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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毕竟能活着就是万幸,谁也不会想落得个被赐死的地步

“好。”月下的影子也抬起了头,结结实实将后背靠在了石墙上。

“此前有一对姐妹,一同入了宫——”申容将目光放到了夜空中,轻声说起来,“她们嫁给了同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心里爱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姐姐深爱那男人入骨,而妹妹只想活命,在这座皇宫之中活下去。”

“然后呢?”刘子昭听她似乎有些哽咽。

“然后,姐姐因为太爱太爱他,心里眼里都只有他,反惹来了他的嫌恶,又因姐姐抢走了他心爱之人想要的位置,而被那个女人陷害、污蔑,终被赐下毒酒。”

“那妹妹呢?”他听得很认真。

申容扯着嘴角笑了笑,“妹妹知道与他相爱并不现实,便只专注和宫中有权势的人来往,由此活了下来,可虽说是活了下来,终其一生却为保自己手中的权势,不得不虚情假意地过一辈子。”

“赐了毒酒——”刘子昭皱眉疑惑,“可是没听说皇帝娶过哪对姐妹花,又用毒酒赐死过谁?”

方才还有些迷惘的思绪,立即就被他这话拉了回来,申容低眸苦笑,回说,“我说了,这是个故事。”

“嗯。”他点着头,也开始回味起来。

“你觉得活成姐姐那样好,还是活成妹妹那样好。”申容便问。

这个答案其实很明显,她觉得任谁都只会说:活成妹妹好。毕竟能活着就是万幸,谁也不会想落得个被赐死的地步。

可不想刘子昭很快就给了她不一样的回答,“都好。”

“为何?”于是她问。

“姐姐嘛,虽然下场不好,但相比起妹妹来,胜在问心无愧,坦坦荡荡,爱便是爱了,又如何?倒也自在一世,至于妹妹嘛——”他遥望当空,长吁道,“虽说虚伪痛苦,但史公有云,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若妹妹心有所求,便只是求活,苟活于世也未尝不可。”

“恨私心有所不尽。”她跟着念起,又在心底念了一遍,良久良久,不知缘何,她忽得很想问,便出声就问了,“你如实告诉我,你觉着姐姐那样活着是错吗?”

这一句话憋在她心底太久太久,久到她这一两年来都快要忘了,这一世初醒时,她无比厌恶从前愚善的自己,以至于后来即便不喜这一世虚伪的自己,也不愿意再回到过去。

所以她如堕烟海、混混沌沌,不知如何才算好。

刘子昭一怔,留神起这道回归真实的声音,方才那些刻意捏起来的语调他如何听不出来?他只当是这宫女人微言轻,不想被认出来,所以才刻意伪装。

可没想到……

“错,不在她。”他小心回答。

“是吗?”申容脸颊温热,不知何时竟落了满面的泪水。

“是。”他的语气很坚定,可也再多说不出一个字。

墙后的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还原的声音,她抬手无声地擦去泪水,又重新抱住了屈起的双膝,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刘子昭已经站起了身,他觉得不多会她自己也应该能反应过来了,便颔首微微一笑,“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罢。”

这一回,申容没回答,他也没想着她回答,理好腰侧长剑,便迈下了石梯。

申容是等了一会才起身的,也不知是几时了,她重新戴好裘帽,侧首去看地上的影子,又探出头去看了一会,待确认当真没人了以后,才顺着原路静静回去。

当夜风流云散,月明星稀,待人走下石阶,阙楼四周静谧无声,过了一会,男子高大身影才从另一侧墙后现出。

他负手而立,望着了甬道上快步过去的身影。

……

丑时的北宫外廊,原是少有人来往的,可因这夜庆喜受人之约,正往那空着的宫室去玩了整宿的叶子牌,所以挨到此时方才悄摸回来。

夜间的过道风拂过,庆喜抖了抖双臂,躲过几处甬道上巡逻的禁军,方才是到了北宫门前。

原想躬身速速溜进去,不想目注前头一抹人影闪过,届时步子定住,大约瞧那袍服眼熟,就擦了擦双眼,心道是宫女夜间私会情郎才回。又忍不住挪动步伐上前凝望,借着甬道上明朗石灯,正遇那人回首望向来时的路。

寒风从袖口直直钻入胸臆,庆喜登时就僵在了原地。

如此深夜,储妃为何独自出现在此?他顺着方才的方向望去,那条道通往南宫方向,南宫后靠长安街,除却几处前朝破旧遗址,再无宫人居住,但因位在皇城,所以只羽林、禁军多来往。

那些可皆是有根之人……

难不成真是私会!

兹事体大,翌日清早,庆喜就把昨日深夜之事说与了他师傅尽善,尽善步子一顿,先抬手敲了敲他这徒弟,“你又去与那些人鬼混了?”

“师傅。”庆喜抱着脑袋哀嚎了声。

尽善扫了他一眼,继而也思索起方才的话来,往南宫去巡视的禁军,多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能一路跟成帝到宫城,几个不是忠心耿耿之辈?又岂会有这个胆子去和太子妃偷情?

“等等……”尽善手一抬,示意庆喜耳畔说话,“益北王,是不是常来往南宫。”

庆喜眼珠子一转,“您是说?”

刘子昭随宫中禁军上夜的事,几乎人人皆知——毕竟一个皇子,后来又成了诸侯王,还常做这些事,长久下来,谁还不当个乐子传?

“这就是了。”尽中官抬起的那只手抚到唇边,俳笑了很是一会,收笑对庆喜道,“你这几日夜里就辛苦些,往南宫去的道上寻个僻静位置守着,若再瞧见她,便跟过去瞧瞧那男人是谁?”

这差事可不轻松,庆喜暗暗撇嘴,心里自然不乐意,一时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何必要提,可又不敢违背了他师傅的意思,便只得无奈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