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电梯间缓慢下行,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于小君躺在地板上, 头枕在白启的腿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白启低头看着她, 手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
徐晨辉靠坐在角落里，时不时看一眼于小君，很快又把目光移开。
之前几次于小君发生异常, 他都没有亲眼看见，没想到真正发生在面前的时候, 却令人感到如此可怖。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 这个平常看起来温和弱小的姑娘, 所给予的压迫感竟然超过了那些怪物。
“她……”徐胖子开口, 难得一脸严肃，“小君妹妹到底是什么？”
白启抬起头看着他：“我不管她到底是什么, 她是能带我们出去的于小君。”
徐胖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把两只手握成拳头, 放在自己的腿上, 又展开来, 来回在膝盖上摩擦。
这意味着他内心当中充满了犹豫和不确定，还混杂了矛盾与纠结。
旁边站着的沈封觉忽然开口：“如果她也是怪物，你会远离她吗？”
“当然不会！”徐晨辉冲口而出, 随后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白启说道，“我们要做的是跟着小君出去。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始终是我们的朋友。”
徐晨辉低头，末了一拍大腿：“说得没错，我想太多了，能从这里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小君帮了我们这么多次，就算她是怪物，那又怎么样！”
他看了看蜷缩在身边入睡的小女孩：“就像琪琪一样，比那些人类更可爱。”
沈封觉说道：“琪琪好像知道一些关于小君的事情，要问问她吗？”
徐晨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既然不想说，我们还是不要问了。”
如果要说的话，肯定一开始就说了。
沈封觉点头：“好。”
徐胖子抬起头看着他：“哎哟不得了，要是之前，你肯定会抓住琪琪拷问的。”
沈封觉哼了一声：“这叫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好歹我也是个能力高强心理强大的男人。”
徐晨辉笑起来：“这会儿比较像你。”
“哪儿像？”
“自恋。”
“……去去去。”
几个人聊了几句，心情逐渐转为平静。
最近几层给人的感觉不太好，虽然最开始的几层怪物看起来更吓人一些，但是起码不会伪装成人类难以分辨，更不会设陷阱让他们往里面跳。
“我怎么觉得下一层更可怕呢？”徐晨辉叹道，“每一层都在考验我的接受程度。”
“我们已经闯过了一半难关，”沈封觉说道，少了一只手臂之后，他反而显得毫无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过去的办法。”
“嗯，”白启点头，“反正总比一直困在同一层里面好。”
徐晨辉不说话了，想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们说说，阿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他憋在肚子里的话，没有答案，又不想就此烂在心里。
他碰了碰沈封觉的腿：“来来来，爱分析的沈先生，给我推理推理。”
“这个不好说，”沈封觉说道，“我跟他认识的时间很短，对他几乎毫无了解。”
“我记得阿炎说过，他是个孤儿，后来被人收留，但是没有说怎么到电梯里来的。”徐晨辉又说了两句，忽然闭了嘴。
他们相互之间也很少询问私人情况，除非这个人愿意说。
很多时候，一路上遇到的朋友和队友，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失去，有些人甚至连名字都不会留下来。
这么一来，能一起多走几层的人，就成为弥足珍贵的人。
互相知道对方的一些趣事，知道彼此喜好，也知道对方的口头禅和『性』格，甚至还能说出一些共同经历的过往，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而难过的事情，则是他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却发现对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甚至有人已经几乎完全淡忘了。
徐晨辉之前一直跟阿炎结伴，甚至同住在一个房间里。
最初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很闷，然而后来，他发现他其实蛮有趣，很聪明也很毒舌，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
徐胖子开始主动照顾阿炎，看不见行动不便都不是问题，他可以当他的眼睛，直到把他一起带出去。
至少那个时候，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谁能想到，阿炎会骗了他们所有人呢？
电梯终于停了下来，第七层到了。
所有人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门，门外就是他们即将面对的未来。
电梯门全部打开，外面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众人的眼睛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看到。
外面好像是一条走廊，但是没有灯光，只有走廊一侧的某处透进来非常微弱的光亮，几乎等于没有。
“怎么又是走廊？”徐晨辉忍不住抱怨，“我现在看见走廊就腿软。”
沈封觉也皱着眉头：“现在要出去吗？”
白启摇头：“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出去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大家还是先在这里多休息一下，更何况小君还没有醒。”
几个人点点头，原地坐下。
徐晨辉靠着墙壁，瞪着什么都看不见的门外，只觉得面前像是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他甩了甩脑袋，闭上眼睛。
沈封觉也坐了下来。
白启转过头看了看他：“那个盒子你也带下来了。”
“嗯，”沈封觉点头，“总归是自己的东西，先带着吧。等过两天臭了直接扔掉，或者挖个坑埋了。”
白启微微动容：“谢谢你救了她。”
“不用那么客气，”沈封觉歪着头，“救了她就相当于救了我自己。如果她死了，我就是下一个。”
白启笑着点头：“你真的很聪明。”
“其实我对你也很好奇，”沈封觉看着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想隐瞒了。其实我已经跟外面失去了联系，现在全靠自己……当然，还有她。”
“嗯，我多少也猜到了。”白启点头，“但是你的任务怎么办，他们会来救你吗？”
沈封觉摇了摇头：“进来之前我是签过生死书的，如果死了，他们会把一笔巨款打到我家人的账户上，但是不会来救我。”
“这样啊……”白启叹道，“未免有些不讲情面了。”
“我理解的，“沈封觉说道，“如果来救我的话，成本会很高，不只是金钱而已，可能还会搭上很多人命，还不如再送一个人进来继续任务。”
“原来如此。”
“你想不想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人？”
“你肯说吗？”
沈封觉笑起来：“说不定明天我就死了，也没有必要继续藏着这个秘密。”
他顿了顿才又说道：“你知道这座丰都大厦的前身是什么？”
白启摇头：“这个倒没有听说过。”
沈封觉说道：“传闻这里是一处凶煞之地，近些年来这里盖过很多建筑物，全都曾发生过离奇惨案，无一幸免。”
白启讶异：“原来有这种事情。”
沈封觉点头：“无论是大火烧死了十几家人，或者是无缘无故塌了半边死了几十个人，再或者住在这楼上的人都会发生『自杀』事件，怎么都防止不了。总而言之，不管在这里盖上什么样的建筑物，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一片荒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直到近些年，这座丰都大厦平地而起，整整十年里，没有发生任何离奇事件。”
“难道说这座大厦镇住了煞气？”
“很有可能，”沈封觉说道，“听说他们请了最有名的风水师和设计师，把整个大厦设计成一个棺材的形象，又把电梯的顶部和底部做成一把长剑入鞘的模样。用这样一个棺材和一把长剑，镇住了这里。”
“原来如此，”白启叹道，“但是也只镇住了十年。”
“是的，”沈封觉点头，“最近的十几年里，我们得到可靠的消息，时常有人在这座大厦里面走失，不知所踪，但是家人又偏偏没有报警。所以就暗中查这件事情，结果我们发现，走失的人会在一两天后回到家里，看起来跟本人一模一样，但是整个人说话待人接物的方式都会有所改变。”
白启愣了一下：“这……”
“直到我亲自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才算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那些人当然已经死了，但是有人代替他们回到了家里。”
白启神情严肃：“是那些怪物吗？”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沈封觉摇头，“但是现在我才发现，这些怪物没有办法离开自己的楼层，应该是在现世当中有人伪装了这一切。”
他叹气道：“可惜我现在没有办法跟外界取得联系，要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那么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刚才我说的那个风水师，他的妻子就是设计师。我记得很清楚，资料上显示，当时他的妻子是怀孕的。但是大厦建成之后，他们的孩子却不翼而飞，既没有任何生育资料，也没有死亡证明。”沈封觉看着白启，“所以我们怀疑这个孩子就在大厦里，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我要把ta找出来。”
白启脸『色』发白：“那个风水师……”
他一句话没说话，电梯外面无尽的黑暗里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