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归来
鬼君闻得他此言，愣了一下
“你…是想杀我？”
苍落伏鄢淡漠盯着他，掌中太玄泛着微光，散发骇人凌厉
鬼君目光自散发微光的太玄之上略过，转而望向苍落伏鄢一双妖异的重瞳，感叹道
“可惜啊，神尊大人，你若是成鬼，这世间，便是再无敌手了”
一位甘愿堕落成鬼的神，会是一位优秀的噬神者，即便是近年来声名骤起的魔界之主，魔神帝，怕也是无法抵挡一位化鬼的神
苍落伏鄢闻此，目光之中渐渐席卷出淡漠讥讽的笑意
“我不会堕落为那等肮脏之物”
他本就是生的极美，因乌素咒折磨，唇瓣褪去曾经浅淡绯色，此刻只余苍白
然，这份脆弱苍白，却与他邪异的瞳相互辉映，于血月悬天的鬼界之中，于鬼君面前，呈现出最为惊心动魄的丽色
鬼君望着苍落伏鄢神情，饶是并非那等具有奇特爱好之人，亦是一阵恍惚
这般存在，世间再难出现第二个了
身为鬼君，鬼魂之中，他只接受阴气凝重的阴灵，只因阳灵阳气鼎盛，即便不需要投胎，也不会被世人所厌恶，有修士曾化身为阳灵，只为投胎于另一具身体，便是避开了鬼界
而百年以前，他初任鬼君，感知到了人界一处鼎盛的阴气散发之处
那气息极其古怪，拥有极重的阴气，却又没有阴灵所包含的死亡气息
他一时疑惑，便是化身为一男子，来到了那里
在那一处偏僻不见天光之处，他望见了一位少年
少年站在一片血泊之中，面前有一了无生息的男子倒着，少年周身血气萦绕，散发危险的深重气息，掌中托着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他细细辨认之后，方才惊愕发现
那是…一双重瞳
上古有重瞳神人，创造世间万物，具天生异能，能看穿过往未来，看破人心
然，随岁月更迭，神人死去，残躯化作山河，发丝化为日月，一双重瞳却是隐没在俗世之中，再无一丝踪迹
他虽是鬼君，鬼界之主，却也曾为人类，对于这等神物，亦是拥有极大渴求
然，饶是他寻找多年，却也未曾寻到这等神物
他不曾想到，如今在眼前这人类少年身上，却是看见了这双重瞳
而且看起来，这少年像是从眼前这具躯体之上夺走重瞳的？
鬼君见此，心中起了恶念，想从这少年手中夺得重瞳
然，他刚欲动作间，却见眼前少年周身血气一瞬汹涌起来
少年似是察觉到他靠近，微微侧过头
鬼君陡然身体猛的颤栗起来，转而飞快藏至偏僻之处
他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恐惧这少年，如今却是不由自主的躲避，不敢去面对那少年
那少年侧过头后，露出一张白皙染血的面孔，一双眼睛闪动着骇人光泽，在察觉到身后无人后，周身萦绕的血色气息凝成蚕茧一般的存在，将那少年包裹在其中
鬼君见此，轻手轻脚的走出来
却见那蚕茧通体晶莹血红，其中隐隐可见一少年的身影
他缓步走上前，欲破开那蚕茧
然，尚未靠近之间，便是被蚕茧散发的血色气息灼烧了手掌
鬼君心中大骇，同时亦是生出些对于眼前少年的好奇
他想知道，这少年再出世之后，会是怎样的姿态？
鬼君等了七天七夜，日月交替之间，那蚕茧犹若活了一般，将周身的血液尽数吸收干净，颜色愈发妖冶绮丽，晶莹如血玉
七天以后，天边无一丝日光，唯有一轮血月悬坠，挂在天边，洒落细碎的血色莹辉，妖异非常
鬼君知道时间到了，便是站起来，望向眼前之处
然，他注视许久，蚕茧依旧通体血色，无一丝颤动破裂姿态
他大失所望，见此想站起来抢夺其中重瞳
然，他起身刹那间，蚕茧却是猛的颤栗起来，旋即有裂痕渐渐浮现
鬼君惊愕，站在原地观望
裂痕浮现之间，似是有滔天惨叫袭来，呼喊不止
有一只手，在此刻伸了出来
那手似是被血液浸染许久，显得苍白而瘦削，凸出的筋骨却显得强悍而有力
那手在鬼君惊骇目光之中，狠狠撕裂那蚕茧
蚕茧应声碎裂，鬼君却是不着痕迹的后退，隐至暗处，偷偷观望
他望见，那人缓缓自蚕茧之中站起来
蚕茧那等妖异奇异之物，吸收了数不尽的血液，然那人站起来，蚕茧之内却空无一物，只有血光萦绕，他周身亦是洁白如玉，无一丝血液沾染
鬼君目光颤抖的看着这人，缓缓望向那人面孔之时，却是惊住
那人乌发披散，衬得躯体愈发苍白，赤裸的上身腰腹紧实，锁骨深凹，透着些病态之美
然他脊背之上金色符文铭刻，却又透着神性，将脊骨勾勒得如若一把剑
他缓缓抬起头，深邃轮廓落在血光萦绕之下，一双微微颤栗得重瞳散发着奇异微光
重瞳入体，神物与人类融合，铸就了百年以后得另一位重瞳神
人，神，魔，鬼
四界之内自此再无岑千兆，只余苍落伏鄢
鬼君想至此处，抬眸看向眼前之人，轻叹一声
然而，到了如今，这位神却是周身邪气萦绕，恶意自一双重瞳之中散发出来，无边骇人
这个人，实在是适合做鬼，鬼君忍不住想
“我曾经见过你获得重瞳之景，亦是对你心生佩服，可惜你虽强，我亦是不同以往，这双重瞳，还是留给我吧”，鬼君轻声道
苍落伏鄢目光与鬼君目光撞击片刻，眸中冷意骤然绽放
刹那间，太玄于掌中飞略，化为璀璨半月，以铺天盖地之势，向鬼君袭去
鬼君心中大骇，忙向后退去
太玄周身光芒浮动，犹若雪白蛟龙，躯体甩动之间，狠狠撞击在鬼君躯体之上
鬼君咬紧牙，登时觉得血气上涌，有腥甜液体，即将从喉中涌出
然，他亦是一界君王，不是那等平凡之人
鬼君生生抗住那锋锐剑气，任凭躯体上鲜血涌动，转而手握成拳，向苍落伏鄢袭去
男人见此，足尖一点，转而手指向虚空
太玄登时入掌，发出渴望的嗡鸣声
刀剑撞击剧烈声响刺耳，溢散光辉将空中散发的血雾生生击散
苍落伏鄢身后，一点晶亮浮现，那是方才的光团，于空中漂浮，始终被男人护在身后
少女位于那奇异光团之中，伸出手指点向眼前
她似是处在一片奇异境地之中，呼吸与活动皆是正常，只是无法挣脱身边这奇异的光团
属于苍落伏鄢那份奇异力量包裹在她周身，这使得往日鬼界之中叫她不适的阴寒气息渐渐被化解
苏维昭位于其中，竟舒适的有些想睡
然，她生来警惕性极高，即便此时，也不会随意睡去
她手掌支在那光团之上，透过光团向外望去
这奇异光团并不能隔绝她的视线，却是叫她将外面发生的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
苏维昭望见苍落伏鄢与鬼君纠缠多时，却是未曾落于下风，正欲松口气间，目光一转，却是怔住
苍落伏鄢此刻却是化为炫目流光，与鬼君纠缠在一起
然，天边血月于此刻翻涌起来，溢散出强烈的血色光芒
血色晕染的鬼界之中，渐渐有闪动骇人光泽的瞳眸自黑暗中走出来
方才了无身影的鬼魂此刻浮现出来，露出血色的眸
他们有些兴奋的看着眼前对峙的二人，眸中散发着待其中一人败退之时便是扑上去的嗜血
苏维昭望着他们神情，心尖一跳，转而再度望向纠缠的二人
男人手中太玄划过炫目光芒，转而刺在地面之上，阻挡住身影向后退去，转而堪堪在她面前停下来
苏维昭一怔，转而望向苍落伏鄢的手掌
嫣红血渍顺着男人微抖的小臂缓缓留下，于纤细腕骨之上覆出妖冶丽色
神，受伤了
眼前鬼君亦是望见苍落伏鄢此等姿态，大笑一声，缓步来到苍落伏鄢面前
男人于此刻仰起头，瞳影闪动间，周身气息渐渐弱去
鬼君垂眸看着他，眸中有哀叹与惋惜
“神尊并不知，你来至此处后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见，神域之上皆是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不屑于于鬼界之中寻找机缘，但神域如今迎来了你这样一位领导者，不得不说，你真的是非常让我恐惧”
苍落伏鄢闻得此言，神情未变，却是一双瞳仁亮的惊人，燃烧着即将殆尽的熊熊烈火
“你本是人类，却有神的杀伐与冷漠，一步步走到神域，亲自来到鬼界吞噬阴灵，我虽有心让手下人诱惑你而使你放下戒备，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用处”，鬼君叹息道
苏维昭一怔，转而想起那位被苍落伏鄢吸收精魂的女子
“但你并不知道，我对你的了解很深，我知你身上有诅咒，于满月之时爆发，此时为你最脆弱姿态，我只是没想到”，鬼君说着，微冷目光略过一旁被护住的苏维昭
“阿汐也杀不了你的女人，明明只是个人类”，他话语中含着几分警戒与冷漠
苏维昭心口一跳，转而眼前浮现出阿汐血红的眸
阿汐的眼睛，竟是鬼君得手比
苍落伏鄢闻此，缓缓站起身，唇角血迹被他淡漠拭去，于苍白唇瓣上绽放妖冶丽色
“人类又如何？”，男人低声道
鬼君一怔，转而扬眉笑道
“神尊倒是没说错，看来此番我击败你后，怕是也要将她留在这里了，让你二人留在鬼界，为我效力”
他话音方方落地间，陡然有刺目寒光照亮了鬼君一双幽红的瞳仁
鬼君大骇间，身影已然被那寒光逼近，只因那寒光速度太过于快，一瞬逼近至耳后，欲斩向他喉咙
鬼君察觉到此，眸中厉色涌动，转而飞快抬手
利剑挥动间，只带起鬼君耳侧的一缕发
细小血痕于鬼君脖颈之上悄然绽放
鬼君脸色一白，转而飞快向后退去，手指触碰到脖颈伤口之上，触及到那处血色
他察觉到此，眸光阴戾的抬起头，望向面前之人
苍落伏鄢神色淡漠的望着他，一双重瞳于此刻流转出绮丽光晕起来
鬼君盯着他妖异邪佞的眼睛，一阵眩晕感陡然袭来
他捂住头，心中生出防备
苏维昭时刻注意着这一幕，转而眸光落在苍落伏鄢身上
男人驱使着那奇异的重瞳力量，双眸之中涌现出的强烈光晕，流淌于虚空之中，空气隐隐颤抖起来
她望着他，却是瞳孔一缩，转而心中危机骤生
苍落伏鄢的脸色愈加苍白了，这一招，更像是最后一击
苏维昭盯着他的神色，眸中不自觉的涌现出紫雾来
她从未将希望放在他人身上，若是如今苍落伏鄢败了，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重瞳光辉渐渐涌现，向鬼君罩去
鬼君登时身影一僵，转而双眸空洞起来
苍落伏鄢见此，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转而他察觉到身后的气息波动，脸色一白，猛的侧过头去
身后，被他护住的少女隔着那晶莹光晕望向他
他望见她双眸的一瞬，神情却是僵硬下来
少女幽丽深邃的瞳眸之中，紫雾悄无声息的涌动，即将突破曾经的少年护在她眼睛之上的光晕
她并不知道时镜敛为自己做的一切，只是在此刻出于本能，想要驱动那份力量
苍落伏鄢见着她此举，脸色却是惨白的仿佛没有人色，嘶声道
“阿昭…不要！”
苏维昭一怔，转而停了动作，缓缓望向他的瞳
男人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双眸之中褪去方才的冰冷与杀机，只余恐惧与不安
她盯着他的瞳，一时间安静下来
苍落伏鄢盯着她，唇瓣微不可闻的颤抖起来
这是苏维昭第一次看见眼前这个男人露出这般恐惧而不安的神情
她对于他的恐惧一无所知，却是于此刻，再没了动用那份力量的想法
少女双眸之中的紫雾渐渐沉寂下去，化为晶亮的黑色，静静望向他
苍落伏鄢见她安静下来，脸色方才好转几分
他缓缓握紧手，颤抖的瞳依旧在望着她
曾经的时镜敛因害怕自己会受神尊的骄傲影响，而对苏维昭眼中的离钧冥石产生想法
可时镜敛并不知，他能克制苍落伏鄢，苍落伏鄢却也能克制他
苍落伏鄢能够轻易解开那份力量，他却是没动
只因，时镜敛是他全部的情绪凝结
而他所有的情绪，都不会让他做出伤害苏维昭的举动
他如今仍被满月之光照耀着，仍处于对于离钧冥石的渴望之中
若是他控制不住，他会杀了她，而那道隐藏她眼里离钧冥石的光晕，可以保住她
即便他能控制的住，待到回到神域，若是苏维昭冲开那道光芒，失去保护，离钧冥石此等圣物暴露在众神眼皮子底下，他怕是无力于众神面前护住她
苍落伏鄢意识到自己于一时间竟是思考颇多，亦是怔怔的
苏维昭见他神色恢复，心神稍定间，有异样得情绪蔓延
苍落伏鄢瞥了一眼一旁被重瞳光晕照耀，短暂陷入失神状态的鬼君，一瞬闪身来到她面前
苏维昭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是被他一把抱起来
男人身影快若闪电，太玄颤动之际，于众多鬼魂面前批斩出一道血路
鬼魂心生恐惧，望着那道雪白身影，不自觉的退去
苍落伏鄢再度来到血河之前
他注视着眼前游荡鬼魂，眸光内浮现出少年残败的躯体
男人抿住唇瓣，闭上了眼睛
再不会那般了，他苍落伏鄢此后，绝不会陷入那种绝境之中
苏维昭抬起头，却见男人单手持剑，不同于方才面对鬼君的那般强势与冰冷
此刻，苍落伏鄢周身的气势宁静如水，似是叫人察觉不到
然，剑尖之上那一点炫丽锋芒却是灿若星辰
他漫不经心的向下一挥
刹那间，万丈剑芒以势不可挡之势狠狠批斩在面前流淌血河之上
“唰！”，剑芒刺入涌动血河之中
苏维昭闻得耳边刺耳声音，下意识捂住耳朵
然，伸手间，她指尖却是触碰到了男人覆在自己耳上的手
她来不及惊愕，便是被眼前之景吸引了目光
剑芒所过之处，湍急流淌血河向两边悍然分开，于他们面前留出一片空地来
苏维昭怔怔的望着眼前之景，水雾于被分割开来的血河之中流淌
饶是血河湍急，却在那刺目剑芒批斩之下，无一丝向那剑痕之中流淌的征兆
苍落伏鄢见此，身影一闪，转而带她来至归墟面前
苏维昭透过血河，望见了深埋其中的归墟
血河深处，有漆黑幽邃的黑洞，于里面传来轻微呜咽之声，似是哭嚎，似是呻吟
那便是，归墟的入口，鬼界血河的来源，亦是…她与时镜敛一同拼了命寻找的出口
她无声无息的握紧衣角，心中有难言情绪蔓延
她与时镜敛一同来此，归去之时，却不再有时镜敛了
她不明白这种情绪，亦是不能从他消失的悲伤之中解脱
她只是知道，她再也见不到时镜敛了
苏维昭想至此处，垂下眼睛，将一切翻涌情绪掩埋至眸中
再见了，不顾一切的少年
苍落伏鄢垂眸看着她神色，眼睫微颤间，眸底流淌出深邃的茫然之色
他抿住唇瓣，将一切情绪掩埋至眸底，再次抬眸间，一双幽邃重瞳已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
二人一同进入了那归墟之中
进入的刹那间，苏维昭察觉到周身涌起的冰冷肆虐的气息，似是要无声无息的割裂她的躯体
然，那凌冽气息涌来的刹那间，被苍落伏鄢周身浮现出来的强盛光晕击碎
再度抬眸间，苏维昭已然穿过了那风声呼啸的归墟之中
抬眼，眼前呈现出一副僻静之所
映在她眸中的，是一株挺立笔直的大树，直直穿过云霄，碧绿枝叶颤抖间，洒落细碎晶莹的银辉
大树所立之处有花香萦绕，鸟兽团聚，他们发出欢快声音，于她眼眸前凝成一副生机盎然之景
那般苍冷威严之所，竟是通往这样的地方
苏维昭惊诧之间，抱着她的男人已然行至那散发神圣气息的大树之前
凑的近了，苏维昭方才望见眼前这球叶片晶莹，如若翡玉，尖端却是垂落着犹如水珠一般的晶莹液体，周身气息叫人心旷神怡，不自觉放松下来
苍落伏鄢指尖点向眼前这奇异树干之上
刹那间，有万丈光芒浮现，笼罩在苏维昭二人身上
苏维昭抬起头，却见眼前树干缓缓于她面前分裂出裂口来，强盛的纯净气息涌现出来
被那般气息包裹，苏维昭心尖一颤
这是，神的气息
一位神不会有这般强盛的气息，那么…此处便是阿婆所说的，扶桑古树，通往神域的入口
她心中惊诧间，转而眼前强盛光晕一瞬盖过了方才参天耸立的树木
在炫目光晕之中，有星星点点的碎芒浮现
她望着那些碎芒渐渐逼近，转而立在缓缓前行的苍落伏鄢面前
霎时，有无数道苍古低哑的气息传来，声调出奇的一致
“恭迎神尊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