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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孙氏

姚子矜拼命挣扎,药刚入口,便被她挣脱开来,一把将药碗打碎在地,姚子矜也扑倒在地上。

胡尚食咬牙切齿:“我来。”

她亲自上前,以碎瓷逼近她的咽喉,眸中蕴起一片水雾,哽咽道:“入宫后我失去了一个妹妹,可因为你,竟生失而复得之感。就在昨日之前,我甚至想过,你是这般聪慧,万不能辜负了,将来可将衣钵传给你……”

姚子矜试图后退,却被两名宦官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胡尚食眼底泛起泪光:“可你威胁到了太子妃,威胁到了胡家,所以,不要怪我——都怪这该死的命!别怪我!”

画屏吓得缩在一旁,胡善祥突然上前握住了胡尚食的手。

胡尚食厉声道:“你糊涂!天下女子皆可入宫,独孙氏不可以,太子妃,万不能心软啊!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怎么,你怕入十八层地狱,那就让我去好了!”

胡善祥望着姚子矜,姚子矜同样也望着她,眼底有渴求与期盼。

胡善祥有瞬间的犹豫,手,竟然真的松开了。

姚子矜眼底的希望,瞬间熄灭了。

这一刻,她的心也沉了下去,却并非出自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深深的失望。

胡尚食眼看便割破姚子矜的喉咙,胡善祥再次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决意要阻止。

子衿望向胡善祥,受到深深的震动。

突然轰地一声,大门被人踢开。

朱瞻基一阵风似地进了大殿,眼见这种情形,一脚踢开胡尚食,胡尚食惨呼一声,跌在一边。

他将姚子矜拥入怀中。

“子矜?子矜!”

姚子矜张口欲言,却是眼前模糊,晕了过去。

朱瞻基抱起子矜便要离开,他脚步微顿,用余光嫌恶地瞥了胡尚食一眼,冷声道:“拿下。”

话音刚落,陈芜便带人闯入殿中。

胡尚食连忙跪下:“殿下,您万不可听信此女所言,殿下!”

朱瞻基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陈芜示意,宦官上前将胡尚食带走。

胡善祥追到门口,望着朱瞻基渐远的背影,声嘶力竭:“殿下!殿下!”

一直低垂着头仿佛恐惧的阿金这才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着胡尚食被带走。

很快,盛寅便拎着药箱来草舍替子衿诊治,良久,收起施的针,回过身。

“殿下放心,姚姑娘是受惊过度,身子并无大碍,很快会清醒的。”

朱瞻基点头,“嗯”了声,陈芜便引着盛太医退出了书斋。

朱瞻基望向竹榻上的姚子矜,下意识取出凤佩凝视,目光复杂。

窗外,太阳逐渐西落,黄昏慢慢降临,黄鹂栖在院子里的花树上,啾啾鸣叫。

渐渐的,天空漫上一层灰雾。

姚子矜慢慢苏醒,坐起身,发觉所处何处,一言不发便要下榻。

朱瞻基原本站在窗前,摩挲着手中的凤佩,待她快踏出门去,方才出声:“一句解释也无,这便要走吗?”

姚子矜陡然站住了。

朱瞻基快步上前。

“姚子矜,不,你不姓姚,那么,是不是连名字都是假的?”

三足白玉香炉里青烟缥缈,淡淡的青木香萦绕在鼻间,似山涧泉水般澄净,又夹杂着丝丝缕缕雨后的清冽。

青竹的影子在窗棂上交叠,少女目光平静:“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

朱瞻基安静地站在子衿面前,眸光万般怜惜,薄唇翕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子衿眼观鼻鼻观心,低眉敛目,避开他灼灼目光。

“我见你的时候,你不过十岁——”他一开口,便似灼灼夏日里的细雨。

丝丝缕缕的清冽温和,仿佛能浸润少女焦躁炽热的内心。

子矜似感叹似嘲讽:“是啊,我初次入宫尚且年幼,多年过去,别说是殿下,宫内还有谁记得我呢?”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朱瞻基眼中一片澄净,声音温暖如常:“是外祖母替你伪籍入宫?是了,一定是她。”

子矜避而不答,反问:“殿下要追究奴婢的冒籍之罪么?”

朱瞻基突然严肃:“我说过,不准你自称奴婢!”

子矜凄然笑笑:“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奴婢,又是谁呢?”

朱瞻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冒籍入宫,故意接近我,到底想要什么!”

“殿下,那年,我随母亲去礼佛,无意中与彭城伯夫人相遇。自那以后,她便时时出入孙家,而母亲对我的教导,也越发严苛。后来我才得知,夫人为巩固张家之权势,一直在寻觅早慧的女童,悉心栽培,以备太孙妃之选。最终,她挑中了我。”

子衿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说完,她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从朱瞻基有些狼狈的神色上掠过。

朱瞻基怔住。

“殿下不是很喜欢同我下棋、听我弹琴么,除了琴棋书画、琵琶管箫、女红烹饪,便是蹴鞠骑射亦不在话下,您喜欢什么,我便要学得精通,非如此,就会挨打。”姚子矜扯了扯嘴角,苦笑,“侍奉殿下,为您而活,似乎是我人生的唯一意义呢。”

朱瞻基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子矜……这些,我都不知道。”

子衿冷眼瞥他:“如此小事,怎会玷污殿下之耳。您更不会知道,就在我那年入宫觐见先皇之前,孙家发生了什么。”

当她推门而入的那一瞬,入眼的便是她的姆师舜玉竟高悬于梁上,她冲了过去,却被母亲徐氏紧紧抱住,捂住了眼睛。

那一幕,却终究似热浪漫过她心脏,即便光景流转,每每想起时,心口亦会灼灼的疼。

“那是从小教导你的师傅,你成了太孙妃的正选,本是一桩好事,为何她——”

男人的声线仍旧清朗温润,但细听之下,竟微微颤抖。

姚子矜低声喃喃:“她不是我的姆师,是我的亲生母亲。”

朱瞻基瞳仁一颤,眼神中裹满震惊。

子矜仰头,望着他温柔似春光的面庞,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我打小就知道,她是我的亲娘,可我从来没叫过一次,因为她身份微贱,会玷污孙家的门楣,所以……就算我们朝夕相处,她手把手教我读书、写字、弹琴,也不准我叫一声娘。我无数次快要脱口而出,最终却不敢……”

朱瞻基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揽住姚子矜的肩头。

子矜猛然后退了一步。

“她死了,是为我而死。我入选太孙妃,怎能让别人知晓,我的亲生母亲出身乐籍?她那么骄傲,从不认命,可为了女儿的前程,为了让我有个不被诟病的出身,她竟悬梁自尽了。殿下啊,对于您,无非换了个人选,可对于我而言,那意味着我的生母白白牺牲,意味着她的死亡毫无意义!”

提及此,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哭腔道:“我不要做什么太孙妃,不要,真的,我不要,我只想要她回来!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没有在她活着的时候,叫她一声娘!”

她悲痛地不能自已,跌坐在地上。

朱瞻基上前抱住她:“对不起,子矜……”

被他拥入怀中的那一瞬,她坚强的新房瞬间崩塌,霎时,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殿下不是问我,为何要入宫么?徐氏虽非我生母,可她同情我娘,待我如同亲生,便是重病在身,也苦撑着一口气,要看我风光出嫁。呵,可她等来的却是那样的消息……您知不知道?为了这桩婚事,我失去世上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才入宫,就想亲眼看看,取代我的那个女子到底有多好,我也想问殿下,我到底错在何处……”

生母因她而死,徐氏在临终前还在因为她的婚事而发愁。

只是丢了太孙妃的身份而已,她才不会因此被打倒。

比起生母和许氏的死带给她的无止境的绝望,她如今这般境遇,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先前在东暖阁被胡善围以利刃抵着脖颈时,怕吗?

自然是恐惧的,可她知晓,自己没资格害怕,在这深宫里,没人能帮得了她,她也不需要。

朱瞻基心痛,紧紧抱着她。

“子矜,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我保证。”

子矜身体发抖得很厉害,朱瞻基紧紧拥着她,充满了怜惜。

胡善祥匆匆出现在草舍门口,亲眼见到这一幕。

恰在此时,子矜睁开眼,望见了胡善祥。

二人的目光,隔着那道门,在空中倏然相撞,她们沉默地望着对方,子衿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蒙着水雾的眸子里漾开一抹莫名的笑意。

胡善祥整个人都呆住了。

袁琦追上来,连连弯腰,把人请走。

过了很久,胡善祥在草舍外等候得焦虑不安,直到袁琦再次来到她面前。

袁琦恭敬地行礼。

胡善祥欲言又止:“殿下他——”

袁琦恭敬道:“请太子妃放心,殿下原本要重罚胡尚食,但姚姑娘说,毕竟相识一场,恳请殿下宽恕。殿下命胡尚食回去静思己过,如若再犯……”

胡善祥抿了抿唇,将张口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袁琦深深弯下腰去。

“奴婢奉命,先送太子妃回宫,请。”

胡尚食回到清宁宫,恰好袁琦领着阿金出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阿金轻蔑地望了胡尚食一眼,那眼神带着无限的嘲讽。

胡尚食瞬间站住,陡然回过头去,阿金已经远去了。

这一刻,胡尚食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