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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生命的尽头

“有幸执彼之手,片刻即是永恒。”

——白鸟的留言小船

进入梦境的人,要绝对分得清梦境和现实,狮子才会动用灵力引他入梦。

白鸟灵力减弱,再加上心绪不定,白鸟很容易在梦境中迷失,现在看来,狮子才是最好的人选。

“可以让我我进入他的梦境。”白鸟几乎是很笃定地回答,没有犹豫,看起来却像是对平菇的亏欠。

“你疯了!”狮子看着白鸟认真而平淡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忍不住朝着白鸟吼了出来。

刚被平菇这一幕气得还没缓过来,白鸟又给他来一记,狮子觉得这几天诸事不顺,周围的人都像是跟他对着干似的。

这些梦境不是狮子能够控制的,一切都取决于平菇在想什么,狮子有一定的判断能力,能够分辨出梦境和现实中细小的差别。

但是白鸟不一样,或许只是一个小的失误,就可能会让白鸟和平菇永远困在梦境之中,无法逃出。

狮子的灵力只能让一个人入梦,这势必要在他们俩之间作出抉择。

狮子瞥眼看了白鸟一眼,开始语重心长地解释:“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以及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而不是雨林,但是我和平菇认识的时间长,他的一切我比你更了解。”

本以为白鸟会听自己的劝告有退缩的想法,没想到白鸟神情依旧冷淡,只是看着平菇,目光一刻也没挪开过:“他来看我的音乐会,每次坐在最后一排,穿过嘈杂的人群,我的目光总不经意落在他身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或许是他的神情躲闪,而那一刻我眼里只有他。”

平菇去看白鸟的音乐会,他一场都没落下过,回来还抢卡卡的竖琴练琴谱,这一切的画面组织起来……

狮子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他只知道平菇喜欢音乐会,这次白枭到光之国度来的时候,平菇义无反顾地把圆梦村留给白枭当剧场,大家都以为他只是纯粹地喜欢音乐。

白鸟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在梦里看见蓝蝶,在他的身上,我好像看见了那个影子。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我一直在找白企,我孤身一人,却好像看见他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

白鸟合上眼,那个身影似乎又出现在他面前,在观众席最后一排,舞台上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那个人就在那里看着舞台上的他。

白鸟的每一次谢幕,都朝着平菇的方向,右手贴在左胸前心脏跳动的位置,脑海里不觉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里的生命似乎格外强烈。

直到白鸟在圆梦村看见平菇,他起初还有一丝怀疑,但在平菇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他笃定那个人就是平菇,那只蓝色的蝴蝶。

“狮子,我请求你,让我去。”白鸟郑重其事地看着狮子,从白鸟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很平淡地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这和狮子印象中的白鸟似乎有所差别,他以为白鸟是那种事不关己的事情置身事外的人。

白鸟一直都在找白企,狮子以为在白鸟的眼里,除了白企不会再有其他人。

现在看来,是狮子错了,白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平菇的存在,在他贫瘠的荒野上开出了一朵花。

或许平菇会更加相信白鸟,即使他和狮子认识的时间更长,这也是白鸟坚定要进入平菇梦境的原因。

狮子也不再争论,目光落在白鸟身上良久,才缓缓开口:“梦境中有很多细小的差别,违背现实的一些事物发展规律,云可能不会动,没有风,这些都是分辨现实和梦境的区别,记住,不要相信你认为的现实。”

进入梦境最可怕的不是把梦境里的人带出来,而是防止自己也跌入梦境。

“我知道。”白鸟笃定地回答,生怕狮子突然反悔。

“如果我察觉到你们的身体情况恶化,我会采取强制终结你的梦境,到时候……”狮子嘴唇干涩,无法再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只是顺着白鸟的目光,看着平菇的胸口因为呼吸均匀地起伏。

到时候,就算平菇回不来了,白鸟也要平安回来。

白鸟望向平菇的眼神又深刻了几分,不言说地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他害怕,害怕如果再次因为他,平菇不能醒来,黑暗若是此刻入侵,光之子会因此失去生命。

霞谷天黑了。

平菇的单人床,如今白鸟和平菇躺在上面有些拥挤,霞谷大厅透不进一丝光亮,只剩下微醺的蜡烛摇曳,映着三人的影子。

“准备好了吗?”四周一片死寂,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狮子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没有方向,跌跌撞撞落入白鸟耳中。

“嗯。”白鸟双手交合放在胸前,平躺着感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指尖轻轻穿插在平菇掌心。

白鸟这才发现平菇的体温比他要高,他的身体冰凉,似乎没有一丝温度。

平菇是一团火,白鸟是一座冰川,到底是多炙热的火焰才能让冰川融化,白鸟自己也不确定。

又或许,在很早之前,这座冰川就心甘情愿朝着那团火前进,让自己被融化。

白鸟担心平菇着凉,默默拉下了衣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感受着平菇的体温。

平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白鸟又开始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

他之前可不会这样,他的心里只有白企,又怎么会多想,况且还是一个算得上是素不相识的人。

强烈的情感堵在白鸟心头,让他感觉到周遭的一切都让人恐惧。

明明他不怕黑,也不怕被黑暗侵蚀。

白鸟觉得他确实是像狮子说的那样,疯了,不然又怎么会一遍遍地为平菇做这么多事情?

白鸟小心翼翼紧握的手,是他们唯一连接的存在。

就像在圆梦村那天一样,平菇义无反顾地冲向他和白枭,那道模糊的身影,像极了剧院观众席的那个渺小的、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身影。

白鸟突然有个想法涌上心头,如果平菇会跳舞,那他可以给平菇伴奏,用悦耳的钢琴,或者是清脆的铃铛,又或者更适合平菇的电吉他,再不济,白鸟可以唱歌给平菇伴奏。

平菇跳起舞一定很好看吧,白鸟脑海里似乎有了一番画面。

翩翩起舞的蝴蝶,宛转悠扬会唱歌的白鸟,任谁不说一句绝配。

白鸟也这么觉得,白鸟想象着俩人靠在一起的画面,不禁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

白鸟合上了眼,呼吸开始放缓,他的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蓝色的蝴蝶,雪隐峰上走失的企鹅……

“平菇……你快回来。”白鸟一开始还算正常,只是到后来,出现了一些不属于平菇梦境的画面。

“白企……”白鸟喃喃念道,鼻子开始酸涩,指尖微微颤抖,再后来,这一切都在他眼前消失,归于一片黑暗中去了。

狮子很担心白鸟的状态,他只是稍微让白鸟失去意识,白鸟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

进入梦境会看见很多虚幻的东西,白鸟进入平菇的梦境大概不会遇见能够让白鸟失散神志的东西,就怕白鸟会在梦境中捏造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旦迷失,就找不到梦境的出口。

狮子终于下定了决定,既然是白鸟提出来的建议,就应该相信白鸟,无论如何,都要让平菇醒过来。

霞谷终点终于亮起一束光,那是从白鸟体内散发出来的,蓬勃的红色昭示着生命,在白鸟胸口漫开。

接着,狮子将自己的灵力运转,那抹红光从白鸟的心脏开始缓缓向平菇体内移动……

白鸟的躯体没了呼吸,只剩一个空壳,周围又暗了下去。

白鸟的眼前又变得光明起来,强烈的光刺得他眼睛发疼,让他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可这一举动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那束光似乎是透过他的手背和皮肤,直直刺向他的眼睛。

白鸟想起狮子说过的话,梦境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违背事物的发展规律。

这是已经进入平菇的梦境了?

想到这,白鸟挡在眼前的手也不再抬起,只是迎着那一束光的方向,逼着自己适应。

一股寒风顺着他的衣领灌入胸膛,呼啸的飒冷的风在他耳边哀嚎,白鸟打了个寒颤,权当听不见。

他又要如何去劝说平菇,平菇会不会相信他说过的话跟他回去?白鸟又有了新的问题,不禁皱紧了眉。

良久,外面的光丝毫没有减弱,也没有任何变化,白鸟不再坐以待毙,眼睛缓缓眯开一条缝,眼前的白光骤然消失,展露出一副熟悉的景象来。

这一切真实就像真实存在一样,雪花落在白鸟的掌心,一点点消融,一望无际,他没看见平菇的身影,却在远处骤然浮现一个虚幻的泡影。

我看不清你的模样,只怪是在梦中,只怪你只存在我的记忆里,我快要把你忘了

白鸟一愣,心脏跳得飞快,他一直往前走着直到那个身影在眼前放大了些,白鸟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湿润。

风车还在吱呀吱呀地转着,那个身影还没发现白鸟,只是站在雪地上看着远处愣神。

是在看落日吗?他喜欢的落日。

白鸟回过神来,目光依旧落在那个身影上,只是清晰了些,足够扰乱他的心绪,让他心神不宁,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来这个地方,要做什么。

白鸟的眼里只有那个身影。

这是雪隐峰,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白企,如假包换的白企,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白企。

白鸟确信。

暮土。

光,隐退,又或许,这本无光,只属于黑暗。

简云的呼吸变得缓慢,连头上的疼痛也在消散,简云分不清是伤口愈合得太快还是他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信息,无力地四处搜索,也找不到熟悉的感觉。

简云睁不开眼,只能用视觉以外的方式感知着一切,用嗅觉,用听觉,用触觉,仔细地感知着她周身空气中充斥着的冥主的气息,这才安稳了些。

简云抑制着自己的呼吸,在缺氧的头晕眼花中,克制地将一点浊气细水长流地吐了出来,试着重新呼吸了起来。

周遭的空气依然粘腻,依然会让人胸闷,但那沼泽一样的窒息感确实消失了,不再压抑着,好歹让她不至于停止了呼吸。

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无尽的干渴,简云喉咙发干,她想叫出冥主的名字却动弹不得,只感觉唇被一阵湿润贴住之后又缓缓离开,让她的干渴有所缓解。

简云有些困了,剩下思考的余力也被耗尽,只有温暖的呼吸洒在她的头顶。

那是她最后的记忆。

冥主望着简云出神,手捏的越来越紧,下巴无力地靠在她的头顶,无奈吐出一口气。

他没有办法,也没有依托,满身伤痕还未痊愈,黑暗之花在侵占他的意志,他刚答应简云不再伤害光之子,他又怎么能做到?

可是他自己出不去,离不开,浑身被欲望炙烤的一头猛虎禁锢在这牢笼里,永远就只能圈在这里,拼命想要抓住怀里这最后一块宝。

他恨,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涌上心头,冲击着他的意志,他快要坚持不住。

冥主眼底闪着微弱的光,在看见简云的那一刻,眼底的光又慢慢淡了下去。

他不能再这样了,他答应过简云,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空气好像都那样沉重,他拼命的向前伸手,好不容易有一个着手点,抬头一看,却是深渊,就像阴霾的天空一样冷酷凶恶。

冥主放下简云,替她盖好了被子,在简云唇间留下浅浅一吻,整理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他眷恋她的味道,她的温度,舍不得放手。

冥主曾以为他能抓得住这种美好,哪怕这种美好只是让人一时沉醉的梦境,也好过连梦都没有,连梦都不敢做。

现在简云就在他面前,他却要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走向尽头,然后消亡……

这不可能,他又一次否定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