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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别留在长安

给钟元君挑选儿郎这件事,郑皇后一句话吩咐下去,便是尘埃落定。

甚至还没先支会一声信平侯府的人,就先让申容看起了人,只等挑选好了,再直接差人给信平侯府去说亲。

如此简单明了,此后便再不用操心她家女儿的这点子事了。

申容得了安排,积极处理。伤了腿不便多走动,便让人请了叔衣过来,将长安贵族适龄儿郎的名单备好,两个人一同挑选。

这上头的人她并不是每个都认识,每个都有印象,所以需要和叔衣这个宫里待了多年的人问问清楚,再做最合适的选择。

原先预备推荐的公孙晏是不合适了的,回想上一世,他终生都留在长安城,钟元君要是嫁了她,日后少不了还要常往宫里跑。这么留在眼前可不行。

她浏览过十几个名字,玉指一停,落在了一个略有些眼熟的名字上头。

“尹伯旬。”侧目问叔衣,“这是谁家的?”

叔衣答,“是长宁侯家的。”

长宁侯,她在心里幽幽地念了一句。怪道看这个名字眼熟,那长宁侯可不就是太康八年被打发出去的人之一?七年政变开始,一直持续到刘郢登基,期间朝廷动荡,数名高官侯爵处死的处死,赶出皇城的赶出皇城,这长宁侯便是其中出名的,因为结局好所以出名。

虽是一家子赶往了西南,但好歹保住了侯爵位,下半辈子也算是无忧了。

于是她开口道,“长宁侯家好啊。不若与娘娘说说看?要是也觉得好,就此定下了。”

叔衣作为一个宫奴,即便再有资历,也没资格参与贵人们的亲事。便躬身应下,“是,储妃。”

等兰房殿的人走了,金阳殿安静片刻。

申容喝了口热水落座原地,忽而开始一阵失神,说不上来要想些什么。

与面对刘郢时心里的激烈对峙不同——钟元君的事处理完,她的心湖上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自己存在。所有情绪肉眼可见地淡去,最后就只剩下一片寂静,寂静得她又仿佛可以听到意识最深处的那个声音。

于是她讥诮一笑,回答道,“是啊,这就是我想要的。”

这样放空了不知有多久,炉子里的香饼烧完了,元秀提着竹篓子进来换过。申容目光放过去,让她去南宫那处往外去打听打听,看看申府最近如何了。

人是隔日清早来回话的。

彼时太子爷刚从帐中起来,由两三个宫奴伺候更衣。申容腿上的一点擦伤恢复得快,照从前一样跟着下塌接过了宫奴手上的衣袍,服侍他穿上。

这会前堂没几个人守着,元秀收了消息快步往后室走,过了屏风才瞧着里头的太子爷,动作突兀地伏下了身。

心急起来,动静也不小。

刘郢闻声瞥了下头一眼,“清早着急忙慌的,撞见鬼了?”

申容扯平了帷裳望去,自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来的。便淡然回眸一面继续检查太子头上的长冠,一面接过话,“这丫头做事就这样,性子急。昨日下午茵梅叫她去领些燕脂回来,结果常用的那批没了,两个人拌嘴了两句。”说着,往下头放高了语调去,“可是今日又有了?”

元秀只得迅速答,“是,又有了。”

这些事于刘郢这么个男人来说,当然是不感兴趣的。他嗤笑了声,并没在意,张着手转过了身去——由着宫奴挂上腰间玉环。

太子同他那一长串服侍的宫奴们一离开,申容冷冷地搭了元秀一眼,虽没责罚,却也是柔声细语地好生警告了,“下回进屋前,好好掂量掂量该有的样子。要是出了什么差子,我们大家可都活不成了。”

元秀身形一颤,随即伏身请罪。心里却不由得嘀咕:好歹储妃正得宠,就算是被太子发现了又如何,又不是像田良娣那样害人的事。怎么就至于活不成了?再者太子又不是陛下那样暴脾气的人,拿着人说杀就杀。

身旁茵梅手肘撞了撞她,方才让她记起要回禀,遂磕了个头,开始答话。

申府回过来的消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甚至说来和储妃都没什么关系。除了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就是住家里的叔婶亲戚往外吵闹斗殴这些,几起子事说大不算大,由着申安国出钱给私了了,没闹到官府。再好听一些的,便是申公那新妇叶氏,她女儿与韩苌成了婚,现今府门前还挂着红灯笼,喜庆着呢。

听完这些,申容如今的心里都说不上气了,她冷哼了一声,接着就是开始笑,笑了很是一会才收住,“喜宴办到娘家来了,倒是头一回听说,是不是新姑爷往后也要住在申府啊?”

“是——”元秀顿了顿,“恐怕是。”

申容就不做声了,这群人你要做些手段打压他们吧,到头来还是劳累申安国给他们擦屁股,可你要说不做些什么吧,就怕有朝一日发现养了一群白眼狼,费力不讨好都算了,还要叫人害了去。

所有埋怨就如浪潮一层层翻上岸,冷嘲热讽完了,最后回归风平浪静。

她又哑然失笑。感慨申家如今办了喜事,自己这个真正的申家女儿还要主动往外去问话才知道。

也是,上回才为那个韩苌的事和父亲冷言冷语了几句过去,如今叶氏女儿和韩苌成婚,父亲自然会怕她不乐意听,才没想着说。

说到底,眼看着她倒真成了外人了。

这日到了下午,在屋子里养了几日伤的田婉儿终于出了门,头一个跑的便是储妃的正殿。两妻妾坐着说了一会话。同样是伤了腿,少不了一番同病相怜的问候,从养伤的草药到祛疤的药膏,话一转,又是彼此夸了几句“气色好”、“身材匀称了”这样伪亲密的话。

眼看着能聊得都差不多聊完了,田良娣放下玉盏,“从前不发觉,这么一躺着才知道,伺候的人是少了些。所以今日斗胆问储妃再要个使唤丫头过去。”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申容撩眸笑着说,“好,你都喜欢什么性子的。我回头叫人去挑个好的。”

“安静些的就成。妾身也不喜欢太闹腾。”田婉儿眉眼里的顺从没怎么变。

她点着头,往茵梅那看去,“你去安排。”

茵梅好似一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两边迅速打量了一眼,颔首应下,“是,储妃。”

再一抬头,储妃和良娣便是相视一笑,若不是许多事都是经自己手上去做的,这又有谁能想到其间的争斗还涉及过人命。

就是到了现在,茵梅偶尔闭上眼都还能看到井里的那具女尸。

一时分不清,狠的人到底是那杀人的田良娣,还是引人上钩的储妃……

*

眨眼到了五月底,经过兰房殿和金阳殿这么一联合,钟元君的婚事终是顺利安排下去了。

本来是不打算劳烦皇帝为女眷这些事劳心的,可那日叔衣在郑皇后面前提了一嘴,正好皇帝从屋外迈进来,就听着了。当即一拍掌同意,又头脑发热再下了道赐婚的圣旨下去,

半点没想着要避讳,婚期就定在二皇子大婚的同一日。

只道是好事成双。

皇帝直接点头的事,就算是有人反对,也不能闹到天门殿前去。钟元君的婚事可谓一波三折,信平侯府倒是从头到尾没自己做主的权利。

这回的圣旨下去,信平侯夫人照样是领着女儿迅速入了宫,也不知是要来感恩的,还是又要来闹的。

这次赶得是真不巧,逢着郑皇后有生产之兆,开了宫口,在正殿内来回踱步。兰房殿内虽不如上次那样大动干戈——召集了一宫的人里里外外地跑了,但也是紧闭了殿门,吵闹不得。

申容在里头搀扶郑皇后走动,为生产做准备。叔衣就在外头回绝信平侯夫人,“夫人,您要闹也需得看着时候,若是娘娘有了异样。那当真是无人能保了。”

虽是个奴隶,但叔衣好歹也是个有资历的奴隶。比不得乙和宫里的那几个中常侍,在后宫里头却也是个奴隶头头,轮得到正颜厉色的时候,必然是事情够严重了。

这皇宫里头,除了帝后,就是储君也得看她几分薄面。何况你一个臣妇?

信平侯夫人噤了声,柳眉微蹙,头回露出个自忖的神情。钟元君想上前说几句软话,都被她母亲拉在了身后。

昨日听着消息时,母女俩还都是不满意呢,现在信平侯夫人却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不与自己女儿站同一条战线了。

便对叔衣和气道,“不是闹,是来多谢娘娘安排婚事的。但若娘娘此刻不便,我们便退下了。还劳您多言语几句,若诞下小皇子或是小公主,我们也好及时入宫来看望。”

“娘……”钟元君的声音被打断在信平侯夫人的眼神下。

叔衣将一切收在眼底,却也没打算周旋太久,点头躬身,该行的礼行完了,便返回殿内去了。

夏日打扫的次数少了,眼下院里只几个走动的宫奴,钟元君也没顾及旁人,抓着母亲的衣袖,恨她临时改了方向。

“知足吧。”信平侯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又想起出门前和信平侯吵的那一架。

如今眼看着皇后生产在即,若是日后添了皇子,怕是更没心思管她们。她不禁改了想法,其实能挑到一个长宁侯之子已是不错。又何必非得……

再者那储妃的位置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抢到的,若那个申家女是个能挑错的性子也就罢了。可回顾这一年多,可见她犯过什么错没?

她是实在没这个精力再闹了,索性安安稳稳过安生日子得了。

便无奈道,“阿元,娘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若是不能嫁太子,便是天命所归,你也别一门心思死守他身上了。好好看看那尹家小子才是。”

“可——”钟元君的话卡在喉咙里。

不由得多反驳,信平侯夫人已是迈开了腿。

……

虽是正殿门前发生的事,但是后室里头的人若要知道也不难。那会茵梅正从外头进来,见叔衣在和信平侯夫人说话,就往墙后退去,只等所有人走了才重新入殿。

把听到的都禀告给了储妃。

申容点了点头,又上前去扶着了郑皇后。

这事就此发展下去便是最好的,她已算是尽力做到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