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收留一晚
回到酒店是十点半，十一点四十分有人敲门。
以为是定的水果到了，林烟小跑去开门，却意外看到庄择今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浓烈的酒气扑面，林烟皱眉。
“隋哥已经睡了，你要找他明天再来。”
她刚洗完澡，头发半干，亮橙色的棉质套头睡裙，米白色的拖鞋，白嫩嫩的脚趾探出头来。
庄择今靠在电梯门上，突然哼出声轻笑，“呵！”
林烟看那笑刺眼得很，复杂得很，像是不屑一顾的嘲弄，又像是恶意的戏谑，却又不全然是嘲弄和戏谑，似乎还有几分自贬自弃的自嘲。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拥有自嘲这种情绪，错觉罢了。
庄择今就那么靠着电梯门，酒气溟蒙的狐狸眼泛着醉酒的红，时不时哼出声笑，就那么盯着林烟看。
林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只当醉鬼走错了路，关门。
就在门即将闭合，被一股大力从外顶停。
庄择今的手压在门板上，一点点将门推开，他依旧盯着林烟的脸，在林烟恼怒的目光中侧身挤进门内。
他踉跄着朝里走，手往后一抛。
那东西稳稳落在林烟怀里，林烟惯性伸手接住，追上他摇摇晃晃随时会摔倒的脚步。
“喂，你干什么？”
“这里是十八楼，你的房间在十九楼，你进错电梯了。”
酒店一共十九层，最上面两层不对外开放，是两位老板的私人空间，配备直通的专用电梯，只能到固定的楼层。
可不管林烟怎么说，庄择今都赖着不走。
于是易隋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一只醉鬼摊在沙发上扯领口，似乎憋得慌。
“走，”头发也不擦了，易隋将毛巾往沙发一扔，伸手去拽庄择今的胳膊，“回你的十九楼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别拉我，”庄择今抬手挡开易隋的靠近，“我今晚要睡这儿，那……那女人惹我生气，我不要见她，除非她想我……我才回去。”
他目光涣散，醉的不轻。
易隋懒得去猜女人是谁，庄大少活在海里，今晚那位许小姐看起来并不像有本事能把他庄大少搞成这副鬼样子。
对待醉鬼不必讲道理，要么拖出去，或者劈晕再拖出去。
“烟烟，转过身去。”
“哦。”
林烟背过身，脸面向阳台。
“别赶我走，我保证……听话，不惹事儿，不打人，不睡你，我听话……”
迟迟没有传来暴打醉鬼的音效，而醉鬼的咕哝越发离谱，林烟耐不住好奇偷偷回头，差点没被雷晕过去。
庄择今紧紧抱着易隋的腰，举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而易隋。
易隋闭着眼睛在做深呼吸，极力忍耐的模样。
“我会乖乖的……”
当这句话从庄择今嘴里出来——
“噗！”林烟实在憋不住了，“噗噗！”
迎上易隋警告的眼神，林烟吓得赶紧转回头，然而想憋又憋不住的闷笑没办法立即停止，肩膀一抽一抽发笑，庄择今沉醉的娇态和易隋阴云密布的俊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看见了，隋哥指节都攥白了。
偏偏有人还在作死。
“好香，我要闻，野山茶的味道……”
几乎是同时。
林烟捂眼，易隋一脚踹在庄择今的胸口。
“咚！”
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林烟又一次偷偷回头，猝不及防和庄择今的视线撞在一起，他被易隋踹翻，后背陷进沙发靠背，目光还有些迷离，并没有完全清醒。
庄择今扭过头避开她的目光。
易隋冷声，“酒醒了？”
庄择今捏着眉心，“嗯。”
易隋嫌弃道：“醒了就滚。”
第一次听见易隋说脏话，林烟眼睛亮了亮。
庄择今仿佛没有听进去，周身弥漫着低气压，看样子是遇见了烦心事，对易隋的驱赶毫不在意，只说：“收留我一晚。”
易隋：“理由？”
庄择今：“吵架了。”
易隋也察觉出好兄弟情绪不对，语气稍微放软，“跟家里？”
庄择今：“嗯。”
不像易家人员简单，家庭和睦，庄家人丁兴旺，盘根错节，庄择今叔叔伯伯成群，庄父只有庄择今这么一根独苗，庄父想夺权，偏偏庄择今无心家族，因此父子俩矛盾不断。
庄择今外表不羁，实则是一帮人里活的最累的。
易隋软下心，松口，“收留一晚没问题，但要约法三章。”
庄择今抬头，“说。”
易隋严肃道：“现在进房间，明天早上七点前不准出来，出房间必须衣着规整，对烟烟说话音量降低到平时的一半到三分之二，吓到我家小孩唯你是问。”
林烟：“……”
哥，咱管的好像有点太宽了。
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庄大萝卜不会答应的。
庄择今朝林烟看一眼，音量降低到二分之一分贝，“知道了。”
林烟：“……”
庄择今起身，“房间在哪儿？”
易隋捡起毛巾，“最里两间有人了，其他的……自个儿挑。”
林烟：“等一下。”
庄择今已经走到过道转角的位置，听见叫声转过身来。
林烟走过去，“这个是你的。”
庄择今酒意未褪的眸子扫了眼林烟手上的蓝色丝绒方盒，女孩手指纤细，指头圆润饱满，指甲泛着健康的粉，被易隋养的极好。
“见面礼。”
顿了顿，他收回视线，不再看林烟的手指，“周越他们不是都给了？拿去吧，以后好好做易隋的妹妹。”
说完转身，走远。
林烟喃喃，“他这是为晚上的事……道歉？”
易隋揉揉她的脑袋，“择今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也许某些方面不够尽善尽美，但我了解他。”
庄择今和陈野的个性和气质截然不同，初见觉得他们九分像，一晚上接触下来，再看却觉得只有七分像，甚至连七分都没有。
陈野是一根筋的野狗，庄择今是不那么好的人。
野狗永远变不成人，但不那么好的人总有一两处闪光点，所以她不用害怕庄择今，只需要学着无视那张和陈野相似的脸。
比如他曾是军人，是军官，是和隋哥同样热血的英雄，只不过男女关系混乱些，脾气傲慢了点。
庄择今没什么可怕的。
嗯！
林烟给自己打气，扬起笑脸，“隋哥说他不坏，那他肯定不坏，我以后不叫他大萝卜了。”
“想叫，还是可以叫，毕竟在某些方面……”易隋笑，“有些人确实值得唾弃。”
林烟一脸无辜地问：“他打我怎么办？”
“会有人跟你一起叫。”
“谁？”
易隋不答，去取吹风机。
林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谁呀？谁会叫？周越哥吗？”
“过来吹头发。”
“哦。”
“……”
“隋哥。”
“嗯。”
“我发现你的朋友都和你很像，都是又好又坏。”
“哪里坏？”
“嘴坏。”
“……”
客厅里模糊的嬉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庄择今听见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从门前经过，走远，女孩甜甜地道了声晚安，男人也回了句，然后门外彻底静了下来。
门也轻轻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