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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勾栏观舞

春寒料峭,我家院子里的腊梅花暗香扑鼻。今天召南家的食店并无许多客人,召南也因此得以和我一起去瓦舍看戏。我们梳着新的发髻,头上戴着好看的发冠,画着新的妆,穿着前天赏灯时的衣裳,召南戴着昨天的那副柳叶造型的耳环。

杂剧,傀儡戏,皮影戏,杂技,散耍,蹴鞠,谈经……但凡你所能想到的娱乐活动,都可以在瓦舍被找到。瓦舍由勾栏组成,规模小的瓦舍,只能容下几处勾栏:规模大的瓦舍,可以容纳几十多处勾栏,每处勾栏可供观众进行娱乐活动的观看。瓦舍里店铺林立,饮食茶水皆有售卖。来往游客,男女老少。那年幼的孩童,一般都是随着家人的陪同,去看最热闹的变戏法,皮影戏,木偶戏;那年长的老辈,一般都是闲坐在椅子上,一面喝茶,一边看看斗蛐蛐,听听谈经,说书。至于大多数男子,常常在勾栏看蹴鞠,捶丸,相扑;大多数女子,则是在勾栏里观赏舞蹈戏,话本戏,杂剧……

汴京城中瓦舍多,有三处口碑好,名气大的可以观看娱乐活动的地方,分别是朱家瓦子、州北瓦子和里瓦子,考虑到朱家瓦子离家近,我和召南就去了朱家瓦子。瓦子门口,有很多小贩在吆喝售卖物品。头戴淡红色幅巾,身穿白色短袄,灰色裤子,布鞋的男子,身前放着两个箩筐,一个箩筐里装满了带叶子的桂圆,另外一个箩筐里装着竹篮,竹筒,秤杆,男子大声吆喝:“卖桂圆,卖桂圆。”一些行人驻足买桂圆。

地上放着一个背篓,背篓里装着各色鲜花,花香扑鼻,一位束发,头戴木钗,身穿红色抹胸,蓝色短袄,驼色裙子,耳边戴迎春花的老妇人,卖力地向路过的小娘子吆喝:“卖花卖花,十文钱一朵,迎春花,梅花,牡丹花,海棠花,颜色多种多样。”我们和卖花人互相作揖,我说:“大娘,我要买两朵金黄色迎春花。”付账后,老妇人递给我两朵迎春花,我在召南耳边簪了一朵花,召南也在我耳边簪了一朵花,我们向卖花人作揖道别。

五位头戴黑色交脚幞头,身穿青色交领窄袖长衫的街道司人员手拿扫帚和簸箕,弯腰清扫道路两旁的垃圾。

这是我和召南第一次来看戏,每个勾栏入口处都贴着一张五颜六色的,宣传今日节目名、节目开始时辰,节目时长和表演者画像的招贴,依次走过几处勾栏,看罢几张招贴,都没有我们想看的戏,随便选了一处勾栏,招贴上画着几位美丽的表演者的画像,招贴上写:歌舞戏,申时开演,节目时长,一个时辰。我见召南驻足许久,便说:“召南,原来你钟意看歌舞戏,我也想看,我们何不进去瞧一瞧?”召南冲我点点头。

“二位小娘子,这是我们这最今天新出的节目,现在瓦舍的娱乐表演竞争激烈,我们这场节目今天买票有优惠活动,买两张票,实际只付一张票的钱,还望小娘子看完表演多多帮我们宣传。”一位站在瓦舍内,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的男子,束发,戴银冠,头上簪花,向我们作揖,热情地介绍,我们回“叉手礼”。

旁边有路人听到这个优惠消息,也准备买票。我们付了钱,在指定的地方排队买了票,售票者对每一个买票的人都叮嘱道:“请到腰棚就座,就是放了很多椅子的地方。”票拿到手里,是一张手掌心大小的纸片,正面印着节目名,节目开始的时辰,盖了一个“朱家瓦子”的章,背面印了四个字“感谢观赏”。

一进勾栏,有一些观众已早早坐下,我观察了一下勾栏的内部,整个勾栏四四方方,四周围以板壁,勾栏只有一个地方供观众出入,就是贴着招贴的那道门,再说对着观众的戏台,戏台高出地面,台口围以木制栏杆,每条栏杆都有雕刻,图案简单。

“召南,这栏杆上的图案为何不雕刻地再精细一些?”我很是不解。

“若是雕刻精美,怕是无人欣赏表演了。”召南为我解惑。

有人在勾栏外开始鸣锣击鼓,高声喊道:“表演即将开始,请还未入场的观众有序入场。”鼓声停止,节目便开始了。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六位身段妙曼,长相出众,留着高髻,画着好看的妆,穿着颜色统一、绣着桃花图案的鹅黄色垂胡袖上襦,红色裙子的舞女鱼贯而入,向我们作揖,惊艳登场,我们在座位上做手势回礼。舞女们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拿着没有打开的折扇舞动,然后转了三圈,折扇打开,舞女们向后弯腰,双手作弹琵琶状,她们手中执的折扇仿若经受过训练的蝴蝶,伴着无形的清风缓缓飞舞,好不惬意,笛声骤然变得短促、沉郁,那些“蝴蝶”好似遇了狂风,无处躲闪,狼狈地穿梭,笛声的促音渐缓,空气中弥漫着悦耳的声调,如一首田园诗,清新自然,宁静悠闲。

舞女们伸展双臂,慢慢起身,提着裙角的两边,转了一圈后,凌空一跃,然后半蹲在地,侧弯着身子,舞动双臂,执折扇的纤纤玉手渐低,渐低,舞女们摆正身子,有五位舞女围成一个圈,轻转脚步,双手交叉摆动,向站在中间的那位舞女靠拢,众人的折扇渐渐合拢,中间的舞女目光转向周围的舞女,众舞女的手中的折扇又被轻轻地打开,许是戏台上方的横梁设有机关,折扇被打开的同时空中也飘下了一场“桃花雨”。桃花花瓣缓缓落下,淡淡的香气也飘散在空中,舞女们手中的扇子再次被合上,笛声终止,舞毕,舞女们弯腰谢幕。

潮水般的掌声在看台下涌起,观众们齐声叫好。

“我是女子,都被舞女们的美和精彩的舞蹈迷住了,难怪阿爹老是喜欢来瓦舍。”有观众说道。

“八十文买两张票来看节目,真是值了!”其他观众说道。

“我以为只有舞蹈,没想到还看到了一场花瓣雨,真是惊喜。”我对召南说道。

“舞蹈真是相当精彩。”召南感慨。

不一会儿,观众们纷纷离场,勾栏内只剩下我与召南。

看完这场舞,我暗暗叹服。想着再过半个月就是母亲的生辰,之前正愁不知送什么礼物给母亲,今日来瓦舍观舞,心中便有了些头绪。

“召南,还有半个月就是我娘的生辰,我想将方才的舞蹈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她,你可知那些表演完的舞女往哪儿走了?”我问。

“她们去哪儿了我也没看清,散场的时候我只顾着数今天看戏的观众人数了。”召南回道,召南在戏台上找东西。“领舞的那位舞女,扇子还未拿走。她一会儿应该会再过来,我陪你等等她吧。”召南补充说。

“哪一位是领舞者?我怎么不知道啊?”我犯起了迷糊,跳舞的那些舞女的装束、发式、打扮基本统一,怎么召南就能看出谁是舞者呢?

召南看出了我的不解,“扑哧”一声笑了,说:“清容呀,你之前闭眼沉醉在笛声之中,怎么会注意到领舞者的折扇上挂着一块流苏呢?要说领舞者与伴舞者的不同之处,还有领舞者的扇子颜色比其他人的扇子颜色略深,领舞者的个子比伴舞者略高。”召南正津津有味地说着,勾栏内便进来了一人。她长着鹅蛋脸,招风耳,耳朵比眉毛高,脖子修长,肤如凝脂,窈窕身姿,穿着灰蓝色短袄,淡红色裙子,个子比我们高,腰上佩着香囊和一串流苏。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召南说着。我们互相行“万福礼”,我打量了一下那女子,即便她卸了粉黛,换下一身便衣,仍是云髻峨峨,玉貌花容。

“小娘子,这是你要找的扇子。”召南将扇子递给了她。

“多谢小娘子。这扇子被我落下了,我在外面找了一会儿,都未找到,后来不报希望来这里找,没想到真是掉在这儿了。”那舞女拿到了扇子,神情欣慰。

“有件事情想劳烦小娘子,我朋友的娘生辰在即,今日看完那舞,她便想学得其中要领,小娘子若有空,可否教教她?”召南知道我不擅长与不熟悉的人搭话,便替我开了口。

“可以的,我今天只有一场表演,等下就可以教她。今日你们看到的扇子舞,因为是我们初次表演,所以扇子舞暂定名为六人折扇舞,写招贴的人说这个名字太普通,恐怕很难吸引到观众,我不常读书,认识的字也不是很多,劳驾二位小娘子有空替我想想节目名。明日我就要把正式的名字上报给他了。”因为些许的着急,她眉头蹙起,不过仍不失美丽。

“小娘子,节目名叫《流扇舞》可好?”我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

“这名字真不错,小娘子是怎么想到的?”那女子之前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想来是十分满意这个节目名。

“六人的组合表演,令人流连忘返,因为‘六’与‘流’发音相似,扇子是这舞的核心,‘流’字也可以形容你们的舞蹈状态,折扇舞是流动的舞蹈,我便想出了这名字。”我淡淡地说道。

“不愧是常常看书的人!”召南冲我举起大拇指,像我比了个“赞”的手势。

“闲书而已。”我不好意思道。

“对了,奴家叫柳烟月,不知二位小娘子应该如何称呼呢?”舞者问道。

“民女叫卫召南。”召南说道。

“民女叫沈清容。”我回道。

柳烟月告诉我如果要快速学好基本动作,需要一个时辰,不愿让召南久等,等人是一件特别无聊的事情,我让召南先回家,召南拗不过我的固执,就先走一步了。

没想到看似动作简单好学的一场舞,学习起来却让我发难,平日里这双手,执过毛笔写字、做过针线活、洗过衣裳、种过花都不费劲。现在我只是执了一把扇子跳舞,这双手便不听我的使唤了。学舞的时候,要么是我舞蹈动作僵硬,要么就是转身是忘记合纸扇。好不容易让手上的动作达标,脚下的步子却又乱了。

“柳娘子,看来我是真的不太适合跳舞。”我垂头丧气地说道。

“清容,别这么说,你别看今天我们在台上的表演轻松自在,私底下,我们每天都要花两个时辰来练舞,你没有舞蹈基础,能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比我初学舞蹈的时候还好。”柳烟月鼓励我说,我心里增加了一些学舞的信心。

“柳娘子,你学舞多久了?”我好奇地问。

“自我八岁开始学舞,有十一年了。”柳烟月答道。

“我比你小一岁,你和召南是一样的年纪。”我说道。

“既然我们年龄相仿,你要是有学不会的舞蹈动作,直接说出来便是,初次学舞,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柳烟月说。

“好。”我回道。

练舞的时候,柳烟月一直耐心教导我,为了让我轻松地学舞,她放慢了动作,待我学会一个舞蹈动作后,再演示我下一个舞蹈动作。期间她讲了一两个笑话,笑话虽是我听过的,但因为她讲笑话的时候做着夸张的表情和动作,着实让我忍俊不禁。“清容,总算是逗笑你了,出来玩,就是要开开心心的,练舞也是,不要有太多的拘束。”柳烟月为我打气。

“好,我试试。”我答道。

“清容,你对我的称呼太拘谨了,以后咱们就以名相称吧。”柳烟月说道。

“好。”我回道。

“清容,这套舞吸引人的地方在于扇子的开合,执扇的高度,既然这是你为你母亲生辰所准备的舞蹈,脚步的动作大可省去。从今天起若你每天用一个时辰来练舞,只练习手上的动作,应该会大有进步。”柳烟月替我分析道。

“烟月,这‘动手不动脚’的舞,会不会破坏舞蹈的美感?”我甚是不解。

“清容,我觉得我的笑话够好笑了,没想到你也是讲笑话的高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拿’‘动手不动脚’来形容舞蹈的。我只是说让你省去脚步的动作,不要在执扇的时候想着左脚往前移几步,右脚向左脚方向点几下,并未让你僵着脚跳舞啊。”柳烟月双手叉腰大笑着,然后认真地向我解释。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回道。在柳烟月给我解释之前,我还在纳闷,若是脚不动,舞蹈效果岂不是成了一棵枝叶在狂风中凌乱摇曳的树了。

“我有朋友是乐师和伴舞,若你母亲生辰表演需要他们上场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柳烟月说道。

“好的,麻烦了。”我谢道。

“别客气,这些日子你就专心练舞吧,我相信你娘肯定会喜欢的你为她带来的舞蹈的。”柳烟月鼓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