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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不可用

“‘三不可用’?那是什么东西?”桌上三人和门口一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全都一脸疑惑,心中带着同样的问题,静等万平继续说下去。

“没错,这是我工作多年以来,自己总结出来的官场用人准则。分别是不通世故不用,性格刚直不用,前人提拔不用,故称之为‘三不可用’。凡是有这三种情况的人皆是冥顽不灵,运衰势弱,难成大器之徒。而这个司马错三者皆中,如此违逆形势之人谁敢用他呢?”万平接过张总递过来的名贵香烟,洋洋得意地说道。旁边的吴达明赶忙打燃火机帮他点上。

“可是上一任的张主任,不就力排众议,把他提拔上来了吗?”吴达明眨了眨眼睛说道。

“司马错是老张即将退休的时候提拔起来的人。你以为这种老江湖在明知自己马上要退下来的情况下,临时启用这些年轻人,真的是为学校储备干部吗?这司马错是他张兵的亲生儿子还是得意门生?哼!”万平冷哼一声说道,“张兵这次被校领导约谈,让他提前一年退居二线,心中不满。他肯定早就清楚司马错的性格,故意把这个搅屎棍子弄起来,混淆局面罢了。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说来说去都是权利的斗争罢了。”

站在门口的司马错有点傻了,他突然觉得万平分析得很对,自己无钱无势,贸贸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一线职工上升到公司的最高管理层,真的是靠着什么所谓的香火情,学历高,能力强吗?

“漂亮!万主任真是独具慧眼,识人有数。”张总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满脸堆欢地奉承道,“那个司马错就是个傻逼,招标和基建早就和我们公司定好施工的时间,他却非要来个提前完工。生生把我的成本给搞了上去,害得咱们多耗了不少的钱。我老张接工程十几年了,头一次看到这么愚蠢的家伙。这种搞法,放在哪一个行当都是引起众怒的行为,这不就是万主任说的不通世故吗?”

“哼哼,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万平和张总喝了一杯酒后,继续说道,“当初司马错第一次到我办公室来的时候,我直接扔了一包软龙华香烟给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是想迷惑他,给司马错一个和蔼可亲的假象。二则是想看看他如何处理新任领导突然抛来的‘橄榄枝’。可他当场就将香烟放回了茶几上,掏出了自己的廉价烟抽了起来。从那时起,我就看出这个小子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不会因为你是领导,或者给了更多诱人的条件,而放低自己的处事标准。这就犯了‘三不可用’中的第一不可用——不通世故!”

万平讲得有点累了,喝了一口雨城银芽,润了润喉咙。抬头看众人都在耐心地等待自己继续分析,心中有些得意,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再次说道:“至于性格刚直嘛,这个都不用我多说,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司马错三番两次和覃修远争吵打闹,甚至越级上报,都闹到范立人那里去了。这种头脑一热,就敢掀桌子砸板凳的家伙,根本就不适合在体制内做事。我宁愿用覃修远这种目光短浅,做事敷衍但是听话懂事,能忍能抗的愚蠢憨货,也不会用司马错这样仗着有点能耐,就目空一切,顶撞上级,恣意妄为的狂妄之徒。”

“说得好!”

吴达明激动地敲了下桌子,站起身子鼓起掌来,另外两人也跟着站起,拍手叫好称妙。

“那这第三不用,请万主任允许我来猜上一猜怎么样?”吴达明搓了搓拍得发红的手掌,讪笑着说道。

“你说,你说!”万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芙蓉肺片放入嘴中,一边细细咀嚼,一边微笑着虚按两下示意众人坐下。

“所谓前人提拔,一定是指那些早早便被上一届领导提拔启用,打上了标签的家伙。这类人因为被自然地划分到失势领导的阵营,所以现任领导绝对不会信任他们的,任你赌咒发誓,表尽忠心,说自己已经更换了门庭,却仍然得不到重视。”吴达明有些卖弄地说道,“司马错蠢就蠢在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万主任也会像张兵一样重用他。岂不知他早就被排除在领导的培养范围之外了,甚至还要边缘化他,以免影响到我们大家以后的财路啊!”

“没错,没错!达明说得很好!”万平拿起筷子虚点了一下吴达明说道,“这前人提拔实际上是在‘三不可用’中,最最重要的一条。你们想想看,哪个领导敢把自己的私密要事交给一个曾经向别人表过忠心的人呢?”

“对对对!这就好比一个女人用亲了其他男人那啥的一张嘴,却用来告诉另一个男人说‘我爱你’一样的恶心虚伪!”张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非常激动的赞成道。

“粗俗!”万平皱了皱眉头说道,“但是很贴切。”

“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嘿嘿嘿!”

众人轰然大笑,听得门外的司马错一阵耳鸣。

“对了,小张!”万平好不容易笑得缓过气来,冲着不远处的张总招呼道,“上次开会的时候,我当众说过今后要严厉禁止你现在那个节能灶公司参加西南综合大学的任何招标项目。下次你把达明跟我说过的那个净水器项目引进学校的时候,重新找个公司挂靠一下吧。现在的范立人已经对我有所顾忌,水电公司方面也撕开了一个口子,把这个项目弄进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有一点哦!”

万平煞有介事地指着张总说道:“所有的过虑材料都要用好一点的,毕竟我们还是要保证同学们的身体健康嘛。”

“好的,万主任!您把这些事情想得这么细,真是西南综大师生的福气。”张总乖巧地答应道。

“怎么样,张总?你可是要发财了啊!”吴达明拍了拍张总的肩膀说道,“我们学校水费只收三块钱一吨,而净化过的纯净水要卖到两块钱一升,一吨等于一千升。我滴个乖乖,这都快有700倍的毛利了啊!”

吴达明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大概预估了一下,结果算出来的数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哪有那么大的利润,还有设备费用、人工费和滤材的费用呢。这些可都是要钱的啊!而且滤材经常更换,消耗品最是费钱,前期投入很大的!”张总站起来一边给众人散烟,一边叫起屈来。

“那你不做,我找别人做。我吴达明在西都城做工程的朋友多得是,一个电话能来一打,你信不信?我和万主任、雪松当年是一同进校参加工作的好朋友,你不用藏着掖着的,有话直说。”吴达明见张总还在放着“轻巧屁”,连忙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

“哎哎哎,吴老哥,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不做了?”张总听出吴达明在点他,赶紧端正态度说道,“这个事交给兄弟来做,保管让你和万主任满意就是了。”

“哎,这才对嘛!喝酒,喝酒!”

众人在吴达明的提议下,哄笑着一起喝了一杯。

“雪松,现在水电公司有个副经理的位置空了下来,叫你儿子准备准备,年后聘岗的时候大胆一点,就往这个地方上使劲,别的不用考虑,我自有安排。”万平放下酒杯,用分酒器给自己重新续上酒,端起杯子看着右手边的中年男人亲切地说道。

“谢谢,谢谢!谢谢万主任!您费心了!”中年男人连忙站起身来和万平喝了一杯酒,犹犹豫豫地说道,“万主任,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哈。这个副经理岗位以前是那个司马错的,小锐如果去聘的话,会不会产生矛盾啊?毕竟他们两个以前是大学同学嘛。”

司马错听到这里心头一凉,立马想起这个叫雪松的人是谁了,百分之百是庞锐的父亲庞雪松。他以前见过庞锐父亲两次,并不熟悉,记不太清他的全名。所以一直觉得中年男人的声音很是耳熟,却又一直想不起来。

“恐怕庞锐当年进校的时候,他爸就已经在给他铺路了。不知道庞锐自己知不知道?”司马错心里有些难受地想着。

“哎呀,雪松!你一天到晚前怕狼后怕虎的,一点都不爽利!”吴达明将手中啃了一半的乳鸽,扔回餐盘中,拿餐巾擦了擦嘴上手上的油渍说道,“你每天只要有空,都要抽出时间陪万主任去操场打网球,为得什么?不就是为了你的宝贝儿子庞锐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又瞻前顾后,缩手缩脚,看以后谁还帮你!”

庞雪松连忙唯唯连声,端着酒连敬了万平两杯。

司马错听到这里才想起,自己上次在运动场看到那个和万平打网球的男子原来就是庞锐父亲庞雪松。庞锐遗传了他爸运动员的体格,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难怪司马错那天晚上看背影有些眼熟。

“好了,好了!万主任只是略施小计就敲打了范立人,拿下了司马错,提拔了小庞锐,这真的是一石三鸟的绝妙手段。来来来,各位!我们一起敬万主任一杯!”

吴达明举起酒杯怂恿着众人再干了一杯。此时屋内几人已经喝了不少酒,一个个醉意熏然,举杯痛饮。随后说的全是些鸡零狗碎的陈年往事,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司马错默默站在门口,已然从最开始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刚才万平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让他感到既悲哀又无奈。捏紧的拳头,也慢慢地松开了,一点争执的心都没有。

他司马错知道了被人陷害又能怎么样?他能改变什么吗?他不是早就有了坐冷板凳的觉悟了吗?为什么今天别人以他应有的身份来对待他,自己内心里面居然还会感到一点难过呢?竟然还敢感到一点难过呢?!

司马错自嘲地笑了笑,抬头望着天花板,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滴下来。也许,像他这种人,天生就是给别人做炮灰的吧。

这群阴险的家伙,说的话虽然刺耳,可是句句诛心,震撼灵魂!是啊,自己的性格和家庭是硬伤,永远都不可能在工作上走得太远。有些人生来就有人管,人生的轨迹早已安排妥当,无须为前途担心。有些人生来就得受罪,苛刻的道路似乎永无止境,每日为生活忧愁。人,就应该认清自己的处境,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有这样,才不会有那些无谓的烦恼。毕竟,能够活着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司马错在门口呆愣了几分钟,擦掉眼泪,缓缓地转过身去,心灰意冷,准备离开。

“哎,那个服务员,赶紧过来给我们房间重新换壶茶水!”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司马错的身后,他心中一动,立马听出是昨天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的男子声音。司马错迅速转过身,看见一个下巴上长了一颗黑痣的中年男人,站在旁边一个包间门口朝他喊道。

司马错瞟了一眼男子所在包间的306门牌,皱了皱眉头,径直往前走去。他想起了今天的约会是为了任静秋,怎么自己忘了这件事情了呢?不行!哪怕他现在已经被刚才的真相打击得体无完肤,只剩一具空壳,却还是不能失了气势。

“是你找我吗?”司马错走到王鸿信身前站定问道。

“对啊!你赶紧去给我重新泡壶茶,你们酒楼的茶我喝不惯。”

王鸿信看了一眼司马错有些泛红的眼睛,又看了看他身上那件大堂经理样的外套,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睛说道。

说完,王鸿信伸出右手,将一小袋抽完真空,密封包装的铁观音递给了司马错。司马错没有接茶叶,往包间里面瞟了一眼。看见童泽一个人坐在一大桌子菜面前挑挑拣拣,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哎,你这个小子有点古怪呢,叫你去泡茶,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王鸿信见司马错面无表情的杵在门口,对他的吩咐没有任何反应,顿时来了火气,伸手就往司马错的肩膀上推去。司马错左手一挥,轻轻巧巧的将王鸿信拨到一边,直愣愣地走进包间,大马金刀地坐在饭桌旁边,扫了一眼面露惊讶的童泽,歪头看着一脸愤怒的王鸿信说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司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