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亲疏
有了太后的遗旨，皇帝没有降罪给宋溪语，也没有祸及宋家。
太后，没能挺过来。
她看向趴在太后身上悲痛不止的皇帝，耳边还残留太后对皇上的那番话。
那一刻，太后脸上荣光乍现，像回到年轻时，“宋家从小养育哀家，入宫后又尽心辅佐，对哀家和皇帝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哀家去后，一定要善待他们，也算是皇儿替哀家还了他们的恩情，皇儿，你要答应我。”
太后一生，像是被设定好的一般，被家族培养，认识先皇，入宫，生下孩子，暗杀先皇，成为太后，一切的一切，不过为了复仇二字。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其中的苦楚，恐怕只有她一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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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灵柩当天送回宫中，接着便是皇帝狂风暴雨的收网。
太后的逝去让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京都迎来腥风血雨的十月。
在这种大环境下，宋府和林府奇迹般的躲了过去，堪称稀奇，但同样忙得不可开交，不断有人找上门，想走走两府的门路。
林府如今被林老太奶奶把控，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宋府更加谨慎，宋老太爷和宋大老爷同时告病，干脆闭门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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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一处清幽的院子，此刻人来人往，不断有仆从出入，热闹得很。大大小小的箱笼摆满了整个院子，林老太奶奶一边在前走动，一边听旁的丫鬟汇报。
“金杯十二盏，玉碗十二个，鸽血红原石十二个，乌木吊坠十二个，珊瑚树两对，还有各色首饰和器皿，这里是少爷特意交代的玉簪子，请您过目。”
一老嬷嬷从旁递过来一副薄如蝉翼的镜片，林老太奶奶接过去往双眼一戴，眼前顿时清晰起来，微微皱起的眉头松开，拿起丫鬟递过来的纸张，“嗯，东西都齐全了？”
“是，一色物件都齐备了，少爷还准备了额外的。”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扇粉晶做的屏风，把它找出来加上去。对了，把先太后赐给我的那套祖母绿也拿出来吧。”
老嬷嬷笑道：“您可真疼宋小姐，这还没进门呢，什么都准备好了。”
林老太奶奶微微一笑，“她可人疼，有什么都想着我这个老太太。”
“可不嘛，您屋里吃的用的，好玩的，宋小姐一有就送过来，说起来您这幅什么眼镜？少爷说是宋小姐亲自做的，奴婢看您戴上，看东西没那么费劲了。这可是京都头一份，别的地方都没有呢。”
林老太奶奶微微点头，“是她的孝心，管好下人的嘴，如今京都形势不稳，别给孩子们添麻烦。”
“是，少爷也是这么说，本来想大张旗鼓去宋家提亲的，也给耽搁了。”
“无碍，两个孩子都是顾大局的，小语也懂事，说起来，墨儿那天的礼送进去了吗？”
老嬷嬷赶紧回道：“送进去了，少爷好说歹说没被宋大老爷打出来。”
“呵呵呵呵。”林老太奶奶捂嘴笑道：“谁让他半夜三更爬人家墙，宋大老爷让他的礼进去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不怪林墨另辟蹊径。
那天在皇陵许诺后，他本打算第二日上门提亲的，好将两府的亲事提前，避开太后丧期。谁知皇帝留他办事，一留就是一天一夜。镇定如林墨一看堆积如山的奏折，头顿时两个大，硬着头皮找皇帝告了个假，偷偷摸摸赶在子时前出了皇宫，随即立刻去了宋府。
虽说林墨非常注意避嫌，还特意提早递了拜贴，但还是让守规矩的宋大老爷气个倒仰，拿着扫帚往外赶，差点惊动了周围邻居。
最后还是宋大小姐赶了过去，安抚住老父亲，请出宋老太爷出面，接受了林墨的拜礼，不过没让他进门。
“活该他被人赶出来，三媒六聘哪有那么简单，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诸礼，问名，样样都需要费心思，以示对女方的尊重。他倒好，拿着传家宝就上门了，好在宋家没跟他计较，换成我，他以后都别想进门。”
“少爷毕竟年轻，这种事哪能办齐全，还得您帮着张罗呢。”
林老太奶奶把礼单递给丫鬟，搭上老嬷嬷的手，慢慢走回屋子，“我老了，以后是他们年轻人的世界。”她嘴角一弯，轻笑道：“看惯了他沉稳的性子，如今倒有些青年人的样子了。”
老嬷嬷递上一杯热茶，点头道：“依奴婢看，自从认识了宋大小姐，少爷的脾性活泼了不少，对自己的事也上心了。您老担心少爷心冷，如今看来，您可以放心了。”
林老太奶奶不觉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出当时林墨的脸，脸上涩然，语气坚定，说想请她出面向宋家提亲。
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好久没有看见过，他眼神中的坚定，和那抹柔和。
让人不自觉心也跟着暖起来。
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他变回那个纯真，充满爱意的人呢。
她想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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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大房。
宋大夫人正核对林家送上来的聘礼，大大小小的箱笼摆的满院子都是，仆从们忙进忙出，不断有人进来报数。
宋溪语坐在一旁，替母亲抄写。
本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谁知母亲说了，“都是要成家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些你平日里做惯了，正好来帮帮我。”
正抄完林家送来的各色器皿，这只是很小一部分，大部分的东西还在后头。
林墨这是把林家搬了一半来？
抬起微酸的脖子，接过翠花递过来的茶水，看向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东西，恍惚间一愣。
她这就要嫁人了？
“不然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嫁人难道一辈子待在家里啊。”玉佛吧唧吧唧一边吃着盘子里的点心，一边调侃道。
这小家伙自从能实体出现，仗着宋府诸人看不见它，经常自己跑出来，到处偷吃偷喝，害得翠花以为闹鬼了，被宋溪语提着耳朵一顿操作，玉佛终于老实了点，可面对美食还是忍不住嘴。
送去紫金苑的食材一筐又一筐，宋大夫人一边欣慰于女儿健健康康，一边又愁她长太胖。还拉着她委婉地劝说，要是太胖了，穿嫁衣不好看。
弄得她哭笑不得。
就像现在，宋大夫人转过头，见她旁边的盘子又空了，嗔了她一声。
外面一仆从来报，“夫人，老太爷请小姐过去。”
爷爷叫她？
宋溪语向母亲行礼，跟随来人离开。
宋大夫人望着宋溪语的背影，沉思良久。
灵韵悄声道：“夫人，夫人？”
“啊，说到哪了？”
“林家二夫人的拜贴，说来商议小姐和林伯爵的婚事。”
“如今太后丧礼未行，丧期未过，是得好好商议商议。不过林家有老太太在，我们回个信，我亲自去拜访。”
“是。”
两个孩子的事，正好撞上太后大丧，虽林家隐约透露出他们来想办法，可她心里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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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太爷的书房同样人来人往，林家送来的东西还包括给各房长辈们的礼物。
宋溪语行礼问安，老太爷笑呵呵道：“坐吧，你母亲那边忙完了？”
事实上并没有，她岔开话题，笑道：“母亲让我先来爷爷这，爷爷可是有事？”
自从救回宋琳，宋老太爷心思放在关照宋琳身上，看破不说破，反正对她没差。
“皇上最近催我上朝的旨意越来越频繁了，可如今形势你也清楚，最好不要牵扯进去。”
上朝的事情，她能做什么？
不动声色地看向爷爷，他继续道：“如今皇帝想要宋家上朝，无非是想要一个表率，让其他官员好好瞧瞧衷心替皇上卖命的人。”
她静静听着。
“我和你父亲却不好上朝，站在明面上，会和所有人为敌。”
到这里，她听明白了，宋家人好不容易避开皇帝的清洗，不过也隐隐约约站在了众臣的对立面，多少双眼睛盯着。
宋家立场在皇帝那边，一直以来以纯臣自居，可也不想成为朝中诸位大人的敌人，成为皇帝手里的剑。
“爷爷是想？”
“太后丧礼三日后举行，届时你会随你母亲进宫，到时候皇帝一定会召见你。如今黑暗势力已被歼灭，所剩无几，可皇室损伤也很惨重，只要你献上丹药，皇帝便不会盯着我们不放。你修行者的身份已被皇帝知晓，想来无碍。”
明面上站出来，当皇帝的靶子，不如暗里把好处递给皇帝，表态同时也是求皇帝放过。
不得不说宋老太爷的计划很完美，丹药大师稀缺，宋溪语代表宋家献上的丹药可谓雪里送炭，皇帝看在这个份上，也不会再为难宋家，宋家真正脱离争斗并不难。
她点点头，回道：“爷爷说得有理，不过……”
宋老太爷听到前一句，露出满意的笑容，后面，笑容停顿了下，笑道：“小语有何顾虑，或者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爷爷开口，只要是爷爷能办到的，都给你办了。”
她一愣，随即道：“爷爷误会语儿了，孙女是想问，作为外臣女，皇上如何得见孙女？”
宋老太爷恍然大悟，大笑道：“原来是这事，爷爷忘了跟你说了，太后专门留下一份遗旨给你的，宣告时，皇帝一定会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