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冰乌梅渴水
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午后的阳光照耀大地，知了在树枝上鸣叫，敏敏在树下玩手影，院子里飞来两只蜻蜓，敏敏就在院子里捉蜻蜓。敏敏梳着简单的发髻，头上簪着带叶子的茉莉花，身穿浅黄色圆领上襦，淡蓝色半臂，淡绿色印金裙子，腰上佩着香袋。
我梳着简单的发髻，头戴红色山茶花发簪，画了淡妆，身穿淡黄色印花对襟上襦，嫩绿色齐胸裙子。走廊下挂着一幅卷轴，卷轴里艳阳高照，阳光下是连绵不断的苍翠的高山，山下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绿油油的草地，草地旁边有一条碧蓝的大河，河水波光粼粼。为了绣出波光粼粼的河水，我在刺绣里加了银丝线。这幅刺绣是我昨天下午绣好的，我把卷轴收起来，放进房间，这幅刺绣明天我要送给召南当做婚礼礼物。
阿爹，娘在王大娘家里聊天。门外响起敲门声，我和敏敏去开门，我们见到了顾落星。顾落星束发，头戴矮冠，穿着浅黄色上襦，褐色裙子，手上提着竹篮。顾落星放下竹篮，我们互相行“万福礼”。
我介绍说：“这位姐姐叫顾落星。这位小娘子叫孟小敏，你可以叫她敏敏，她是我爹朋友的女儿。”
敏敏说：“姐姐好。”
顾落星说：“小娘子真可爱。”
我说：“落星，天气热，你快进屋坐吧。”
顾落星说：“好，我今天要买十斤金银花茶。”
我给顾落星倒上茶水，桌子上摆放着茶瓶，茶盏，渣斗，一盘荔枝，一个白瓷花瓶，花瓶里插着一些带叶子的茉莉花和栀子花。走廊下放着大小不一的箩筐，箩筐里装着不同品种的茶叶，我随即拿起挂在走廊墙上的杆秤当面称重。称重后，我从走廊的背篓里拿出空竹筒，把茶叶装进竹筒里。
顾落星付账后，把竹筒装进竹篮，起身准备离开，我对她说：“落星，前几天我和召南碰到你哥哥，我们还碰到了冒充你的小娘子，小娘子半个月后要成婚了，你哥哥昨天来我家送喜帖，他发现喜帖上的日期写错了，他说今天未时他会重新把喜帖送来，你要尽量让他认出你。”
敏敏问：“清容姐姐，落星姐姐的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我说：“他姓顾名伯周。”
顾落星问道：“冒充我的人，跟我长得很像吗？”
我说：“冒充你的人，长得跟你比较像，但是声音，眉毛跟你不像，眉毛比你短一点。”敏敏在院子里拔草。
顾落星又问：“你们还有没有发现其他不同的地方呢？”
我说：“那小娘子走路比较慢，我猜测她可能是小脚，召南说她可能裹了小脚，所以走路慢。”
顾落星说：“我小时候脚小，现在脚比较大。”
我问：“在你的记忆中，你哥哥有没有最喜欢吃的食物，小时候有没有最喜欢玩的游戏，或者你哥哥有没有什么常说的口头禅，你现在可以先想一想，等你哥哥来了，你可以用晋州话告诉他。”
顾落星犹豫地说：“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小时候他经常陪我玩我喜欢的游戏，我暂时想不起来他喜欢玩的游戏。”
我问：“那口头禅呢？”
顾落星眼前一亮，欣喜地说：“有一句口头禅，只有我和他知道，等他来了我就告诉他。”
敏敏拿着三根狗尾草问：“清容，落星姐姐，你们能不能跟我一起玩斗草？”
“好。”我说。
“我突然想起来，我哥喜欢玩斗草。”顾落星高兴地说。
我们把三根狗尾草绞在一起，我轻轻地拉着狗尾草，敏敏说：“清容姐姐，你不用让着我，我要靠自己的力量玩游戏。”我按平时的力气拉着狗尾草，最后是顾落星赢了。
“落星姐姐，你玩斗草真厉害。”敏敏夸赞说。
“小时候我跟我哥经常玩斗草，我哥经常输得哭鼻子。”顾落星笑着说。
我们在厅堂里吃荔枝，吃完荔枝，敏敏去了茅厕。有人敲门，我和顾落星去开门，我们见到了束发，头戴黑色逍遥巾，穿着黑色长衫，手拿喜帖的顾伯周，我们互相作揖，他把喜帖双手递给我说：“清容，欢迎你们全家人在六月参加我妹妹的婚礼。”
“恭喜恭喜。”我双手接过喜帖。
顾伯周问：“沈娘子，这位小娘子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她长得很像我妹妹。”
我说：“她叫顾落星，是晋州人。”
顾伯周打量着顾落星，惊讶地说：“她穿得也像我妹妹。”
顾落星笑而不语，我笑着说：“既然你们都是老乡，那你们可以用晋州话聊聊天。”
顾落星和顾伯周用晋州话聊天，我勉强能听懂一些话，不一会儿，他们开始说汴京话。
顾落星问：“我们晋州，那个虐待随从的恶霸官员，他还在做官吗？”
顾伯周回到：“他没做官了，我听说他三年前，被他的随从下药毒死了。”
顾落星解气地说：“真是恶有恶报！”
他们接着用晋州话聊天，顾伯周表情震惊，他从衣袖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一会儿，他说：“如果你真的是云依，那我找到的妹妹又是谁？”
顾落星急忙问：“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顾伯周说：“我在相国寺找到她的，我当时正在相国寺的外墙张贴寻人启事，她跑过来跟我说她就是顾云依，她也会说一些晋州话，手心也有痣。”
我问：“伯周，你的寻人启事带在身上了吗？”
顾伯周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他把纸展开，寻人告示上有顾云依的画像，画像旁边写着寻找晋州人顾云依，女，十岁时与爹娘分开，生辰三月三十，今年十六，左手手心有黑痣。
顾落星看着告示说：“她说她是你就信了？你读了那么多书，你不知道思考吗？”
顾伯周说：“我没多想，我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冒充别人的。”
我说：“伯周，那位小娘子既然敢冒充你妹妹，轻则图财，重则害命，你们最好先去报官。
顾落星说：“要不今天你跟着我回开宝寺，我和堂婶袁大娘住在开宝寺的寺庙里，我们在寺庙的斋院里当厨娘。”
顾伯周说：“我今天要先回住宿的客栈把住宿费结算了，之后我再来找你。”
顾落星说：“要不我们等下问问官府人员，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顾伯周说：“就按你说的办，对了，堂叔呢？”
顾落星说：“我十三岁的时候，堂叔变卖家产，来汴京参加科举考试，我们当时在州桥附近的客栈住了半年，有次堂叔在路边打水，被疯狗咬伤，他就去世了。”
顾落星问：“爹娘现在健在吗？”
顾伯周说：“爹娘身体健康。”
顾落星说：“清容，我们要去报官，我们先告辞了。”说完，顾落星把竹篮挂在手上，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他们没走多久，敏敏从茅厕出来，我用压水井打了两盆水，一盆水给敏敏洗手，另外一盆水，留给言律清理衣服上的泥土。门外有人大声吆喝：“卖冰乌梅渴水，不冰不要钱。”我把水盆放到桌上，拿着竹篮走出门，敏敏也跟过来，有位头戴红色万字巾，皮肤黝黑，挑着箩筐，身穿白色短衫，褐色裤子，草鞋的卖冰老翁向我走来，我放下竹篮，我和敏敏向他作揖，我说道：“老翁，我要买冰乌梅渴水。”
“小娘子要买几筒渴水呢？”见我拿着竹篮，老翁放下担子，佝偻着背，作揖回礼。
“五筒。”我说道。
“一共是一百文。”老翁把有盖子的竹筒放到我竹篮里说。付账后，我们和老翁互相作揖道别。我拿起竹篮，即便隔着衣袖，我也能感觉到竹筒的冰凉。
进了门，敏敏问：“清容姐姐，顾哥哥认出落星姐姐了吗？”
我把竹筒摆放在桌上，笑着说：“认出了。”
敏敏又问：“清容姐姐，你买了这么多冰水，你很喜欢喝冰水吗？”
我拿出竹筒，说：“我很少喝冰水，今天天气比较热，我买来给大家喝。”我拿了一个竹筒给敏敏说：“敏敏喜欢喝冰水吗？”
敏敏接过竹筒笑着说：“我喜欢吃冰。”
我喝了一点渴水，有人敲门，开门后，我见到了言律，我们互相作揖，我发现他额头上有汗，手背上沾了泥土。言律头戴黑色垂脚幞头，身穿绿色官服，束着腰带，腰上挂着平安符和木牌，他衣裳上也沾了一些泥土。
我们相视一笑，我拿起一个竹筒问：“言律，我今天买了冰乌梅渴水，你喝吗？”
“好。”他拿起我喝过的竹筒，把水一饮而尽。
我从衣袖里拿出手帕，踮起脚给他擦汗。我红着脸说：“言律，那筒水我喝过，这样喝水也许不太卫生。”
言律笑着说：“我不介意。”
敏敏嘴里冒着寒气，说：“哥哥，上元节教我说汴京话的落星姐姐，今天来清容姐姐家买茶叶，我们还玩了一会儿斗草呢。”
言律问道：“敏敏斗草赢了吗？”
敏敏回道：“落星姐姐赢了。”
言律摸了摸我的头，说：“清容，后天是夏至，我们官员放三天假，你去不去常州看真正的落星？”
我说：“真正的落星在汴京，她今天已经和顾伯周相认了。”
言律指了指天空，笑着说：“天上掉下来的星星，你要去看看吗？”
我笑着说：“好。”
敏敏说：“哥哥，我也要去看，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言律说：“哥哥肯定会带上你的。”
阿爹和娘走进门，我们和他们作揖道别。娘梳着简单的发髻，头戴木钗，画了淡妆，身穿银灰色抹胸，黑色镶花边短褙子，月白色裙子，耳边和脖子上戴白色葫芦玉坠。阿爹头戴黑色无脚幞头，穿着白色短衫，黑色裤子，笼鞋。
我把竹筒递给他们说：“阿爹，娘，这是我方才买的冰乌梅渴水。”
阿爹说：“你们要少喝点冰水，冰水喝多了容易拉肚子。”
娘说：“天气热，他们偶尔喝一喝没什么事的。”
我说：“阿爹，你放心，这两天敏敏有点闹肚子，我房间里备着‘止泻丸’呢。”
敏敏笑着说：“沈大丈，冰真的很好吃，就算拉肚子我也喜欢吃。”
言律问：“敏敏，昨天你是不是也吃冰水了？”
敏敏点头说：“我昨天只吃了两筒冰水。”
言律说：“敏敏，夏天你要少吃点冰，娘说女孩子少吃冰对身体好。”
敏敏噘嘴说：“好。”
阿爹拿着竹筒说：“娘子，我去厨房把这些冰水煮热。”
娘问：“你们有谁还没喝冰水的，要煮开吗？”
言律说：“清容还没喝，给她煮开吧。”
不一会儿，阿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摆放着三碗冒着热气的乌梅渴水。娘把碗摆上桌。
言律问：“沈大丈，姜大娘，后天夏至，我有三天假，你们去常州看陨星吗？”
阿爹说：“言律，从汴京到常州，三天不够往返吧，你们打算在那边待多久？”
言律说：“沈大丈，我可以请假的。我把往返天数算上，预计在那边待十天。”
娘问：“清容，你不去常州吗？”
我说：“我要去，我方才答应了言律。”
阿爹说：“娘子，你和清容一起去吧，我守铺子。”
娘说：“沈郎，你平时不是特别想看陨星吗？还是你陪清容去吧。”
阿爹说：“如果我和清容一起去常州，住宿怎么办？要是我和清容分开住单人客栈，我不放心她的安全，要是父女之间住双人客栈，那不是有违常理？还是你陪她去吧。”
娘笑着说：“清容，这次娘陪你去。”
我笑盈盈地说：“谢谢娘。”
娘笑着说：“我才要谢谢你，娘沾了你和言律的光，有机会去外面旅游。”
阿爹问：“言律，这星星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你见过吗？”
言律说：“我朋友写信告诉我说，星星是端午节那天掉下来的，我还没有见过。”
我说：“阿爹，我打算在常州找个画师，把天上掉下来的星星画下来，等我们到家后，你就可以看到它了。”
娘说：“沈郎，你平时在哪里办的‘公验’，你跟我说说，我们娘俩都还没怎么出过远门呢。”
阿爹说：“你们可以找开封府的通判或者平时查户的官员办理‘公验’。”
言律说：“姜大娘，您放心，明天我会联系公孙兄帮我们办‘公验’。”
娘略微担忧地说：“言律，我们不会讲常州话，到时候怎么入住客栈呢？”
言律说：“姜大娘，我和敏敏都会说一点常州话，我们到时候会帮你们办理住宿的。”
娘和我说道：“谢谢。”
言律说：“不客气。”
我问言律：“言律，夏天常州的天气，和汴京一样吗？”
言律说：“虽然常州大部分地区，夏天会比汴京热一点，但是星星掉落的地区，在常州宜兴县的许氏园林，宜兴的夏天比较凉快，天气和汴京的春天一样。”
敏敏高兴地说：“清容姐姐，我去年和爹娘去过宜兴避暑，那边很凉快的，竹子很多。”
我说：“多谢敏敏提醒。”
敏敏笑着说：“不客气。”
阿爹和娘喝完了渴水，进厨房做菜，我喝完渴水，进厨房拿了两个碗，倒上温水，我进房间拿出“止泻丸”，我把“止泻丸”拿给敏敏和言律吃。
不一会儿，我们在厨房端菜，享用美味的晚饭。夕阳西下，天气没有那么炎热了。
我们打算把言律送到宅子，言律说：“姜大娘，不用送了，我打算问下公孙兄，今晚能不能加急办理‘公验’。”
娘笑眯眯地说：“言律，你让公孙郎公事公办吧，我们不着急。”
言律说：“那我今天先回去写‘公验’，我明天早点拿给他帮忙办理。”说完，言律和我们行礼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