将她燃烧殆尽的熊熊火焰
她直视着那熊熊火焰，翘了翘柔软的唇瓣
眼前的唇瓣陡然落了下来，男人像是失了神志，握住她腰肢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想将她刻入骨髓，藏进骨血
她渐渐无法迎接这份汹涌得情愫，呼吸急促起来，却被眼前之人扣住后脑，转而死死压住
怡汐感知到身后有力得手掌，眼睫之上也是覆上一层湿润之意，抬眸望向他
吻着她的男人是闭着眼睛的，眉头轻轻蹙起，似是有无尽情绪流淌于心底，却因无法言明的原因，不得向她倾诉分毫
她手指渐渐发软起来，下意识的想推他，却是被他用力扣住，拉的更近了些
怡汐怔怔的看了他半晌，转而亦是闭上了眼睛
她本是想，用柔情去欺骗眼前这个人的
她想回家，她想回到魔界，做骄傲的公主
而这人的弱点，被镜勉照了出来
她想利用这个弱点，亦是不想在这个吻之中赋予太多的情意
可直到此刻，她却仍是难以冷静，渐渐不再挣扎，心底只余顺从
没有人，她不得不承认
百年之间，除了眼前这个人，没人住进她心底过
只是拉了一下衣袖而已，他便回了头
她忍不住想，这个人到底在心底期待了多少次？
半晌，苍落伏鄢松开手，眼眸湿润的看着她
少女显然是被他这举动吓住了，神情有些呆，唇瓣却是被他亲吻的微微红肿起来
怡汐伸出手碰了碰，觉得有些疼，眉头渐渐蹙起来
然，下一瞬手却是被眼前之人一把捉住
她抬起眼，却见眼前男人埋首于她颈间，落下叫她有些痒的吻
“我好想你，阿昭”，他嘶声道
她终于回应了他
怡汐眼睫一颤，转而伸手将他脸一把推开
沧溟见此，顺势捉住她手腕，放在唇下细致的吻了吻
“鬼界虽荒芜，可有苓萝盛开，我亦会时常陪你去鬼市，你不会无聊”
怡汐点点头，转而抬起晶亮的瞳看着他
“我之后可能去见阿娘他们？”
苍落伏鄢眼睫一颤，转而定定看着她
“他们没事”，他语气不似方才那般温柔，含了些不安之意
怡汐摇摇头
“不光是我”
苍落伏鄢呼吸一滞，转而伸出手，覆上眼前少女的面庞
“还有…我？”
怡汐任由他触碰，却是没躲，只柔顺的看着他
“你想去吗？”，她笑盈盈的问
面前的男人眼睫剧烈的颤抖起来，转而颤抖着俯下头，于她脸颊之上落下一吻
“当然想，公主”
她不喜阿昭这个称呼，以后便不这样叫她了，他想
怡汐被他紧紧抱住，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变换的神色，轻轻“嗯”了一声
苍落伏鄢闻得她声音，愈加欢喜起来，却是不论她如何驱赶，也不肯离开她分毫
怡汐拗不过这人，便是只任由他胡闹
幸好，即便如今这人身份未变，可仍旧是不会强迫她做些什么，只将她看的更紧了些
怡汐之后在鬼界得日子较之从前放松了许多
恰逢此时，怡汐身上所佩戴的传音玉亦是传来了霆筱的消息
霆筱将自己的近况转达给怡汐
长孙毓忊将他带至泸国王宫之中，每日却是好吃好喝的供着
然，长孙毓忊常年以男子姿态伪装，如今宫内藏了一个他，却是叫群臣不禁议论纷纷起来
霆筱莫名的被人冠上了魅惑君王的妖男之名，却是有无尽苦楚倾诉
怡汐见他实在难以忍受，便是笑道
“既如此，如今怎么不回去找阿爹阿娘，如今魔界七十二魔神回归，阿爹伤势也好了许多，回去之后定是没有这般烦恼了”
霆筱闻得她此言，却是结结巴巴的道
“…我…我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那么快回去，怕是要被人嘲笑的”
怡汐笑而不语，心里已然是看透了霆筱在想什么
霆筱似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便是问道
“别说我了，姐，你什么时候回去？”
怡汐眼睫一颤，转而眼底的笑意褪去几分
她抬起头，目光映着鬼界昏暗不见天日的虚空，眸光渐渐黯淡下去，连同声音也嘶哑了几分
“三日后，我会独自回到魔界，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