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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断案

言律问:“姜大娘,清容,你们打算买些什么带回家?”

娘说:“之前游览竹海的时候,我看有人卖紫砂壶,我想买些紫砂壶带回去。”

言律说:“姜大娘,宜兴的紫砂壶十分有名,值得购买。”

我说:“敏敏说这边的青瓷发簪很好看,我想买些发簪送朋友。”

娘问:“言律,卖紫砂壶和发簪的铺子在什么地方呢?”

言律说:“姜大娘,远处有条小溪,溪上有座拱形石桥,我们过了石桥,就会看到很多卖紫砂壶的铺子。”娘点点头。

言律接着说:“清容,卖青瓷发簪的铺子,我要问问,我以前没有特别留意过店铺位置。”

“好。”我说道。

言律带着我们走过石桥,石桥附近有很多柳树,柳树下有些摊贩在叫卖物品,言律说:“姜大娘,我听说沈大丈喜欢喝茶,这条街上有很多售卖茶叶的铺子,宜兴的阳羡茶回味甘甜,很多游人都喜欢来宜兴买阳羡茶,此外,太湖白茶,太湖翠竹味道也十分不错。”

娘问:“言律,哪家紫砂壶质量最好呢?哪家茶叶铺的茶最好喝呢?”

言律说:“这一带的紫砂壶质量都不错,我之前在‘陆家茶叶铺’买过茶叶,我觉得那家店的茶叶味道不错。”

“哥哥,我要买茉莉花项链!”敏敏说道。

路过一家卖花的摊贩,言律和用木簪挽着头发,画了淡妆,身穿红色抹胸,蓝色短衫,驼色裙子的卖花人互相作揖,言律和卖花人讲方言,不一会儿,他把茉莉花串戴在敏敏脖子上,言律付账后,卖花人又递给他两串白兰花花串。言律双手把花串递给娘,娘把花串戴在脖子上,接着,言律又把花串递给我,我把花串戴在脖子上,言律和卖花人互相作揖道别。

我和娘说道:“谢谢。”言律回道:“不客气。”

娘接着问道:“言律,你端午节时,送我的白兰花发簪,是随意挑选的吗?”

言律回道:“不是,沈大丈告诉我,您喜欢白兰花。”

我们走进“孙家紫砂壶铺”。有位头戴暗紫色山谷巾,身穿暗紫色圆领短衫,褐色裤子,布鞋的老妇人和我们互相作揖。老妇人和娘一样高,她店铺里摆放着四尺高的长柜子,柜子里有很多隔板,隔板里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紫砂壶,柜子上放着一些竹篮,蔺草,彩色软布,麻绳。老妇人讲了一句方言,言律和老妇人用方言交流。

娘问:“敏敏,你能听懂常州话吗?”

敏敏笑着说:“姜大娘,我能听懂,我娘就是常州人。哥哥告诉孙婆婆,我们准备买一些紫砂壶带回汴京,请她帮忙包装一下。”接着,敏敏又说:“姜大娘,你们要买哪种紫砂壶,就用手指一指。”

有位束发,头戴粉色逍遥巾,画着“酒晕妆”,身穿粉色圆领短衫,红色印花裙子,腰上围着黑蓝交织的“鸳鸯带”的小娘子走进店铺,她和老妇人互相作揖,说着方言,挑选紫砂壶。

言律和她互相作揖,他们说着方言,言律还笑了,我握紧拳头,皱着眉头,鼓起腮帮子,心里十分生气。言律之前说要询问卖青瓷发簪的铺子,小娘子头上又没有戴青瓷发簪,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他竟然笑得那么开心!

娘在挑选紫砂壶,敏敏说:“清容姐姐,哥哥在问那个姐姐‘鸳鸯带’是在哪里买的,他准备给你买一条。那个姐姐问哥哥,你是不是哥哥的恋人,哥哥笑着说是。”我瞬间就不生气了。

娘买了六个手掌大小的紫砂壶,娘付账后,孙婆婆麻利地包装,她打开紫砂壶的盖子,往里面塞了一团蔺草,她把每个紫砂壶的盖子反扣,茶壶外包裹着蔺草和布,每个茶壶都用麻绳打了结,她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紫砂壶装进竹篮,递给娘。我们和孙婆婆,买紫砂壶的小娘子互相作揖道别。

言律帮娘提着竹篮,为了尽早赶回酒楼汇合,娘牵着敏敏在隔壁“陆家茶叶铺”买茶叶,言律和我在其他铺子上买“鸳鸯带”。走进店铺,我们和一位头戴黑色万字巾,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互相作揖。男子店铺里有两张桌子,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很多没有盖子的木盒,木盒里装着颜色各异的“鸳鸯带”。

言律笑着问我:“清容,你之前怎么跟河豚一样,气鼓鼓的。”

我小声说:“我看到你和其他小娘子聊天,我又听不懂方言,有点生气。”

言律接着说:“我觉得你不是因为听不懂方言而生气,你是因为我和小娘子说话而生气,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说完,言律捏了捏我的脸。

言律和男子用方言交流,他付账后,男子把一条粉绿相间的“鸳鸯带”递给他,言律微微弯腰,他把“鸳鸯带”拴在我腰上。

我说:“谢谢。”

言律笑着说:“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看着他腰上的平安符说:“今天我重新送你一个平安符,这个平安符侧边已经脱线了。”

言律系好腰带,站直身子,双手背在身后说:“我以为你要用亲吻答谢我呢。”

我们和店家互相作揖道别,言律问:“清容,你喜欢这两种颜色吗?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我让店家换一条。”

我笑着说:“喜欢。”

言律说:“清容,关于这个腰带,我问过贺郎和公孙兄,我之前想给你买一条‘合欢带’,他们告诉我说,未婚小娘子通常佩戴‘鸳鸯带’,已婚小娘子通常佩戴‘合欢带’。”

言律问:“清容,你猜这条腰带是用什么丝做的?”

我说:“这条腰带看起来是用蚕丝制成的。”

言律说:“这是用蜘蛛丝做成的腰带,比蚕丝更轻,我听说常州就只有宜兴才有卖这种丝织品的。”

我笑着说:“好特别的腰带,谢谢。”

他捏了捏我的脸说:“不客气。”

我们准备走到茶叶铺找娘和敏敏,没想到她们已经买完茶叶冲我们走过来了,娘提着一个藤编篮子。

娘看着我腰间上的带子问:“言律,你找到买青瓷发簪的店铺了吗?”

言律说:“还没有。”

娘笑着说:“敏敏之前问过其他游人,他们说卖发簪的铺子就在酒楼后院的那条街。”

娘提着竹篮,我帮娘拿着藤编篮子,孟大丈和舒大娘站在酒楼附近,我们走到酒楼前,互相作揖。孟大丈说:“言律,你把小敏的行李拿下来,我们准备现在去渡口,我听报时的人说,未时已经过了。”

我和娘放下竹篮,娘分了三个竹筒和两个紫砂壶,把他们装到竹篮里,递给孟大丈他们。孟大丈笑着说:“姜大娘,紫砂壶和茶叶,我们家里都有的。”

言律问:“爹,娘,陨星的画你们买了吗?我们昨天买了一些画。”

孟大丈笑着说:“买了。”

言律进了酒楼,不一会儿,他提着带锁的藤编箱子出来。

言律把藤编箱子递给孟大丈说:“爹,娘,敏敏,我把你们送到渡口吧。”

孟大丈接过箱子,提在手里,他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青色车厢的马车说:“我们和管十郎联系好了,他会把我们送到渡口。你好好陪着姜大娘和清容。”管十郎拿着水囊坐在车板前喝水。

舒大娘说:“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敏敏说:“姜大娘,清容姐姐,欢迎你们以后来扬州玩。哥哥,我到家后,会给你和清容姐姐写信的。”

言律说道:“我们回汴京后,也会给你写信的。”

娘从藤编篮子里拿出九枝一寸长的柳枝,说:“孟兄,舒大娘,敏敏,希望你们一路顺风。”

他们接过柳枝,我说:“祝孟大丈一家人一路平安。”

言律说:“爹,娘,敏敏,我们就此别过,珍重。”

我们互相作揖道别。目送马车远去,我们把物品放回酒楼。

走出酒楼,我们在酒楼后院的街道购买了一些青瓷发簪,发簪都装在木盒里。为了装木簪,我们还买了一个提盒。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凉亭,凉亭前设有台阶,凉亭内摆放着桌椅,凉亭里坐着两位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绿色官服,腰间束着镶银的革带,腰上挂着木牌的男子,有一位官员的桌子上摆放着几本书,笔墨纸砚,白瓷笔搁,另一位官员桌子上摆放着一块黑色的惊堂木。六位头戴黑色交脚幞头,身穿青色官服,腰间束着黑色革带,身上背着长木棍,站在凉亭两旁。

葛大郎穿着昨天的衣裳,和一位用木钗挽着头发,身穿黑色圆领衫,褐色裙子的老妇人站在一侧,我们见到了萧大郎,卢大娘,萧大娘,他们穿着昨天的衣裳,和葛大郎他们相对而立,凉亭四周,站着一些穿着各式衣裳的看客。

娘问:“这是怎么了?”

言律和一位头戴绿结巾,身穿褐色长衫的男子互相作揖,说着方言,不一会儿,言律说:“姜大娘,这里有人在翻案。”

娘说:“我打算在这儿围观一下,言律,你可否帮我找个会讲官话的人。”

言律说:“姜大娘,你要看翻案的话,我们陪你一起看。”

桌子上摆放着惊堂木,留着胡须,穿着绿色官服的官员说:“我是洛阳人古源,你们可以叫我古判官,我在此声明,审案之前,我与诉讼人,被诉讼人并不认识,无冤无仇。”另一位穿着绿色官服的官员拿着毛笔,也许他在记录古判官的声明。

娘问:“言律,古判官为什么要强调他和打官司的人素不相识?”

言律说:“这是律法规定的,这样可以避免官员徇私舞弊。”

“请大家尽量说官话,常州话我听不太懂。蒲娘子,你递上状书说你儿子并非是杀人凶手,为何一年前你不伸冤?”古官人厉色道。

穿褐色裙子的老妇人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站在他们附近的一位面黑的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员,官员把纸张递给古判官。

蒲娘子在人群里挥手,大声说着方言,一位头戴唐巾,身穿白色镶青边圆领宽袖襕衫的男子走到蒲娘子附近,他们互相作揖,蒲娘子眉头紧锁,比划着手势,和男子讲方言,男子向古判官作揖,古判官起身作揖回礼,男子说:“古判官,我是‘宜兴书院’的学子,寇三郎,我帮蒲娘子传话,她说一年前,卖猪肉的屈八郎和他儿子签订了一个‘典妻契约’,契约内容是让萧娘子为屈八郎生一个孩子,典当期限两年,在典当期间内,蒲娘子和她儿子不得把此事告知其他人。”

看客们窃窃私语,娘说:“这屈八郎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把自己的娘子当做商品典当了。”

我们前面有位头戴纶巾,身穿褐色镶黑边襕衫的书院夫子说:“借腹生子,这里竟然有这样的陋习。”

我提着提盒说:“看来葛大郎应该不是杀人凶手。”

古判官把契约递给穿着青色官服的男子,男子把契约递给萧娘子,古判官问:“萧娘子,我看这契约上写了你的名字,你对此事可知情?”

萧娘子接过契约说:“知情。”

萧娘子把契约递回给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员,官员递回给古判官,古判官看着契约说:“典当有效期,嘉佑七年四月初一至嘉佑九年四月初一。先皇去年过世,今年是治平元年,葛大郎,你能回想起去年四月发生的事情吗?你是否亲手杀害了屈八郎?”

葛大郎说:“我没有杀害过屈八郎,我们立下契约的时候,并未料到先皇会过世。契约里写着典当期间,萧娘子住在屈八郎家里,契约日子一到期,萧娘子没有怀孕成功,我就去质问屈八郎,因为我听萧娘子说,屈八郎在萧娘子身上抹了麝香膏,不利于她怀孕。我当时在屈八郎铺子上和他吵架,屈八郎让我进屋,谈谈契约的事情,我就座后,他说要请我喝茶,他去厨房烧水,结果他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准备砍我,我左躲右闪,最后屈八郎突然抽搐倒地,口吐白沫,菜刀砸在他身上,他自己就死了。”

其他看客窃窃私语。娘说:“听起来屈八郎像是中邪了。”

我说:“也许屈八郎本身有什么疾病,只是当时碰巧发作了。”

言律左手抱胸,右手摸着他的下巴说:“如果屈八郎平时身体健康的话,他当时应该是中毒了。”

古判官问:“萧娘子,你当时在哪里?”

萧娘子说:“我在厨房烧水。”

古判官问:“这屈八郎有爹娘吗?”

萧娘子说:“他娘很早就过世了,他跟他爹生活在一起,他爹在一家叫‘仙春馆’的妓馆做账。”

古判官对穿青色官服的官员说:“牛三郎,庄大郎,你们把屈八郎的爹叫过来。”两位官员和古判官互相作揖,不一会儿,一位黑色唐巾,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和两位官员一起走来,男子长得斯文儒雅,他和古判官互相作揖。

古判官问:“你就是屈八郎的爹?”

男子说:“是,鄙人屈勉励,大家都叫我屈大丈。”

“屈大丈,你可知道你们妓馆的小姐平时是怎么预防怀孕的?”古判官问。

“她们把麝香膏涂抹在身上,可以防止怀孕。”屈大丈说着不太流利的官话。

萧大郎双手叉腰,激动地骂道:“你这老东西,逼迫我女儿去妓馆做小姐,真是不要脸。”

卢大娘说:“古判官,这人表面斯文,他儿子死后,他说要替我女儿谋个营生,我们也没有多想,结果他让我女儿去妓馆接客。”

屈大丈说:“是你女儿求着我,让我替她谋个营生,她杀了屈八郎,夜不能寐,良心不安,她不想待在家里。”

蒲娘子一脸吃惊,她和寇三郎讲方言,寇三郎说:“蒲娘子问,你们萧家人是不是故意骗葛家付典妻钱?早知道你女儿是妓馆的小姐,他们就不签这份契约了。”

萧大郎无奈地说:“我女儿是良家妇女,后来她被屈大丈骗去妓馆。”

古判官问:“蒲娘子,你没和你儿子住在一起吗?”

蒲娘子和寇三郎讲方言,寇三郎说:“她没和儿子一起住,她住下乡下,她儿子并未告诉她萧娘子是做什么的。”

娘说:“凶手说不定是屈大丈,哪有小娘子会求人去妓馆谋个营生的。”

古判官问:“萧娘子,屈八郎死后,你住在哪里,是否为他守丧?”

萧娘子说:“我在屈八郎家里为他守丧一百天,之后,我住在葛大郎家。”

古判官问:“屈大丈,你当时和你儿子住在一起吗?他以前有口吐白沫,抽搐倒地的症状吗?”

屈大丈说:“我当时和他们住在一起,我儿子身体健康,他们成婚后,我记得有次萧娘子煮过一次蘑菇汤给我们喝,我儿子吃完蘑菇汤没多久,就口吐白沫,抽搐倒地,我不喜欢吃蘑菇,所以我没有这种症状,萧娘子吃了蘑菇,她人却没事。古判官,我听以前结案的官员说,我儿子是被勒杀的,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娘说:“看来屈八郎死得蹊跷。”

我说:“娘,我也怀疑屈大丈是凶手,他引导我们怀疑萧娘子。”

言律说:“屈大丈只是在正常描述事情。”

古判官说:“有人递了诉状,要求案件重新审理。去年四月,葛大郎和你儿子发生争执的时候,你是否在场?”

屈大丈说:“我不在场,当时我在妓馆收账,我回家的时候,邻居告诉我,我儿子死了。”

古判官问:“屈大丈,你儿子是什么时候成婚的?”

屈大丈说:“三年前成婚的。”

古判官问:“你可知道你儿子典妻一事?”

屈大丈说:“知道,这件事是萧娘子主动提出的,她以前听人说,夫妻生不出来孩子,可能是男子的问题,也可能是女子的问题,她让我儿子把她典当出去,她会为我们家生下子孙延续香火。”

蒲娘子双手叉腰,指着萧娘子说方言,寇三郎说:“典妻契约里写明了,萧娘子要为葛家生个孩子。”之前提着毛笔写字的穿着绿色官服的官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笔了,他在桌前专心致志地看书。

娘说:“看来这萧娘子把屈家和葛家耍得团团转。”

蒲娘子又说了一大堆话,寇三郎说:“屈八郎在猪肉铺贴了一份告示,告示上说萧娘子准备把自己典出去,他们看到告示,和屈八郎,萧娘子签订了契约。去年四月,她从蒲娘子口中得知,葛大郎会在哪一天去找屈八郎谈谈契约的事情,她就借此机会,除掉屈八郎。屈八郎死后,萧娘子告诉蒲娘子,她以前经常在晚上遭受屈八郎的殴打。”

古判官问:“你儿子成婚后,是否会殴打小娘子?”

屈大丈说:“夫妻之间小打小闹是很正常的事情。”

古判官问:“葛大郎,既然你没有杀害过屈八郎,你为什么要替人坐牢?”

葛大郎说:“屈八郎倒地后,我准备走出屋子,萧娘子用发带把屈八郎勒死,屈八郎死后,她递给我一把菜刀,她说既然屈八郎死了,屈大丈定会报官,萧娘子当时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她不想在牢房生孩子,所以她让我代替她进监牢。”

娘说:“如果萧娘子真的是凶手,她真是可恨又可怜。”

古判官问:“葛大郎,你为什么会同意替她坐牢?”

葛大郎说:“我有眼疾,我因为眼疾受人非议,一直娶不到媳妇,通过签订‘典妻’契约,我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同意替她坐牢。”

古判官问:“是什么样的眼疾让你们遭受非议?你所说的眼疾,大夫不能医治吗?”

葛大郎说:“大夫对我的眼疾束手无策,在我眼中,我感受不到红色和绿色,若是古判官不相信的话,可以找查户的官员,询问我们的邻居。”

古判官问:“你是如何得知你感受不到红色和绿色的?这两种颜色,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的?”

蒲娘子和寇三郎说方言,寇三郎说:“葛大郎八岁的时候,蒲娘子送他去书院读书,葛大郎因为辨认不出绿树和红花的颜色,被同窗嘲笑,别人眼中的红色和绿色,在他眼中,都是灰色。”

古判官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手帕问:“葛大郎,请你迅速回答我的问题,我和另外一位官员的衣裳是什么颜色?我这个手帕,是什么颜色?”

“灰色。”葛大郎说。

古判官收回手帕,问:“萧娘子,屈大丈和蒲娘子都说你是杀害屈八郎的凶手,你有什么想说的?”

萧娘子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人就是我杀的。”

古判官对书桌上摆着书,穿着绿色官服的官员说:“刘推官,现在轮到你定罪了。”

刘推官问:“萧娘子,杀人罪有六种,谋杀,故杀,斗杀,戏杀,误杀,过失杀。其中,谋杀和故杀刑罚最重,从大家的证词来看,你的种种行为,已经犯了谋杀罪,但是你说你曾经被屈八郎殴打,我要重新判定一下。你可否将杀人动机和去年的杀人经过详细告诉我?你之前让人替你顶罪,已经触犯了律法,若你对我有任何欺瞒,定是死罪难逃。”

萧娘子冷笑说:“刘推官,仇杀,算是哪一种?四年前,我和爹娘来宜兴玉女潭游玩,我们排队坐船,爹娘坐在一只乌篷船上,因为船上的座位不够,我坐在另一只乌篷船内,当时船上坐着屈八郎,我们初次见面,屈八郎没有缘由地扯开我的衣裳,在船内轻薄我,我的恨意因此而起。”

刘推官问道:“当时船内是否还有其他游客?你有没有找其他游客求救?”

萧娘子苦笑说:“我向其他游客求救,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刘推官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屈八郎的住处的?”

萧娘子接着说:“下船后,我不敢把此事告知爹娘,我告诉他们我想在宜兴生活,他们很意外,思虑再三,爹娘回了汴京,他们给我留下一些银两,我在宜兴的一家客栈住下,我通过一年的打听,得知屈八郎的店铺和住处。”

刘推官继续追问:“你是否是故意与他成婚的?请描述一下你的杀人经过。”

萧娘子回道:“我是故意与他成婚的,我以前得知他在找人说媒,便让媒人把我介绍给他。我与他成婚那晚,我谈起乌篷船的事,他没有任何印象,我在婚后和屈八郎分房睡,他每晚大吵大闹,殴打我,说不和他睡,他就要杀了我,我只得委身于他。为了让他感到难堪,我经常对邻居说,他不能生育,我提出将自己典出去,我们和葛大郎签订了典妻契约,为了报仇,我住在屈家,契约签订五个月后,我去医馆检查是否怀孕,大夫告诉我,我的衣裳上有麝香膏的味道,这会让我无法怀孕。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屈八郎却用这种方式阻止我,我想过用菜刀杀了他,但是我没有拿刀杀人的勇气,我决定用食物毒死屈八郎,我试了很多种食物,他吃了都没事,最后我试了蘑菇,我发现他吃了蘑菇会中毒,去年四月某天,我给他煮了碗蘑菇汤,他立刻抽搐倒地,我借机用发带勒死他。”

卢大娘说:“刘推官,我女儿的确杀了人,但她同时也是受害者,还望您从轻处置。”

屈大丈愤怒地说:“刘推官,这就是谋杀,还望您按律法处置!”

萧大郎红了眼,哽咽着说:“女儿,你四年前竟然受了那种屈辱,爹无能,不能护你平安,我愿意替你受罚。”

萧娘子说:“经历过那种事情,我曾经想过一死了之,为了报仇,我选择活下去。”

刘推官说:“这种仇杀,在我看来,既不是谋杀,也不是故杀,是因为受害者遭遇意外产生的过世杀。去年屈八郎已死,你为何不履行典妻的承诺,为葛家生下孩子。”

看客越来越多,萧娘子说:“我受到了屈大丈的威胁。”

屈大丈说:“刘推官,她已经说清楚了犯罪行为,这就是谋杀。”

萧大郎说:“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女儿四年前遭受的伤害,你就闭口不提了?”

屈大丈默不作声,娘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萧娘子之所以遭受伤害,是因为屈大丈没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好。”

看客喧哗,我们前面那位身穿褐色镶黑边襕衫男子说:“轻薄女子的男人,死不足惜。”

言律喃喃自语:“昨天我说萧娘子眼露凶光,没想到她眼中的凶狠,是因为仇恨。”

我说:“萧娘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曾经的非人遭遇,勇气可嘉。”

卢大娘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她把纸递给穿青色官服的官员,官员递给刘推官。卢大娘眼中泛起泪花,哽咽着说:“蒲娘子,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我女儿一直没有怀孕这件事翻案,屈八郎死后,屈大丈说我女儿谋杀了屈八郎,让我们赔偿他五两黄金,我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我女儿主动提出让他帮忙找个营生,屈大丈说要让我女儿去瓦舍做事,结果她把我女儿送到妓馆。”

刘推官说:“屈大丈,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你犯了违约罪。你没有履行契约,给萧娘子在瓦舍谋个营生,从律法方面来说,这张契约是无效的。”

葛大郎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把纸递给穿青色官服的官员,官员递给刘推官,葛大郎说:“屈大丈来我家找过我,他说隔壁邻居看到了萧娘子勒死了屈八郎,他知道我替萧娘子顶罪,他让我给他半年内凑齐一两黄金,不然他就把我顶罪的事情宣扬出去,如果我半年内凑不齐一两黄金,他就找人把我娘送到妓馆。我家是开客栈的,平时住一晚就是一百文,为了履行契约,我找萧娘子一家人想办法,他们建议我把住宿价格提到六百文,这样可以尽快凑到钱,我把住宿费提高到六百文一晚,我的生意反而惨淡了。”

蒲娘子骂道:“屈大丈,你是个烂人!”

刘推官说:“屈大丈,你犯了敲诈罪,契约无效。”

刘推官问:“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我准备给萧娘子,屈大丈定罪了。”

“没有了。”大家说。

刘推官把所有契约递回给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员,官员把契约物归原主,刘推官说:“根据《宋建隆重详定邢统》和《刑法志》的规定,萧娘子过失杀人,之前找人顶罪,应杖打六十棍,额头刺字,坐牢两年,萧娘子上个月举报屈大丈在妓馆做假账,经过核查,举报属实,免杖打之罚,奖白银三两。屈大丈,犯了违约罪,敲诈良民罪,虚假做账罪,应杖打三十棍,额头刺字,坐牢三年。屈大丈家里所有物品,会被暂时扣押典卖,直到屈大丈把敲诈萧家和葛家的黄金还清。葛大郎,被顶替坐牢,可在刺青店找人洗掉刺字,萧家按律法,应在两年内赔偿葛大郎三两黄金。请各位官差按律法执行棍刑。”

两位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差拿着棍子,杖打屈大丈三十棍,之后,屈大丈和萧娘子被官差带走。有位官差从衣袖里摸出三两白银,拿给萧大郎,萧大郎说:“想不到我女儿举报别人做假账,还有奖赏。”看客逐渐散去。

娘说:“没想到屈大丈还做假账。”

我说:“两位官员铁面无私,赏罚分明。”

言律说:“人犯了罪,就应当承担责任,律法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夕阳西下,天色转淡,娘帮我提着提盒,她先回酒楼点菜,走在路上,我问道:“言律,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言律斩钉截铁地说:“白色。”

我和言律走到附近卖香袋的摊位,我们和头戴藤编短帽,身穿一身白色衣裳,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平安符,腰上挂着红色搭膊的男子互相作揖。

我问道:“店家,这里怎么没有白色的平安符呢?”

男子说道:“小娘子,白色平安符不太吉利,你们可以买其他颜色的。”

我给言律选了一个淡绿色的平安符,我想付账,言律说让我和他猜拳,最后是他赢了。他付了钱,我们和店家互相作揖道别,走出摊位,言律立刻把平安符挂在腰带上,我准备把平安符取下来,说:“言律,我准备加个刺绣,绣上你喜欢的竹子。”

言律笑着说:“只要是你送的,不管你加不加竹子,我都喜欢。”

我拽着之前的红色平安符说:“那我把这个旧的平安符给你取下来。”

言律说:“我不,这是你送我的,我要留着。”

我说:“可是这个平安符已经坏掉了。”

微风习习,万物旖旎,言律弯着腰,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笑着说:“清容,你亲我一下,我就取。”我向四周张望,游人稀少,我快速亲了下言律左边的脸颊,他笑着把红色的平安符取下来,我感觉自己脸颊有点烫。

晚上我们在酒楼吃饭,第二天一早,太阳破晓,微风起,渡口边的竹林摇晃着竹叶,河水泛起的波纹,像是在送别我们,我和娘换上素雅的衣裳,戴着好看的发簪,画了淡妆,我腰上佩着“鸳鸯带”,言律头戴黑色展脚幞头,穿着绿色官服,束着腰带,腰上挂着平安符,我们背着包袱,手上提着行李和礼品,登上游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