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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就要是宣张得满宫闱都知晓

时隔一年,太子妃再度怀有身孕。

这消息火速传到兰房殿,郑皇后二话不说,就着人把关在永巷西宫的申储妃给接到了兰房殿,一面令人去少府太医署唤贾、陈两个太医,一面让叔衣亲自去天门殿——把这消息告知了皇帝,还不忘令人把消息递到太子那儿。

就要是宣张得满宫闱都知晓,前头的舞姬就算生了个儿子又如何?母亲死了,皇孙又不是没在了,正妃这也怀着呢,就算要追究责任,看在孩子的份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天门殿的消息回得也快,那黄门郎额上淌着汗珠,说天子听了消息后,算是默认了。“陛下还说——”黄门郎惶恐地打量了一眼郑皇后,“说您照旧查个准,不得敷衍。”

到底是多年来的夫妻,不过一个动作就知道皇后的心思了,郑皇后轻轻阖眼,似笑非笑,“你回去回了陛下的话,说孤会办好的,请他放心。”

这对话帘帐后的储妃也正听着,虽说对她而言是早了事早好,可她倒也希望把这事查准了。

若是她们猜得不错,是为了阿巧,那倒也罢了,就怕后头还有其他人。毕竟这一计埋伏深远,她一个小宫人,在宫宴上闹事,便是孤注一掷,若不成,赔了性命也没退路,倒不太似她一人能筹划得出来的。

“诺,娘娘。”黄门郎就在前堂松了口气,退后几步,逃也似的出了兰房殿。

皇后和储妃的关系,莫说是内宫了,就是乙和宫里也知道,天家的婆媳关系,似乎比下头任何一家都要好,就和那亲母女相差无几,逢着宫中要办的大小宴席,皇后都交由自己这儿媳妇去办,要有接待几个诰命妇和王侯夫人的活,也多拉上太子妃,里头颇还有些要传衣钵的意味。如今储妃犯了这么大一个事,皇帝的态度又是如此,递消息的人那就是出头鸟,虽然传达的是天子的意思,可正因夹在这中间,就最容易做了人的出气筒。故而那黄门郎惶恐不安,就怕自己被皇后盯上,就连出兰房殿院门的时候,都不提防打了个趔趄。

阿勇正领着两个太医入园,恰好就瞧见这一幕,惶恐打个照面,已是了然天门殿那都知道了。

*

消息传来太子耳朵里的时候,兰房殿里两个老太医也一并证实了喜脉无疑,且并未有什么胎弱的异样,好好将养就是,倒也不必添药。

这即是喜事中的喜事了,郑皇后乐得喜眉笑眼,打发了赏赐下去,连带着一旁的宫人们也少不了得个好。

申容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望向了自己的小腹,却也觉得原本就该是如此,自己虽说不上身强力壮,但也是不常生病的,正经要做个事,气也不虚,早前那一胎何故就那样了?之后就是用心养都养不住。好在是如今总算是又来了个,好歹是有个安心的事了。

太子来时,消息已经定下来了,郑皇后也开明,即便自己心里甚是得意,但也没留小两口多久,只让他略坐坐,就示意太子将他媳妇接回去了。

忽而念起什么,又令人去益北王国邸——叫了益北王后过来,终归是两个儿媳妇,其中一个有个好消息,另一个也一起听听,顺道敲打敲打。

这头夫妇俩回了金阳殿,申容甚至脚都没落地,乃是受用着储君的辇车——被抬回来的,她不禁又在心里念叨了句“小题大做”,若是没被诊出有孕,这会说不定她就在永巷宫的下房里,挑水刷锅干活了。

金阳殿里少了两个大宫女服侍,刘郢落座后没一会,大约是觉得空了些,就预备从他那儿调些人来,申容一招手给挡住了,“我这儿不缺人,正经早些查出来,让她俩个回来才好。”

“成——”太子尾音拉得极长,脸上的笑意收也收不住,拉起妻子的手放到掌心拍了拍,又很是喜爱的抚上了她尚未显怀的肚子。

仿佛除了傻笑,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这难不成还是……太子妃吩咐上太子了?海三在一旁听着对话,不禁低着了头,虽说他不是没跟过太子夫妇边上伺候,也见识过二人的恩爱了,觉着君主待宠妃——大抵就是如此的,但是这回心底的感观便又不同了,这倒不似天家的夫妻,倒还有点黔首伉俪的意味。

不觉笑了笑,便仍旧是守在边上只等吩咐。

得了正妃有身孕的消息,即便头前不能侍寝,但太子这夜依旧宿在金阳殿正殿。由此,前日还闹得满城风雨的储妃杀母夺子案,竟在无声无息中被掩盖,储妃被关押永巷狱的那道帝令,也形同虚设。

夜里夫妇俩少不得还得去看看阿炜,虽说还是那样瘦瘦小小的,但又比刚出生的时候稍微好那么一丁点儿了。

刘郢双目之中虽是显而易见的怜爱,但比不得申容,他都没看多久就走开了,往后室南边墙角过去,先随手抓了卷竹简,没看两眼就丢下了,而后又开始倒腾起了窗前的矮松盆景。

申容扭头打量了一下,敛目深思:他这是想到他自己了罢,同样是一出生就没了娘,养在主母名下。

她就回眸看了一会小榻上的孩子,示意奶娘抱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接到了自己怀里,悄声问了两句“这样抱对不对”的话以后,调整了几个姿势,就转身对着了里头,“殿下,您不抱抱他吗?”

听着这道轻柔的语调,刘郢才终于再将视线对了过来,抚着针叶的手一颤,似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顿了顿,“不抱了罢。”

这语气里竟还有些颤抖?

倒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那时就算为刘子昭的事暴露出不安——也不过须臾就已恢复如常,今朝却是在屋内还有宫奴的情况下,都止不住情绪。

她就抱着阿炜迈上了木阶,一步步朝着刘郢靠近,玉足一顿,粉唇轻启,“您把手给我。”

刘郢投来好奇的一眼,虽说还藏着点犹豫,但也没有多想,就听话地抬着手递了过去,才止在半空,叫她腾出一只手给抓住了,轻轻叩开那不由自主握住的拳头,就单拉住了食指,拉到了婴儿的小拳头前。

阿炜这会很安静,躺在申容怀里不哭也不闹,虽然眼睑还有些水肿,瞧上去就和没睁开一样,但他爹的手指头这么一伸过来,他感应得也快,一双小手微微张开,就慢慢地握住了。

父子俩微热的皮肤相触,刘郢的神情也顿住了,就这么端详起了申容怀中的孩子,好半天没有话。

“殿下您是第一次为人父母,妾何尝不也是头一回?”申容就跟着他一起低下头,垂怜起怀中的孩子来,“方才我还请教胡媪呢,说要怎么抱才好,生怕闹得他不舒服,没成想他这样听话,一看就是个喜人的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是入睡前二人在帐中的低语——刘郢知道,申容的语调一直很柔和,就算是嗔怪他的时候,也提不起什么力气,可平时的语调再是柔和,也总不会比得了此时,就如同夜里二人之间的对话,那是因为内心真正放软了,所以发出来的声音也是如此。

逢着她抬头看向自己,连那道目光都是柔软至极的,好似海上皎月,女儿家的感情,明亮而又纯粹。

他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这个孩子不会成为自己。

他不是父皇,申容也不是郑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