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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个命令

手疼,脚疼,浑身疼,里里外外都疼。

俞青梧意识还没彻底清醒,目前正处在一种像老旧电视机雪花屏卡顿的阶段,虽说没完全睁开眼,但是痛觉连带着大脑神经,传来一抽一抽的刺痛,让本来就烦躁的心情,临近崩溃。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就算这是自己玩儿了快三年的游戏,对面这个是自己很喜欢的人物幼年版,但是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好不容易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对面不远处抱膝缩在角落里的绿发女孩,瘦瘦小小的一个,浑身被绷带覆盖,脸颊脏兮兮的,草绿色的及肩短发干枯毛糙,听到了这边的细小动静身体一颤,浅紫色的眼睛警惕的看向自己,对视后又移开。

俞青梧待大脑神经没那么胀痛后,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在熟悉的地板缝里扣出熟悉的刀片,捏在指尖后。晃晃脑袋挪到墙根,叹口气。

带着柯莱逃往蒙德城。

这是自己第一次醒来后,就被下达的命令。而下达命令的具体是谁,俞青梧不知道。

当时的自己也像现在这般,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像个刚降世的新生儿一样,这里的一切都陌生的要命。冷静下来后,还没等到对这里的环境,和所发生的事处理反应时,一道电子音就在大脑中突然响起。

没有任何前情提要,也没有附加说明。冷漠的像是单纯输入一道指令,等着最终结果一般。而至于说为什么强调是当初的自己,那是因为,她已经有五条命交代在这里了。

从最开始被外面巡逻的愚人众一枪打死,再到实验室爆炸后被火焰吞没。心态也从慌乱不知所措变化到看淡麻木了。

但是,异世的命也是命,异世来的陌生人,心儿也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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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一个戴着面具的愚人众士兵开锁走进房间。只是给两个弱小的女孩儿送吃食而已,半死不活毫无缚鸡之力,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因为惹怒了上面的人,被一顿毒打后绑起来了,没必要提心吊胆。

随意的将馒头丢下,角落里,怨恨的眼神直直的刺向士兵,士兵却只是瞥一眼冷笑一声,反而墙根边那个被绑着的女孩垂着脑袋一动不动。虽说这里的小孩儿最终结局都难逃一个死字,但是毕竟还是试验品,具体情况的处理还要靠顶上那位执行官定夺。

士兵走近,抓着女孩儿的领口将其拎起来,因为对方垂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面部,只能感觉到有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出的呼吸喷洒在手上,被抓起来左摇右晃,也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该不会是昨天教训了一顿,打坏了吧,不过这深蓝色接近墨色的长发倒是稀奇,也算是个别致的试验品,还是带去给博士大人看看。

“喂,还有气吗?(至冬粗口)晦气东西不会死——”

和话音一起被打断的,还有一条有手腕粗的麻绳。

一时间,柯莱只看到了那个被粗暴拎起来的女孩摔向地板,士兵捂着被割开的喉管,不可置信的瞪着从地上爬起的那个人,嘶哑不出口的咒骂和破风箱一般的粗喘渐渐沉寂,随后就是刺目的红,溢满肮脏的地缝,充斥整个鼻腔。

那个可恶的士兵,是死了吗?

愣怔着还没完全消化掉这件事的柯莱,头顶突然被阴影覆盖,猛地抬头。

苍白的皮肤,青紫的伤痕,大大小小的血口子,再细细看,对方脖颈咽喉处还蜿蜒着一条疤痕,垂落下来的长发是海洋深处里,蓝到发黑的颜色,映着那双如黄金般耀眼的双瞳更加刺目。

是刚刚杀了人的女孩儿,脸色还沾着血,之前划开士兵的刀片抵在自己脖子上,黏腻的血液顺着对方的脸颊滑落滴在嘴角。

“别出声,不然我不介意再来一次。接下来听我的,我可以带你一起逃走,如果不听话,还是那句话,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视线落到了女孩衣服胸前别着的实验名牌。

试验品1-02号 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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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青梧在经历五次失败后,思考一番,果断选择采取强硬手段,直接绑票。

之前要么就是,表达善意后柯莱不信自己导致前期花了太多时间和精力,要么就是,信过了,但是行动过程中出岔子,包括但不限于什么因为愤怒而和敌人对战,破坏敌方据点反而招来更多的敌人等一系列问题。

果然保护人质的最好办法,就是威胁人质按自己的要求来。

前期会发生什么,以及这间废弃小屋的构造,俞青梧闭上眼都能脑内复制出来了,这儿的士兵可能还没她熟。

身为一个和平时代的华夏社畜,动刀子夺取一条生命,无论来几次,都无法冷静。

但为了不再重开一次,为了可以活下去,先生,您会理解原谅我的吧。

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在柯莱一言不发的点头后,梧桐就将手里的刀片收起。将之前士兵带来的馒头递给对方,自己则是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条缝,张望片刻。

负责送饭的只有这一个,梧桐和柯莱所处的房间是最尽头的位置。这个点时愚人众吃晚饭的时间段,巡逻的士兵不算多,大部分都已经换班去吃饭了,只有零零星星三两人来回走动,漫不经心的转来转去。

掌握好规律错开很容易。

柯莱咬着手里干硬沾灰的馒头,因为不想拖梧桐后腿,便吃得很快,导致最后一口噎住,疯狂打嗝。捂着嘴有些着急地捶了捶胸口,慌忙去找昨晚剩下的水,想要顺下去。

“吃完了吗?准备走了。”

“好,好的。”看着对方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的眼睛,柯莱迅速的喝下不甚干净的水,忙不迭的跑到梧桐身后。

梧桐皱了下眉“跟紧,还有,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以为是自己耽误了时间,柯莱手指绞着衣角,重重点头。

等转角处的巡逻兵转身,梧桐带着柯莱出了房间,拐进了一间行刑房,行刑房一般不上锁,毕竟震慑手段,愚人众恨不得让所有关押在试验品房间里的人都听到,在这里面放着的东西,也都是用来对付和惩罚那些不听话,想逃跑的试验品。柯莱知道,有很多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儿,进了这个地方,能活着再次见到对方的概率,没比从试验台上完好下来的概率大。

再次错开巡逻,两人躲在堆积着杂物的楼梯下,楼梯口,有两个愚人众在闲聊,柯莱缩在最角落的黑暗里,一边听着对话内容,一边看到梧桐低垂着眼,手指翻动,像变戏法一般,薄薄的刀片便夹在了指间。

“奇怪,彼得罗夫那小子怎么还没上来,给他留的饭都凉了。”

“估计又去找他的小女朋友了吧,哈哈,凉就凉了呗,还给他留就不错了。走走走,我之前可托人给我偷偷带了好东西,可惜了,某人没有口福啊。”

“不愧是兄弟,快快快,好久没来上两口,日子过得都不对味儿!”

脚步声和谈笑声逐渐离去,挡在自己前面的梧桐透过交错的木箱抬头望,确认人确实不在了,转身偏头示意。

“怎么了?”疑惑的声音传来。

柯莱回神,慌忙否认摇头,但却意外因为蹲太久,腿脚发麻一个没站稳,向摞起的木箱倒去。

完了!

柯莱瞳孔骤缩。

果然自己只会把事情搞砸!

梧桐为了这一次出逃一定规划了很久吧。怎么办怎么办!!

果然还是。

拯救和救赎,自己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与坏事并没有发生,柯莱被拉进了一个有淡淡血腥气的怀抱里。

“脚麻?能坚持吗,我们需要上楼,等上楼后躲到餐桌下,那里可以休息。”

是好久没有感受过的拥抱,从母亲离开后,就再也没有遇到。

陌生却又怀念,下意识的想要去挣脱,但内心还想停留。

对方并没有怪责自己,甚至连心跳都没有慌张加速,压低声音极为正常的询问关心,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无论之后会遇到什么事,她都可以从容应对。

“我可以的。”柯莱抬手轻轻捏着梧桐的衣角,在温暖的怀抱里,把溢出眼眶的泪水不动声色的蹭去。仅仅只是蹲久了脚麻而已,一点小事。

梧桐点点头,松开怀抱,带着柯莱迅速上楼。

猫着腰从餐厅侧门溜入,掀起桌布,两人顺利躲了进去。

饭点还没过,人虽不如才开始那么多,但也不算少,有几个成群结队的愚人众士兵,外出任务归来,身上还沾着血,武器都没放下就来吃饭。所幸,为了这个餐厅能多容几个人,愚人众管理规划人员把这里的椅子都快撤没了,桌子七七八八加了好几个。

而那些士兵如果赶时间,一般就站着快速对付两口,要是没什么急事,就会直接打包端走,结伴去其他地方聚一起,喝些酒,慢慢吃。

看来这次停在柯莱和梧桐藏身处的愚人众,是后者。

“嗯?我不是夹了六个树莓吗?怎么没了一个,掉地上了吗?”一只粗糙宽大的手突然伸进了桌下,摸索着。

柯莱瞪大眼睛,马上就要惊呼出的声音被人死死捂住。泛着凉意的手按住自己颤抖的身躯,随着那只手一点点的靠近,自己也下意识的往后蹬腿想要远离。

“别动,不想被抓出去就冷静。”

温热的气息贴着耳边,明明很小声,但柯莱还是产生了一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的错觉。

这时响起了另外几个男人的声音。

“别那么丢人行吗,少这一个树莓你是活不下去啊?五个还不够你吃。之前执行任务,附近的那些,不都你吃的?还没吃够。”

“快别找了,吃肉啊吃什么树莓,那么大点儿,早不知道滚哪儿去了。”

“就是!快,多拿些肉,把那锅肉都装上,饿死我了,实在想吃睡觉前我再去和你摘呗,这东西,不值钱,满山头都是。”

那几个愚人众聊的很开心。

没有人听到梧桐说话,没有人发现桌下藏着人,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所以,冷静,冷静下来。

柯莱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抬手覆在梧桐捂着自己嘴巴上的那只手,虽然眼里还有巨大的恐惧,身体也止不住战栗,但也示意对方,自己冷静下来了。

梧桐试探性的把手放下,发现确实好多了,便继续贴着柯莱耳边轻声说“后面还有一张桌子,我们过去。”随后背过手,小心翼翼的掀起两匹叠在一起的桌布,倒退着往后移。

在确认柯莱也顺利移到后面那张桌下后,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两人落下什么东西,放下了掀起的桌布。

“哎?奇怪,怎么没有?”冰铳士兵摸不到再里面的位置了,收回手,趴下掀起了桌布查看,桌下什么都没有。

队友照着趴地上找树莓的那个脑袋上来了一巴掌,把人拽了起来。

“走了走了,为了一个树莓你都快把餐厅地擦干净的,那个树莓我吃的,(至冬粗口)别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至冬俚语)你要是不说,他能把整个餐厅每个地砖撬起来找,哈哈哈哈哈哈。”

“你(至冬粗口),你是不是(至冬粗口),今天晚上睡觉前,必须赔我!翻倍!”

“为了一个(至冬粗口)树莓?好吧好吧,等吃完饭,服了你了。”

几人打闹着离开餐厅。

又过了很久,等最后一个离开餐厅的人将灯熄灭,梧桐从桌下探出头。

“出来吧,饿了吗?吃一些东西吧。”

柯莱眨巴着哭过后干涩的双眼,接过一块夹着炸鱼的面包。

比自己在地下牢房里吃的馒头,美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