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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看望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立秋之后,下了几场雨,便有了凉爽之意。

这日,天朗气清,虽白日高照,却已没了夏日的暑气。

苏荷穿了身丁香紫的襦裙,她抱着从大厨房借来的两个竹筐走进了春华庭。

门侧靠墙的那两株太平花枝上还零星地缀着几朵白花,花瓣落尽的花蒂上已冒出了绿色的果实。

苏荷边踏上青石板路,边看向那些缀满枝头的果实,她遗憾地想,可惜不能吃只能看。

她又看见左侧的芍药丛有一溜东倒西歪的芍药,那是之前叶冬生压倒的,她心内倒有些惋惜。

上了石阶,往右侧一拐,转过墙角,她听见了云丫的说笑声,自己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待她往左转过墙角,便看见云丫和丹朱站在斜靠梨树的竹梯上,伸手摘着树上的梨子。和巧如慧则帮她们扶着竹梯。

苏荷笑着下了石阶,她欢喜地说:“大厨房正用四娘她们送来的洛京新米做米糕,香得我直咽口水。”

云丫听着就咽了咽口水,她摘下一个梨儿递给下边的和巧,笑道:“这么多梨子,也可做梨糕。上次去八珍坊买来的梨糕就颇好吃。”

不喜甜食的丹朱也边摘着梨子,边点头说:“那梨糕松软可口,确实不错。”她将摘下的梨子递给如慧,又说:“就怕做不出那样好的味道。”

如慧接过梨子说:“我与和巧原先跟着厨娘学过做梨糕,味道还尚可。”

苏荷听见这话,便走到了如慧身旁,她拿过她手中的梨子,扔进竹筐内。她笑道:“那你们便做一些梨糕来尝尝,好让我们尝尝你们的好手艺。”

另一棵树下的和巧听了这话倒有些赧然,她羞怯道:“哪有什么好手艺,不过是做着玩罢了。到时你们莫要笑话才好。”

“怎会,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苏荷说着将竹筐放在地上,她弯下腰将堆放在树下的梨子装进竹筐内。

廊檐之下铺着一张簟席,刘姝程昭相对而坐,她们之间放着一张雕花木几。

刘姝的木屐摆放在一旁,她赤足跪坐在簟席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程昭。

程昭正用刘姝的那把匕首削着一个梨儿。他削皮并不熟练,往常他都是连皮一起吃的。可他知晓刘姝与他不同,便殷勤地替她削起皮来。

刘姝一点不担心程昭划到自己的手,她倒有些得意地说:“小舅父送的这把匕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程昭终于削完了一个梨子,他倒松了口气。他听着刘姝的话笑说道:“也是我磨得锋利,不然只怕连梨皮也难削。”他说着,便将梨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了木几上的玉碟内。那玉碟旁边放着匕首的鞘,鞘上刻着“怀夕”二字。

他将梨儿白色的果肉切完,把匕首和梨核齐整地放在了木几上。

刘姝从自己袖中拿出一方绣海棠花的白色帕子递给程昭,他笑着接过,擦拭起手来。

刘姝望着玉碟内大小相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梨肉,惊喜道:“太尉竟然还会做这些细致活。”

“这不跟切肉是一样的,在军营我也时常切肉烤肉的。”

程昭说着又用帕子擦拭起沾染着梨汁的匕首来,而后又将匕首放回了鞘内。

刘姝一边拿起木几上白色绢帕上放着的那小巧的玉叉,一边笑道:“那改日定要尝一尝太尉烤肉的手艺。”她说着,便用玉叉在玉碟内叉了一块梨肉,递到程昭嘴边。

程昭已将手中的帕子整齐叠好放在了木几上,他望着她欣喜地挑了挑眉,眉眼含笑地吃下了那块梨肉。

刘姝望着咀嚼的他问道:“如何,可好吃?”

程昭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将梨肉咽下,沉声道:“这些混账,胆敢骗我!当初买这梨树时,他们可是夸口说结的梨儿定香甜可口!”

“不好吃吗?”刘姝面露疑惑,用手中的玉叉吃了一块梨肉。梨肉雪白爽脆,酸酸甜甜,颇为可口。她咽下梨肉说:“还算可口。”

程昭知晓刘姝喜甜,可这梨肉却有些酸,他不免惊奇,问道:“不酸吗?”

刘姝又吃了一块梨肉,她咽下说:“酸酸甜甜的,倒挺可口。”

程昭伸手拿过刘姝手中的玉叉又吃了一块梨肉。他还是觉得有些酸,问道:“公主当真觉得可口?”

“我骗你做甚?”刘姝笑了笑,她拿起绢帕上的另一支玉叉放在了玉碟内。她又站起身来穿上木屐,端着玉碟走下石阶。她看向正捡着梨子的苏荷说:“你们也来尝尝这梨儿的味道。”

苏荷闻言直起了身来,几步走到了刘姝身边。她接过她手中的玉碟,屈膝道:“多谢公主。”

丹朱和云丫也从竹梯上下来,几人围到苏荷身边。苏荷挨个喂了她们一块雪白的梨肉,最后才自己吃了一块。

刘姝见她们面上的欢喜淡了下去,尤其是讨厌酸食的云丫更是皱起了眉头。可她是当真觉得那酸甜味可口的,她瞧着她们的反应心中不免疑惑起来,口内问道:“你们当真都不觉得可口吗?”

苏荷咽下梨肉说:“公主,这完全算不上可口,有些酸了。”

刘姝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她转身看向程昭。

程昭仍旧坐在簟席上,他随意地侧着身,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他与刘姝对视,笑道:“许是公主的口味变了。”

刘姝提着裙摆走上石阶,她在他身边坐下,眨着水润的杏眼疑惑问道:“那为何口味就变了?”

程昭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便故意凑近她,低声说:“许是因你太过爱慕我。”

刘姝羞红了脸,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下程昭的肩膀,腕上的玉镯晃动。

程昭眉眼含笑,他捉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

而苏荷几人则在忧心地下树上的这许多酸梨该如何处置。

如慧想了想说:“梨糕也是做得的,不过要多放些糖。还可以用来酿梨儿酒。朱娘子便很会酿酒,到时央她来酿。”

苏荷听见这话眼睛都瞪大了,她欢喜道:“酿酒好啊,我还未喝过梨儿酒呢。想不到朱娘子不仅做饭好,还会酿酒呢!”

云丫附和道:“是啊,我也未喝过梨儿酒,不知味道如何?”

丹朱无奈地笑了笑,她打趣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成了醉鬼才好!”她说完,便拉着如慧又上树摘梨去了。

云丫和巧也转身走向旁边的梨树。

苏荷看向刘姝,又赶紧笑着垂下了眼来,蹲下身继续捡着梨子。

廊上,程昭仍旧摩挲着刘姝的手腕,他望着她那秀丽的容颜,想起昨夜她在睡梦中曾呼唤过她的阿母。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握住了她的手掌。他说:“公主说过皇宫中春华庭的梨儿甚甜,不如你我摘一些去看望母亲。”

刘姝愣住了,她不解道:“母亲?”

“是啊,公主的母亲德妃。”

程昭笑了笑,刘姝回了他一个感激的笑容。他将木几上的匕首放入袖中后拉着她站起身来,向阶下吩咐道:“我与公主去看望德妃,你们不必跟来。”

苏荷等人答应着,目送那亲密的二人离去。丹朱四人对此也习以为常,程昭总是单独带着刘姝外出甚少带上她们。

程昭和刘姝骑着红白两匹马儿去了皇宫,刘姝也初次体会了皇城打马的快意。他们去春华庭摘了一竹篮梨儿,便打马出皇城直奔城外的皇陵而去。

程昭提着那一篮子梨儿刻意地放慢了速度和刘姝并驾而行。

待行到皇陵外,二人都下了马来。那皇陵的守卫,见是太尉和公主便未多加阻拦。

二人将马留在皇陵外,步行走进了肃穆冷清,松柏苍苍的皇陵。

行到德妃陵前,刘姝望着坟冢前的墓碑含泪笑了笑,她跪在墓碑前的青石板上磕了一个头。

程昭则将手中的竹篮放在了墓碑前,他撩袍跪下也磕了一个头。他抬起头来,感激道:“程昭多谢母亲,生养了这般好的公主!”

刘姝跪在程昭身旁,含泪笑看着他,此刻她心中是欢喜的,她是多么地庆幸自己能遇到他,能嫁给他!

就在刘姝如此感怀之际,程昭却盘腿坐在落了枯叶的青石板地上。他又拿出袖中的匕首,很是自然的从竹篮中拿了一个梨儿削了起来。他边削皮,边笑说:“你我先替母亲尝一尝,这梨可甜否。”

刘姝呆愣了片刻,她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也学着程昭的样子盘腿坐下,眉眼弯弯地看着已经熟练地削着皮的程昭。

程昭削完皮后切了一块丢进嘴中,他咀嚼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便又切了一块递给刘姝。

刘姝看着自己摘过梨子,摸过马的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接过梨肉咬了一口。她笑着将梨肉咽下望着墓碑说:“阿母,春华庭的梨还是甚甜的。”

程昭已将剩下的梨肉切成块,整齐地摆在了墓碑前。

刘姝望着那齐整的梨肉说:“这么多梨阿母也吃不完,不如我们带些去看望外祖母她们。”

“也好”,程昭笑了笑。他边将匕首上的梨汁擦拭在自己的衣袖上,边说:“我也可与河郡侯详谈一番。”他说着,将匕首收回鞘中放进了衣袖内。

刘姝已将那块梨肉吃完,她手上沾染着梨汁,因之前将帕子给了程昭,如今倒没有帕子擦拭。

程昭瞧出了她的苦恼,他抬起手臂伸向她,朝她挑了挑眉。

刘姝看着他那已经湿了一块的衣袖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望着他的眼笑了笑,将手上沾染的梨汁轻轻擦拭在了他的衣袖上。

刘姝从竹篮子里拿了三个梨子放在墓碑前,她与她的母亲道完别后,在心内想,阿母,怀夕得遇良人,你不必为我忧心了。

程昭将剩下的梨核和梨皮放进竹篮中,他一手提着竹篮,一手牵着刘姝的手缓慢地向皇陵外行去。

二人的心境已与来时不同,她们的嘴角都含着笑意,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儿时的趣事。

几日后,刘姝又回了一趟皇宫,她带回了一幅画像。那画出自书画局的画师方淮之手。她和太子妃陈慈在东苑游玩时,遇到了正在作画的方淮。方淮善绘人物,便替刘姝和陈慈各画了一幅像。

刘姝还特意把画像拿给程昭看,她把那画像和方淮夸了又夸。那神韵体态皆为上乘的画作就连心中别扭的程昭也夸了一声好。

程昭善于水墨山水画,于人像上实在平平,纵使想帮刘姝画一副像,也是有心无力。

他当日趁着夜色仍是去了宫中的书画局一趟,他客气有礼地让方淮秉烛为他画了一幅像。方淮画好后,他拿着那画像回了太尉府。

可第二日他又去了书画局,他与方淮说昨夜那幅画少了些神韵,让方淮再画一幅。方淮又画了一副。他又说这副画中的自己太过冷峻,又让方淮重画一幅。

如此反复,方淮这一日之内替程昭画了三副像。

待到暮色苍苍,室内燃烛时,程昭随意地坐在榻上,悠闲地喝着茶,看着木几上方淮刚画好的那幅画像,点着头说:“我还是觉得昨夜画的那幅好。”

疲惫不堪的方淮愣在当场,他脸上衣裳上都沾染着颜料,瞧着好不狼狈。他这时便明白,这程太尉是故意整治他,想来是因为自己替公主画了一幅像。

方淮不兔在心内叹道:“哎,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位殷勤的中常侍,如今又被阴险的太尉缠上了,这些贵人当真是难伺候!”

好不容易送走了程昭这尊佛,他走回室内看着那三幅画像做了一个决定,往后再不随便给女娘画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