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黑白棋局
卜铭白低着头不断地重复着看见的两句，“生于记忆？生于事实？生于……”
一黑一白也极为配合，静静地躺在棋盘上，空中黑白棋子的阵型也保持不变。直到卜铭白大喊一声“我懂了！”，才微微颤抖了一下。
卜铭白恍然大悟，对着一黑一白深鞠一躬，“多谢黑白大人提醒，原来如此。所谓幻境，即根据记忆形成，包括事物本身和自身对于事物的观点态度，是真实与虚假的结合。而精神世界是完完全全真实的，是根据事实建立的，是真实存在的。”
一黑一白似乎也十分认同这个解释，控制着空中的棋子化作一句，“孺子可教也。”
卜铭白得到了回应，急忙再次提问，“请问黑白大人，我要怎样做才能离开这里，回到真实的世界。”
空中的棋子再次变化，“掌握这本棋谱。”不等卜铭白拒绝，空中的所有棋子全部回到棋盅当中。卜铭白似懂非懂地看向棋盘，在一黑一白的基础上，普通的黑白棋子飞快交替落子。速度之快，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一个完整的棋局就摆好了。
卜铭白看着放在横竖线交点的棋子，感到很是不适，可又不敢在多说一句，只好认真看着棋局，想要将每个黑子落子处一一记下。可还没等他记完，所有普通棋子便回到了棋盅，短暂停留后又开始了新的棋局。
如此往复，也不知过了多久，卜铭白先是从刚开始的记不完黑子到可以在心中快速复现，然后到理解围棋的规则，最后更是能够领略到不同棋局中的勾心斗角和黑子白子的宿命厮杀。卜铭白这才明白，自己之前的山水画是对围棋的一种莫大的侮辱。
一黑一白见卜铭白看待围棋的眼神已经从无知无畏变成了高山仰止，便不再摆设棋局，而是静静躺在棋盘上，等待卜铭白自己前来执棋。
卜铭白坐在桌前，见一黑一白不再摆设棋局，竟真的尝试着拿起一颗黑子放了下去。一黑一白看着卜铭白眼中的激动兴奋期待，也控制着白子开始与他对弈。
很快，卜铭白便陷入了僵局，拍拍脑袋，失落地看着棋盘上自己的黑子，“我输了，黑子已经没有了活路。”短暂的调整后，卜铭白将黑子尽数拿回手中，“再来！这一次，我就用这么多黑子！”
结局依旧是卜铭白的惨败，可卜铭白不是会认输的人，数十次的失败不但没能击破他的自信心，反而激发出他骨子里的那份执拗。这份执拗不断地激励着卜铭白重新开始，就这样，春去秋来，幻境里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卜铭白的棋艺逐渐增长，从最开始的落后几十目的巨大失败到落后十几目，然后到落后半目，最后成功以一目的优势战胜了一黑一白。
可当卜铭白从短暂的狂喜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那些苟延残喘的黑子，卜铭白瞬间失落。这么多年的对弈，早已让卜铭白对围棋有了新的理解。与一黑一白的对战不再是简单的棋子间的对碰，早已升华成了两个将军排兵布阵的厮杀。
试问一个将军，见到自己的部下千辛万苦付出巨大牺牲才换来胜利，又怎么能够高兴起来。于是卜铭白再次收回全部黑子，再次开始了新的对弈，一黑一白似乎很惊讶，停顿了一会儿才落下白子。又过去了十年，卜铭白已经能够预测一黑一白三步以内的落点，这也让他能够在领先十数目的情况下获胜。
可卜铭白依旧不满足，又一个十年过去，卜铭白已经能够做到预测一黑一白的十步落点。这也终于让他能够完美的胜出，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正是如此。
卜铭白站起身来，拨开挡住自己视野的长发，轻轻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化成飞灰随风离去。卜铭白对着棋盘深鞠一躬，转身向着山崖走去。
一黑一白见卜铭白终于放过了自己，激动不已，急忙用最后一点能量在山崖前打开一个出口，在卜铭白踏出崖边前送走了卜铭白。
卜铭白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棋盘上的那幅熟悉的山水画，释然地笑出声来，“以前的自己真是傻得可爱啊！”
卜铭白将棋子尽数放回棋盅，对着棋盘深鞠一躬，“多谢前辈指点，小白明白了。不过，小白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我脑海里有一份不属于我的记忆？往生界是什么，在哪里？我真的是那小孩所说的三旋之人吗？”
卜铭白诚挚地看着棋盘，等待着一黑一白前辈的回答。整整一刻钟后，见棋盘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卜铭白也不再停留，转身向着石梯走去。直到卜铭白消失在山顶的一刻钟后，终于恢复了一点能量的棋盘才控制着黑白棋子在空中缓缓化作一句，“是，也不是。”
只可惜，此时卜铭白已经回到了半山腰的十九号洞府，没有看见他穷尽一生追寻的答案。卜铭白一踏进洞府便撞见自己的父母在香橼木拱桥上相拥热吻，可卜铭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非但没有回避，反而无视两人直挺挺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了自己的沉灵屋中。
躺在玉石床上的卜铭白回想着幻境中的经历和多出来的记忆，往生界里的小孩和老妪说自己是三旋之人，自己真的就是了吗？还有那云端的铜门，梦中的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强行轰开呢？还有最后那句“你根本就不懂！”至今在脑海里回响。除了这些，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卜华，因为帮自己取灵珠而往生。
尽管梦里没有透露更多的相关信息，但卜铭白琢磨片刻后还是决定坚决不让卜华为自己取出犹羽放进来的灵珠。没有了父亲卜华的帮助，卜铭白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想到这里，卜铭白又想起之前在奉新时，教自己识字的书生修士曾说过，“你们一定要小心三旋之人，他们是异类，思维方式和我们双旋之人完全不一样。而且他们修炼的速度远超常人，能够从追杀中活下来的往往实力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