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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惩罚

君川阁内洒满日光,那院中墨绿的松树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刘姝和苏荷走进院门,候在阁中的夏姑姑等人忙迎了上来。夏姑姑见刘姝神色不愉,心中疑惑发生了何事。

这时,程昭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把夏姑姑等人吓得屏气凝神。

刘姝却看也不看程昭,径直进了寝室。苏荷也跟着进去了。

室内已换了一番模样,床榻上挂着梨花白的幔帐,左右靠墙各摆了一架雕花楠木高几,几上摆放着刘姝那插在玉瓶内的鲜花。左右墙上挂着那两幅仙鹤图。

刘姝站在床前,她看了看床头放着宝剑的木架和旁边自己那朱漆的木箱,又看了看床尾那架朴素的屏风,心里觉得很是违和。

程昭边走进室内,边别有意味地说:“哟,我的寝室我倒有些认不出了。”

门外的夏姑姑听了这话心一下提了起来,她站在门口,急忙开口道:“太尉,公主说这是您同意的,故而奴婢才大胆做了些变动。”

昨夜刘姝提出要在君川阁增添些摆设时程昭确实也同意了,他原本是不在意这些小事的,可如今心里有气自然要找些由头来发泄的。

他被下了面子,不满地转身看向夏姑姑,冷冷道:“多嘴多舌。”

夏姑姑吓得心肝一颤,忙跪下请罪。春儿等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刘姝已转过身来,她讥讽地笑了笑,看着程昭的眼睛说:“小肚鸡肠。”

程昭平日里不论面对谁的谩骂他都能保持冷静,因他知晓一旦动怒就会失去理智,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有偏差,想赢也就难了。可在面对刘姝这句不痛不痒的话,他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他那双丹凤眼中习惯性地显露出阴狠来。

刘姝看着他那威慑的眼神,她心里也窜出火来,暗道:“你吓唬谁呢?说你小肚鸡肠,你还不服?就你这样的心眼,是如何当上太尉,统管三军的?”

这些话她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些惧怕他的。因此,在她和他的对视中,她先败下了阵来。她将目光移向门外,看着俯跪在地的夏姑姑等人说:“姑姑,你们并未做错事,起来吧。错的是那些反复无常之人。”

夏姑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程昭后慢慢站起身来。春儿等人也站了起来。

“你们都下去”,程昭终于开口,语气是冷冰冰的。

站在刘姝身旁的苏荷见刘姝点了点头,也只能一脸担忧地退了出去。

程昭深深地看了刘姝一眼后,转身去把门关上了。

室内变得昏暗起来,刘姝想着程昭适才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里害怕起来。可她面上却并未显露出来,她双手交握在身前,沉声问道:“你意欲何为?”

程昭目光沉沉,他边走向刘姝,边大声笑说:“夫妻之间,把门关上又能做什么呢?我不介意,白日宣……”

刘姝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她的脸颊因为羞耻染上了红晕,她压低了声音道:“住嘴!”

程昭看着刘姝那羞怯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握着她那纤细的手腕,轻轻地将她的手拉了下来。他挑了挑眉说:“公主才刚打了我的脸,如今又打我的嘴。这恃宠而骄得也太过了,那五杖当真是该打,还要重重地打!”

刘姝把自己的手腕从程昭宽厚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她拂了拂袖,双手交握在身前,挺直了腰背,郑重道:“程昭,那五杖我受得,可你万不该推苏荷!她是我的至亲至爱,是我最重要之人,不论是谁伤害她,我绝不会放过!”

程昭明白自己在刘姝的心里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苏荷的,这是事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他不得不接受,可仍是免不了失落。他心中的火气像是被一盆冷水一下子给浇灭了。他转过身去,看了看那插在玉瓶内的鲜花,他勾唇说:“这花插得可真好看。”

刘姝闻言看去,她看着那美丽的花朵说:“那是自然,我插的花又怎会不好看?”

程昭转回身,他见刘姝神色已恢复如常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他边从袖中取出那块信简,边说:“公主适才说那五杖你受得,那便请公主伸出手来。”

刘姝再一次领会到了程昭的卑鄙无耻、反复无常,她咬了咬牙将左手伸了出去。

程昭却一本正经地摇头说:“适才打我的可不是这只手。”

刘姝气得冷笑了一声,又伸出右手来。

程昭垂眼看着那红润嫩滑的手掌,心里却在想,我程昭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他这样想着,便抬起手用那信简在那手掌上重重地打了一下。

安静的室内,响起了“啪”的一声。

刘姝痛得瞪大了眼睛,强忍着才没叫唤出声。她涨红了脸,左手捂着右手,嘴里疼得倒吸凉气。

程昭看着刘姝这痛苦模样心里的气终于消散了。他用那信简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掌,得意洋洋地笑说:“看来我偷这信简倒还有大用处,倒也不枉费我一番功夫。”

刘姝缓过痛劲,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她仰着下巴,恼怒道:“程昭,我本没有错!我是公主,我想去哪,想见谁,还轮不到你来管!更轮不到你来惩罚我!”

程昭勾着唇笑了笑,他用那信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看着刘姝那亮晶晶的杏眼说:“公主现在才想明白。你本来无错,错的是季湘,她就不该顾着若磐的情面把这种事禀告到你的面前。不过谁让公主心善,非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尽管室内昏暗,程昭又背光而立,刘姝还是看得见他那嘲讽的神色。她气恼不已,又找不到话来辩驳,只觉得右手掌心越发的疼了。

“公主矜贵,不如那剩下的四杖就还给季湘?我会告诉她,公主怕疼,受不了这小小信简打的四下,只能让她多挨那宽大刑杖打的重重的四板子了。”

程昭精明的眼睛中透露出的全是不怀好意,刘姝望着他咬了咬牙,愤愤道:“你休想害本公主成为不仁不义之人!”她说着,一脸英勇地伸出了右手。

程昭的小算计得逞,心里自然欣喜,他眉眼含笑地将拿着信简的手高高抬起,可最后却轻轻落下,在刘姝的手掌上打了四下,这四下轻得一点声响都未发出。

已经准备英勇就义的刘姝,看着他的举动脸上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神色。

程昭将信简放回袖中,他倾身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笑说:“公主往后切莫因心软,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害苦了自己不说,还让犯了错的人心生侥幸。”

刘姝闻到了程昭身上那独特的味道,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就是一种他自己特有的味道。她红了脸,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而退开的程昭却在目光深沉地打量着刘姝,他笑说:“这信简上的内容虽酸得很,可这信简却已经有了大用,我倒该感谢那陈持一番。我去物归原主,公主等我回来用午饭。”他说着转身开门,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刘姝看着程昭高大的背影心里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候在阶下的苏荷走到了刘姝身边,她原本担忧她被欺负,可却见她的嘴角带着笑意,她不免疑惑问道:“公主,你笑什么?那程太尉没欺负你吧?”

刘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疑惑道:“我笑了吗?”

“笑了”,苏荷如实回说。

刘姝又笑了起来,她看着自己发红的掌心说:“真是奇怪,我挨了打,本该生气才是,可为何会觉得有趣呢?”

苏荷脱口而出道:“公主怕是疯了!”她又拉着刘姝的手细看,心疼说:“他当真打公主了!都发红了,是不是很疼?他怎么下得去手?当真可恶!奴婢去拿药给公主擦一擦。”

苏荷心疼得红了眼,刘姝却还在想着程昭那张含笑的脸。

这边,何善骰带着李氏和何善安回了他置办的宅院。那院子虽不大,可该有的都有,又是在闹中取静的地段,衣食住行也都便宜。他也是各方考量过才买的这座院子。可李氏却总嫌这院子太小,不够气派。

何善骰翻身下马。何善安率先跳下马车去打开了院门径直进去了。李氏下车后,何善骰将铜钱交付给车夫,车夫赶着马车离开了。

李氏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华贵的衣裳,她看着自家那扇小小的木门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她抱怨道:“你好歹是朝中官员,住如此小院说出去也是丢人。连个马车都赶不进去,还要去租赁,着实没有颜面。”

何善骰觉得心烦,他沉着脸说道:“你去太尉府吵闹,难道就有颜面?”他说着,也走进了院中。

李氏气得冷哼,她甩着手赶了进来,没好气地说:“你亲弟弟被人这样羞辱,你这个当兄长的能无动于衷,我这个当阿母的却做不到!”

何善骰站在院中的石板地上,他冷冷地说:“是他自己上赶着去的。但凡他有点脑子也能想明白,这就是长公主拿他做筏子打太尉的脸。我劝他,他不听,倒好像我要害他!如今,竟还有脸去太尉府讨公道!”

何善安把自己关在房中,他听见了何善骰说的这些话,原本郁闷烦躁的他心中冒起火来。他一下拉开房门,站在廊上怒吼道:“你说够了没?我受了这样的侮辱,你不帮我出头,还来责骂我!你以为自己了不起吗?你也不过是个奴才,比我又能好到哪去?在那些达官显贵面前,不也是卑躬屈膝!”

何善骰是第一次见到何善安这凶狠恼怒的模样,他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心想原来他也是个有脾性的。他这样一想心里的火气倒消了些,他冷笑着说:“不管是奴才还是主子都要有自知之明。有多大的能耐端多大的饭碗,不要心生妄念,没得砸了自己的脚。”

李氏早已跑到何善安身旁安抚他,她听了何善骰的话指责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作妄念?你如今做了官,不说帮扶你弟弟,你倒来打压他!你这官架子倒摆到我们母子俩面前来了,怎么不去太尉面前摆一摆?”

“哼,你还敢提太尉,若是闹到太尉面前你们只怕要横着出来。你们什么身份,又受了什么委屈,竟敢跑到太尉府去讨公道?我都不敢有这么大的脸,你们的脸倒是大!”

何善骰看着那母子二人觉得自己倒像是个外人,可这些年他们母子哪一样不是依附着自己?自己做了这般多的事,到头来也只是个外人。他心里就免不了委屈动气,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李氏被儿子如此说教,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恼怒。她一下坐在地上,哭嚎道:“我真是命苦啊!嫁了个夫君是个短命鬼,如今连儿子也欺负我!”

何善骰听不得他母亲说他父亲的不是,在他心里他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他高大强壮,头脑灵光,对妻儿更是疼爱有加。他被李氏的话激怒,怒目圆睁道:“你不准说我阿父!若没有我阿父,你能衣食无忧吗?能坐在那里伤春悲秋吗?”

“你还敢提你阿父?若不是因为他,我会受这么多苦?我也是大家闺秀,也曾温婉似水,你看看如今我变成了何模样?”

李氏只觉自己委屈不已,泪流满面地摊开了手。

何善安见着这场景只是心烦不已,他不想再见到他们,也不想听他们说话,一转身关上房门,将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好以此来维持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

而何善骰虽气血翻涌,可却不忍心再对他母亲说出指责的话。可他知晓若没有他父亲,他母亲还不知被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叔父嫁给什么样的人。他父亲对他母亲是问心无愧的!

李氏见何善骰不说话,只当自己占了上风,她心里想到这些年受的苦就更觉委屈,她抱怨道:“你离开家的这些年,你可知我拉扯着你弟弟是如何过的吗?我们孤儿寡母的,哪里不会被人欺负?你倒好,在外面逍遥自在,不管我们母子的死活!”

这些话何善骰已经听过许多遍了,他皱起眉头,像以往一样冷冷地说:“你当年把阿父的赌坊卖了一大笔钱,我走时你还在那里欢欢喜喜地数钱呢!”

他当年便是因为他母亲将他父亲最珍贵的赌坊卖了,一气之下才离家出走的。

李氏听了这话,一下爬了起来,大声吼道:“你知晓什么?这柴米油盐哪一样不需要花钱?我要供你弟弟读书,这笔墨书本都是要花钱的!”

“是啊,你还给他请了个好夫子。那夫子只怕也花了不少钱,不然如何还能和你眉来眼去?”

何善骰冷冷地笑了笑,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不愿在这里多呆,扔下句:“往后不要踏足太尉府”,便转身往院外走去。

李氏恼羞成怒,她脱下脚上崭新的绣花鞋朝何善骰扔去。何善骰一下将院门关上,把那绣花鞋挡在了门后。

李氏气恼不已,她坐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又蹦蹦跳跳的去捡那只绣花鞋。她看着鞋面上沾染的尘土,心里后悔不已,想着该捡地上的石头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