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活着就是个祸害
第93章 活着就是个祸害
今个儿一大清早,一具尸体的出现让李家村炸开了锅。
这不,从早到现在这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就没停过,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撂下地里的活儿,纷纷挤在村民李吉家,扒拉着墙头,伸长了脖子往里瞅。
宋千羽刚一踏进李吉家门,下意识环顾一周,放眼望去院里、墙头挤满了人,一个个交头接耳、评头论足。
“这李吉也太不是人了,连自个儿的弟媳也杀,简直就是个畜牲!”
“嗐!说来啊,这原先也是个孽缘,这陶玉秀先前就与李吉眉来眼去,听说两人私底下私定了终身嘞,可惜了,两人有缘无分。”
“说来说去,到底是怪他们的娘,说什么老大没娶,做弟弟的哪能抢在兄长的前头,就趁着李吉外出帮工空挡,请了媒婆到陶家说媒。这陶玉秀一听说是李吉家请的媒婆,就答应了下来,刚一嫁进门才知道成了心上人的嫂子,造孽啊。”
说来这李吉也是个可怜人,从外头帮工回来发现心上人变成了自个儿的嫂子,说什么也接受不了,在家里头闹腾了一阵子,他娘无奈之下只好让人将这原本宽敞的院子围了上来,一分为二,两个兄弟各自住着,以免生闲话。
哪想这事儿才过了三个多月,李陶氏就死在了李吉家院子的水井里头,闹得沸沸扬扬,两兄弟反目成仇。
在李德前往衙门报官之前,两兄弟就打了起来,如今两人更是打得是头破血流,互不相让,嘴里骂骂咧咧。
这不。
李吉看着衙役将尸体从水井里拉了出来,哭哇哇着扑了上去,一把将嫂子抱在怀里,嘴里更是毫不避讳的叫喊着嫂子的闺名。
那股子亲热劲儿,瞬间激起了兄长李德的怒火,挣脱邻里兄弟的束缚撸起袖子抄起角落里的柴火,咬紧了牙关狠狠地砸下李吉后背,龇牙咧嘴痛骂不止。
“畜牲,你杀了她,还这样侮辱她,让她死都不得安宁,你,你还是人不是?”
“打!你最好打死我,玉秀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杀了玉秀还诬赖我,你才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牲,连妻子都下得去手!”
李吉挨了一棍子抱着怀里的李陶氏的手又紧了几分,泪眼婆娑望着兄长李德,眼里却是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闻声,李德更是恼羞成怒扬起木棍。
眼看着犹如幼儿胳膊大小的柴火棍就要砸在李吉脑袋上,宋千羽眼睛倏地睁大,下意识勒令老杨夺下他手中的棍子。
“你们几个把他两给我看好了,谁要是再敢动手,直接把他拉回衙门先打他五十大板!不管是谁杀的人,官府自有公断,再敢搅扰官府办案,一律严惩!”
宋千羽冷眼一扫打架的两兄弟,习惯性来到井边查看了一番,可惜现场被破坏得太严重,鞋印杂乱,井边的痕迹也因衙役在拉拽尸体时破坏,无法提取利用。
老杨抹了一把汗,从争斗中脱身出来,一见宋千羽来了,连忙迎了上去,“哎哟,我的宋姑娘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我在刑部干了这么多年,出了不少现场,从来没见过这样式儿的,可愁死我了,这两兄弟都说是对方杀了李陶氏,我都不知道该抓谁好。”
两兄弟各持己见都说是对方杀了李陶氏,可李陶氏的尸身却是在李吉家院子水井里头被打捞上来的,而且根据两人的说法,昨个儿两人都不在家中。
今天一大早,李德从岳父家回来不见李陶氏,便跑到李吉家寻找,两兄弟大吵了一架,后来还是李德口渴了到井边打水,发现浮在井水里的李陶氏。
李德便与李吉理论,说是李吉杀了人抛尸井里,两兄弟一言不合扭打了起来,不分上下,还是里正来了把两人劝开,让李德到刑部报案,这两人才暂时停了下来。
可这两人眼下一见面就互掐,都说要为李陶氏报仇。
宋千羽在了解事情经过后,疑惑的凝视着两兄弟,只见这两人即便是被衙役控制了,仍旧张牙舞爪的骂着对方,吵得她一个头两个大,“都给我安静!把他两人先拉下去独自看管,其余的事等我验尸后再处理!”
随着她清冷的声音响起,正在吵闹的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识趣的跟随衙役进入两边的房间里。
宋千羽面露不悦,戴上羊肠手套,在看到死者只穿了肚兜、胫衣,脚上却穿着一双绣花鞋时,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尸体怎会是这副装扮?
宋千羽收起思绪,仔细检查发现死者双臂各自有一个痕迹,由外而内搂紧,虽是模糊但仔细一看还是可判断是手抓印。
“死者被打捞上来之时,身上只穿了肚兜和胫衣?鞋子是原有,还是后来穿上?”宋千羽心里头逐渐有了思路。
“回宋姑娘,我等将尸体打捞上来时,就是现在的模样,不曾有人动过,”衙役回应。
在得到衙役肯定后的回答后,宋千羽这才进行下一步。
“死者李陶氏,二十五岁,第一次验尸,死者发髻散开,头发覆面,面色发绀,头部、面部有擦伤伤口有泥沙,口闭眼开眼球混浊,侧卧口鼻处有水沫溢出,双手张开,双臂上有抓痕,指甲泛白缝内藏有红黑色异物疑似血迹,双臂有抓痕由外而内系死者生前曾被凶手约束,腹部微涨拍打有响声,符合溺死特征。”
“死者颈后有明显掐痕,脑后有二指头发、头皮缺失,伤口暗红,疑似凶手掐住死者后脖颈,拉扯死者头发所致,死者生前造成,初步断定凶手从后方偷袭死者,掐住死者后脖颈,拉扯死者头发,致使死者毫无反抗的余地,可见凶手力气很大,至少体格壮硕……”
还未等宋千羽把话说完,一名老态龙钟的妇人拄着拐杖从外头赶了来,一边走一边骂驱赶着官差,混浊的双眼里满是愤恨,挥着拐杖就要戳向宋千羽。
宋千羽避之不及,往后摔去,正当拐杖要落在她身上时,秦御突然出现一把抓住拐杖将老妇人拽到一旁,命人看住。
“身为刑部仵作好歹是个九品,险些被一个民妇殴打,不知反击,要你有何用?”
秦御居高临下的倪了她一眼,冰冷的面容上不带一丝情绪,那阴沉沉的眸子里不加掩饰的轻蔑。
宋千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爬了起来拍了拍手掌上的尘土,“您老牛气哄哄,小女子比不上您老威武雄壮行了吧?对一个老妇人动手,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
听着她逐渐微弱的吐槽声,秦御不由得剑眉倒竖。
紧跟而来的吉阳一见两人又要掐起来,连忙在旁好声好气的劝慰,“主子、宋姑娘,还是案子要紧,除了确定死者是死于溺水以外,可还有什么有力的线索判定凶手是谁?”
吉阳头疼欲裂,在心里嘟囔:主子啊,您是真不知“风月”二字啊?人家宋姑娘招你惹你了,一言不合就是怼。照您这性子,再好的姑娘也要被您吓跑了!
“查什么查,有什么好查的,这不是明摆着是他贼心不死,贪恋他嫂子的美色,把他嫂子给杀了?不就是死了个婆姨,大不了把她给埋了,这事儿就算了!这是我李家的家事儿,用不着查!”老妇人冷哼了一声,冲着尸体狠狠地啐了口吐沫。
老妇人被人压倒在地,“哎哟”叫唤了几声,听着吉阳还要查凶手,立马不乐意爬了起来,抓起拐杖使劲的戳着尸体,“早知如此,我就不让她进我李家的门,害得我两个儿子因为她反目成仇,不祥之人死不足惜,她该死!!”
该死?
身为婆婆怎能这样羞辱死去的儿媳?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宋千羽原本对这些家长里短不感兴趣,可在听闻老妇人说出那番话后,气不打一出来,厉声道,“照你这么说,就算是你两个儿子当中的一个杀了人,也不该为死者偿命?”
“你这姑娘说对了,女子卑贱,自然不如我两个儿子尊贵,暂且不说是不是民妇二儿子杀了人,就是她本身就该死!长了一副造孽的脸,勾引我二儿子,败坏我李家名声,活着就是个祸害!”老妇人阴阳怪气的说着,话里话外都是对儿媳李陶氏的不满。
此言一出,宋千羽只觉得心中怒火直冲脑门儿。
这一套男尊女卑被老妇人玩得明明白白,把所有的过错包括李陶氏的死,都归罪于李陶氏长得貌美,丝毫不觉得自个儿当初错配鸳鸯有错。
“娘!我不许您这样说玉秀,玉秀是个好女子,这一切都是您和大哥的不对!”
厨房里被关押的李吉趴在门口,冲着门缝愤怒的为李陶氏鸣不平。
一番话,让宋千羽燃起的怒火消了几分。
就在老妇人与二儿子李吉争论之时,宋千羽无意间视线扫向死者脚上的一双鞋,渐渐舒展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快步越过张牙舞爪的老妇人,来到了死者脚下,脱下那一双怪异的绣花鞋在手里打量。
奇怪!这死者所穿的鞋子怎会没有一点磨损?
难道死者临死前特地换了一双崭新的绣花鞋?
可花纹鞋底纹路相对较深,井边周围又是泥地,如果死者来过井边,鞋底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残留。
这是怎么回事?
宋千羽满脸疑惑的拿着鞋子来到井边,仔细的观察着用青砖垒起的井沿,四周并无缺口,周围、地上也无血迹。
可死者明明死前受过伤,周围为何没有一丝血迹?
“别吵了,都给我闭嘴!”
一声怒喝过后,老妇人呼吸一滞,偃旗息鼓的闭上了嘴,大气不敢出的打量着在井边勘察的宋千羽。
“老杨,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