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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送喜帖

我家大门的牌匾已经换新了,草长莺飞,我和言律向亲朋好友送喜帖和喜果。言律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耳边簪红色山茶花,身穿绿色官服,腰上挂着平安符。我梳着“同心髻”,头簪珍珠发簪和红色山茶花,画了淡妆,身穿杏色上襦,鹅黄色大袖衫,嫩绿色裙子,腰上佩着“鸳鸯带”。

厅堂的桌上,放着茶瓶,茶盏,青枣,渣斗,糖油果子,用红绸布装饰着的两篮橘子,两个印着金色喜字的红漆食盒,两个上窄下宽的白色笏板,我们向郑大娘,范公和欧阳公作揖,他们作揖回礼。

郑大娘束发,头戴元宝冠,画了淡妆,身穿紫色抹胸,红色销金短褙子,深紫色绣花裙子,腰间围着“腰上黄”。范公和欧阳公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脖子上戴方心曲领,身穿绛纱袍。郑大娘给我们倒上茶水,小黄在我们脚边转悠。

我和言律同时把红色印金字的喜帖双手递给他们说道:“范公,欧阳公,晚辈将于三月十二日在洛阳举办婚礼,晚辈恭请两位长辈及家人前来参加喜宴。”

范公仔细看着喜帖,不一会儿,他把喜帖递给郑大娘说道:“恭喜恭喜,我和家人一定会来的。”

欧阳公把喜帖拿得很近,他眯起眼睛看喜帖,不一会儿,他说道:“感谢你们的邀请,下个月十二日我代替友人在贡院监考,不能前来赴宴。贺礼我会让范公代送,提前祝你们这对新人白头偕老。”

我和言律回道:“谢谢欧阳公。”

欧阳公回道:“不客气。”

欧阳公接着问道:“孟郎,你们的‘会郎宴’,在哪里举办呢?日期是多久呢?”

言律回道:“我娘子及家人在汴京举办‘会郎宴’。宴会日期是三月二十日。”欧阳公点点头。

我们吃了茶水,我问道:“郑大娘,今天范姐姐和葡萄没在家吗?”

郑大娘回道:“范姐姐带着葡萄出门剪头发了。孟郎,沈娘子,你们吃早饭了吗?”

我和言律回道:“吃过了。”言律接着说道:“范公,郑大娘,欧阳公,我们还要去给朋友送喜帖,我们先告辞了。”

郑大娘说道:“孟郎,沈娘子,你们等会儿,厨房里的叶儿粑快好了,你们尝尝再走吧。”

范公接着说道:“汴京没有卖这种吃食的,这叶儿粑是我们自己做的,味道好吃,我常常把它当早饭吃,你们务必要尝尝。”

我和言律回道:“好。”

郑大娘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她端着托盘过来,托盘里装着五副碗筷和一笼热气腾腾,用叶子包裹着的白色叶儿粑,她把托盘放到桌上,说道:“欧阳公,孟郎,沈娘子,你们要吃多少,自己拿取,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蒸一笼。”

待到长辈们都夹取了一些叶儿粑,我和言律夹取了一块叶儿粑,放进碗里,我咬了两口,这吃食相当软糯,里面竟然还有肉馅儿!叶儿粑鲜香可口,肉馅儿像是用猪肉做成的,肥而不腻!我们吃了叶儿粑,和他们互相作揖道别。

“欧阳宅”门外停放着一辆青色车厢的马车,车夫头戴淡褐色幅巾,身穿黑色短衫,灰色裤子,布鞋,腰上挂着水囊。

一位头戴黑色交脚幞头,容止堂堂,身穿蓝色蜀锦袍,腰上挂着二胡,左手提着菜篮的乐师牵着一位丱发,头簪红色木棉花,模样可爱,身穿淡紫色圆领袍,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的小娘子路过说道:“闺女,官员有权利租用青色车厢的马车,你爹爹我一辈子都没有乘坐过这种马车,你以后一定要嫁个官员,让爹爹威风威风!”似懂非懂的小娘子点点头。

男子又说道:“今年寿圣节,我进宫献艺,官家赐我蜀锦袍,我听宫里的宫女说,皇亲贵族可以乘坐红色车厢的马车,你以后若是可以嫁给皇亲贵族,咱们家就光宗耀祖了。”小娘子把“冰糖葫芦”举过头顶,大声说道:“我以后要嫁给皇亲贵族!”乐师兴高采烈。小娘子吃完“冰糖葫芦”说道:“爹爹,我还想吃一串‘冰糖葫芦’。”“爹爹带你去买!”乐师爽快地说。

言律租了半天的马车,我和言律登上马车,车厢内放着一些红漆食盒,用红绸布装饰的竹篮,红绸布上面绣着“百事吉”,竹篮里装着橘子。

我说道:“言律,我最近绣了很多‘百事吉’图案的小红包,我们成婚时,你可以把那些红包发给宾客吗?”

言律回道:“可以。”

我接着问道:“言律,欧阳公是不是有眼疾呢?我大爹爹过去在世时,得了眼疾,他常常眯起眼睛看书。”

言律回道:“是的,我听范公说,欧阳公过去和其他官员修编完《新唐书》,用眼过度,得了眼疾。”

我又说道:“欧阳公平时看书,眼睛一定很费力吧!”

言律回答:“欧阳公雇了书童,他平日常常听书童读书。”

我继续说:“言律,你做了官,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不可以在灯光暗的地方看书。”

言律说道:“好的,准娘子。”

言律又说道:“清容,不好意思,之前我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在婚前穿上诰命衣裳,昨日我询问了中书省官员,官员说结了婚的小娘子,通过文书申请及审核,才能获得诰命以及诰命服。”

我回道:“没关系的,准郎君,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你送我的婚服很好看,我就盼着结婚时穿呢!”

马车在“贺家”停下,我和言律下了马车,言律手上提着一篮橘子,我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厅堂的桌上,摆放胭脂,渣斗,草莓,青枣,豆团,茶瓶,茶盏。

染着橘红色头发的召南梳着好看的发髻,用黑色镶白珍珠发带装饰头发,额头,两腮贴着白色珍珠,耳戴银制春牛耳环,身穿红色铜钱纹圆领袍,腰间装饰着“合欢带”,手拿小镜子的她对着镜子涂抹红色口脂。

贺延年束发,头戴银冠,身穿灰色圆领袍,腰上挂着同心结和一个春牛挂件,他全神贯注地把一个红色的镶着黄金坠子的编织绳拴在召南左手手腕上,召南见我们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镜子。贺延年给我们倒上热茶。我和言律把物品双手递给他们,他们把食盒放在桌上,我们互相行礼。

我问道:“召南,贺兄,田大娘今天没在家吗?我和言律是来送喜帖的。”

召南说道:“田大娘出门买菜了。”

言律从衣袖里拿出一封喜帖,双手递物说道:“延年,召南,我和清容将于三月十二日在洛阳办婚礼,我们恭候你们一家人的到来。”

贺延年双手接过喜帖,他和召南齐声说道:“恭喜恭喜。”

我和言律齐声说:“谢谢。”

贺延年问道:“孟兄,我听娘子说,你是扬州人,为何你们的婚礼,是在洛阳举办呢?”

言律回道:“我爹娘搬家了,他们现在居住在洛阳。”

召南看了一会儿喜帖说道:“清容,不好意思,我是孕妇,你们成婚那天,我不能来参加婚礼。如果那天贺郎和田大娘来不了的话,贺礼我会让烟月他们代送的。”

我回道:“没事。”

我又问道:“召南,你怎么把头发染了?”

召南回道:“我下个月就要生了,田大娘说孕妇生了孩子,要坐一个月的月子,月子期间,不能洗头,我索性把头发染了,反正生完孩子后,我要剪头发。”

贺延年说道:“娘子前天找戴婆婆询问收头发的事情,戴婆婆说娘子头发分叉,发质不太好,娘子便把头发染了。”

召南说道:“我怀孕前,发质很好,怀孕后,发质倒是变差了。”

我问道:“召南,进屋时我看到贺兄在你手上戴了一个红绳,这是怀孕的风俗吗?”

召南笑道:“不是,这是同心绳,夫妻之间可以戴的绳子。”召南展示着她手上的同心绳,召南指了指她的衣袖,贺延年挽起衣袖,展示了一下他的左手手腕的同心绳。召南打开食盒,食盒有四层,第一层放着圆形的喜茶饼,第二层放着喜酥,第三层放着鱼虾干,第四层放着五谷,她把每层的食盒摆在桌上。召南说道:“以前食客说江南是鱼米之乡,果真如此!”

贺延年感慨:“孟兄,咱们汴京人送喜帖给亲戚朋友的时候,会送上喜果和喜茶饼。你们送来的食物好多啊。”

言律回道:“这是我们那边送喜帖的风俗。”

我们吃了茶水,起身和他们互相作揖道别,我们乘着马车,前往马未的家。灰色底板搭配黑字牌匾的“马家”,房门比较老旧,门楣上贴着“天行帖子”,宽敞的门上挂着桃符,贴着门神,春联。门是半掩的,我们走进厅堂,厅堂的桌上,放着玉壶春瓶,茶杯,茶盏,渣斗,米糕,荸荠,一本《周公解梦》,玉壶春瓶里放着两枝油菜花,地上放着一个箩筐,箩筐里装着油菜,莴笋。院子里种植时令的蔬菜,蔬菜旁边围着篱笆,走廊旁边有一口带围栏的水井,水井不远处放着一个大水缸。

束发,头戴银冠,身穿白色镶紫边圆领窄袖襕衫的马未坐在厅堂的椅子上看信。一位古铜色皮肤,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褐色衣裳,黑色褙子的老丈在座位上折油菜。一位用麦穗发簪挽着头发,头簪油菜花,身穿绿色短袄,黑色裤子,棉鞋,身上系着红色襻膊,腰上系着银色围裙的老妇人手拿小刀给荸荠削皮。

老妇人说道:“郎君,昨晚你喝完酒,要把酒瓶扔掉,我昨晚把酒瓶洗干净,你看,酒瓶放油菜花,多好看。”

老丈说道:“赏心悦目!”老妇人把雪白的荸荠放到老丈嘴边,老丈大口吃下。

老妇人拿起一个荸荠,重新削皮说道:“今朝女子,常常买鲜花插花,殊不知蔬菜花也颇为漂亮,我一年四季用蔬菜花插花,省下了不少鲜花钱。”

老丈笑着说道:“娘子,我昨晚梦到大郎了,他说他们训练的地方地震了,《周公解梦》里说,‘地动,主迁官位,吉’,看来大郎要做官了。”

目光柔和的老妇人说道:“大郎久未归家,若他真碰上了地震,不知他会如何应对。你盼着大郎做官,我只希望他平安,下午我要去相国寺为他卜算一卦。”

我和言律把竹篮和食盒放到桌上,我们向他们行礼,马未回了“抱拳礼”,两位老人放下手中的事情,互相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裳,向我们作揖回礼。

马未介绍道:“孟兄,沈娘子,这是我爹,你们可以叫他马三丈,这位是我娘,虞七娘。”虞七娘为我们倒上茶水。

言律从衣袖里拿出喜帖双手递给马三丈,说道:“马三丈,虞七娘,晚辈将于三月十二日在洛阳举办婚礼,晚辈恭请您及家人前来参加喜宴。”

马三丈说道:“谢谢你们的真挚邀请,我们一定会来的。”虞七娘笑着说道:“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我和言律回道:“谢谢。”

虞七娘问道:“二郎,你哥在信里说了什么?”

马未回道:“大哥说他们拿的兵器缺斤少两,这些兵器影响他们在训练中的发挥。”

我们吃了茶水和米糕,马三丈问道:“孟郎,你是上朝的官吗?”

言律回道:“马三丈,我目前不是朝官。”

马三丈继续说道:“前些日子,高巡检缉拿盗贼,路过我家,二郎告诉他,武学院所有教授的兵器比学子的兵器质量好,高巡检说他会找人把此事上报给官家。今早递铺的官员来我家送信,大郎他们训练的兵器,缺斤少两,那些造兵器的铁匠,良心都被狗吃了!”

马未说道:“爹,这并不是铁匠的错,我向家里做铁匠的学生打听过,兵器作坊的铁匠一般是军匠,作坊人手不够的时候,胄案会雇佣一些民匠,民匠每月工钱比军匠低,干活时辰比军匠长,他们常常被分配做杂事,兵器难免粗制滥造。过去先皇因为粗制滥造的兵器下了诏令,宫中的部分官员,使臣可以抽查兵器作坊,官员来抽查兵器时,兵器作坊递交制作精良的兵器,待官员走了,民匠继续被压榨做杂事。”

言律问道:“马郎,你觉得国朝兵器粗制滥造的原因是什么?”

马未回道:“胄案管理不当。我听高巡检说,胄案这一官职,隶属三司铁盐部,三司铁盐部,一个掌管国朝财赋的部门,竟然要监管制造兵器,真是荒诞可笑。”

言律回道:“马郎,我的房东是右谏议大夫范公,他是朝官,我会将此事告知范公。”

马未回道:“多谢孟兄。”

言律回道:“不客气。”

言律起身,我也起身,言律说道:“马三丈,虞七娘,马郎,我们要去朋友家送喜贴,我们先告辞了。”我们和他们互相作揖道别。言律对车夫说道:“郎君,麻烦你在‘范宅’”停一下,我有话对宅主说。”车夫说道:“行。”

车厢内,我问道:“言律,你经历过地震吗?”

言律回道:“没有。清容,你经历过地震吗?”

我回道:“听娘说,我出生后的第二个月,汴京地震过,对此我没有任何印象。五年前,我经历过地震。”

言律接着问道:“地震来时,你有怎样的感觉呢?”

我回道:“那时我和娘在家吃饭,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汤菜在桌上晃动,我觉得像是有人在我背后踢我的椅子,我双腿发软,不容易站起来,那种感受就像是在乘坐一只摇晃的船。”

言律接着说道:“我以前听街道司的部分官员说起过地震,他们说地震是一瞬的事情。清容,你可知道,地震来临前,一般会有什么征兆呢?”

我回道:“爹娘告诉过我,地震来临前,井水变得浑浊,竹子开花,成群的蟾蜍在街上爬行,犬吠不止。”

车夫在“范宅”停下,言律说道:“清容,你在车厢内等我,我马上回来。”

“好。”我回答。言律下了马车,不一会儿,他进了车厢,马车驶向“王宅”。王君授的住宅靠近朱雀门大街的通济坊,朱雀门这一片区域有客栈。一些燕子飞过木制底板配黑字的“王宅”,门楣上贴着“天行帖子”,老旧偏窄小的门上贴着桃符,春联和门神。

头戴僧帽,身穿僧袍,脖子上戴着短佛珠的僧人手拿铁牌报时:“巳时,天色晴朗。”

门是打开的,厅堂的墙上,挂着弓箭,地上放着投壶工具,厅堂的桌上,放着温碗注子,茶瓶,茶盏,渣斗,核桃仁,米糕,香炉,香炉里飘来淡雅安神的柏木味道。院子平整宽敞,院子里有一口架设围栏的石井,石井对面,有一个马厩,马厩里有一匹栗色骏马。

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绿色官服,束着腰带,他坐在座椅上,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破洞挎包,细细端详。

“君授,我和清容将于三月十二日在洛阳办婚礼,我们恭候你和家人前来赴宴。”言律说道,王君授起身,给我们倒上茶水,我们把食物放到桌上,互相作揖。言律双手递上喜帖,王君授双手接过喜帖,他看了一会儿喜帖说道:“子定,我爹娘在潭州,不知他们是否会来,我一定会来赴宴的,祝你们永结同心。”

“谢谢。”我和言律齐声说。

我问道:“王兄,你是打算缝补挎包吗?我擅长衣物缝补,你家可有针线?”

王君授回道:“沈娘子,这是诉讼人的挎包,不需要缝补。我今天请了上午半天假,下午要去忙公事。诉讼人前几天来报官,说她的挎包被钓鱼的人钩坏了,诉讼人说她的包值二两白银,被诉讼人说这挎包只值五百文,我不常用挎包,不知如何定夺。我昨天走访了一些挎包铺子,有的店家卖三百文,有的店家卖五百文,有的店家卖一两银子。”

我问道:“王兄,我可以摸下这挎包吗?”

王君授回道:“可以。”

我把挎包拿在手里,看起来皱巴巴的挎包,摸上去比较柔软,挎包外层有点起球,破洞的地方有些脱线。我问道:“王兄,你家里可有蜡烛和小剪刀?你可否把蜡烛点上火,我觉得这包像是用棉布做的。”

“有。我去厨房拿。”王君授说完,进了厨房。

言律问道:“清容,你觉得这挎包值多少钱呢?”

我回道:“这挎包的价格,应该不会超过五百文。”

不一会儿,王君授拿着一个碗和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向我们走来,碗里装着燃烧的蜡烛,他把小剪刀和碗放在桌上。

我问道:“王兄,我可以剪掉挎包上的长线吗?”

王君授回道:“可以。”

我用剪刀,小心翼翼地从包上剪下一根长线,我把长线放到火焰里烧,一瞬间,空气中飘来类似燃烧过的纸张的味道。

我说道:“王兄,这挎包,是棉布做的,棉布用久了会起球。棉线燃烧过后,气味跟纸张烧焦的味道很像。这种棉布价格低廉,无论是诉讼人自己缝制还是去挎包铺购买,这种挎包的实际价格,都不会超过三百文。”

王君授说道:“我下午的断案有了头绪,多谢沈娘子。”

我回道:“不客气。”

我和言律吃了糕点茶水,和王君授互相作揖道别,我们乘着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