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往事

“这位朋友你好，我相信此时此刻你正躲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为何不早些现身把事情说清楚，也免得大家在这里徒劳等待。”金宁特对耳机对面的人说着。

耳机里先是传来一阵沙沙声，紧接着就有人跟金宁特说话了。

罗娜小姐在一旁傻笑花痴的看着他。金宁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嗯”，一会儿“好的”，一会儿“懂了”，然后转头问她：“你是不是有一个得了肺气肿的儿子？”

“嗯？！”罗娜小姐脸一耷拉，觉得金宁特这玩笑开得有点离谱了，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儿子？

“不是你儿子吗？这家伙说话像得了肺气肿一样。”金宁特一本正经道，“可他为什么要喊你叫母亲？”说着，他把耳机取下，用衣角擦了干净放到罗娜小姐耳中。

耳机刚戴好，罗娜小姐只听得一声：“母亲，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罗娜小姐猛然间瞪大眼睛，“啊”的惊叫一声赶紧把耳机丢掉，连连后退几步，这声音一下子让她想起了一段不愿回忆起的往事。她浑身发抖的站在那里，金宁特走过去扶住问她怎么了。罗娜小姐脸色惨白，抱着依偎在他怀中止不住的颤抖，嘴里不停的念叨“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老管家没了耳机后就好像没了制约一样，显得十分放松，他看着二人说：“罗小姐恐怕需要休息，带她回宅子里吧。”

金宁特对他根本不信任，直接拒绝了。

老管家这时才自我介绍道：“其实我叫彭大林，以前我就是这里的主人。”

“以前？”金宁特不解的问。

“对，以前。”彭大林说完指指二丫又道，“要不……麻烦你先让这机器人放开我？”

金宁特让二丫放了他，再一回头寻找那马三鸿，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早就看情况不对溜走了。

彭大林揉揉肩膀，竟然从轮椅上站起身来，活动着关节，接着再次劝金宁特赶紧先带罗娜小姐回到屋里休息，他慢慢告诉来龙去脉。

金宁特看着怀中双目无神的罗娜小姐甚是可怜，前日见时她还像冰山一样冷傲，此时此刻却楚楚可怜，脆弱得需要人来保护。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他用公主抱将罗娜小姐抱回豪宅内佣人临时腾出的房间里，就在一楼，为罗娜小姐盖上被子后刚要离开，手却被她拉住了。

“别再离开我，我很害怕。”罗娜小姐哀求他道。

金宁特在床边蹲下身，将她手塞回被窝轻轻拍着，说：“我不会离开的，放心吧。我是要去找那老头聊聊，一会就回来。等搞清楚一切，我就带你走。”

罗娜小姐这才点点头。

金宁特在大厅另一间房里找到彭大林，那是他的办公室。他招呼金宁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在一个吧台研磨咖啡，不多时便端上两杯过来。

两人不多废话，彭大林坐下来直截了当的说了事情原委。

彭大林家本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有着较强的经济实力，经营着新能源开发和金属冶炼。2021年初，一个叫孟康胜的人过来找到彭大林，说要以北方某财团的名义收购其家族的所有业务，而且财大气粗的表示价格他可以随便开。彭大林派人查了这个人和其声称的财团，确有此人，而且财团实力也非同小可。奇怪的是，这个人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2020年下半年之前根本查不到这个人和这个财团的任何信息。

当时彭大林没有多想，加上自己已到了退休年纪，家族也没有能胜任的继承人，便同意了收购计划。在收购之前，对方又提出两个条件，就是收购业务要连同彭大林的私人庄园一起收购，理由是庄园离他们选址新规划的工厂较近，而且半年后，彭大林要回来继续出面做他的代言人。彭大林只当是对方看上了自己的庄园，另外想借自己在当地积累的名声方便行事。他想着庄园也就是一处住宅而已，没什么舍不得，回来做代言人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就同意了。

孟康胜接手后，成立了广西斯昂迪机器人技术有限公司，对外公开的主营业务是工业机器人研发，并由金属冶炼厂提供生产原材料，新能源公司负责研发长续航机器人电池，除了小的零部件之外，其余整个重要生产环节产业链实现了自给自足。

半年后彭大林履行承诺回来，可孟康胜只是让他搬回自己原先的庄园里充当管家，接待一些来访者。虽然从原主人降维成管家感觉有点落差，但自己退休后也无事可做，彭大林又欣然同意了。

搬回庄园后，孟康胜送了一台自家生产的保姆机器人给彭大林，也就是那个豆豆，说是照顾他饮食起居。起初彭大林很抵触豆豆，觉得它那跟骷髅骨架一般的样子非常渗人。但豆豆确实他把伺候得面面俱到，他才慢慢接受它。而他回来后更是发现，这里虽然样子没什么变化，但总感觉和以前的宁静相比多了一些怪异，或者说诡异。比如半夜楼上会莫名其妙发出怪声，房间里摆放的物品有时还会莫名其妙自己挪了位置。

彭大林问豆豆是怎么回事，但每次问起，豆豆只做个噤声的动作，暗示他不要问，也不要说。

这些怪事只发生在楼上，一楼一直相安无事，豆豆也从不让他上楼，平时只让佣人上去打扫。

自打他搬回庄园，就再没见过孟康胜，也没互相联系过。豆豆当时被送来的时候，手里就带着那只耳机，它让彭大林戴上。他戴上耳机后，里面就传出一声怪笑把他吓了一跳。对方告诉他，自己才是财团幕后真正的掌控人，孟康胜只是个打工的，还要求他无论吃饭睡觉都要戴着耳机，如果有人到访不准乱说话，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均会通过耳机告诉他，一旦有所悖逆或者试图取下耳机，那耳机就会瞬间释放电流将他击晕过去。

彭大林这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上当，但为时晚矣，只要他敢踏出庄园一步，立刻就会被电晕，想跑都跑不了。后来可能对方觉得他年龄有些大了，索性令他坐轮椅上，免得电晕后摔倒一命呜呼。

金宁特听完讲述，不由得对那个实际掌控人来了兴趣，他很好奇那人为什么要困住一个老头在这庄园不放，也好奇这楼上到底有什么诡异之处。

“这里的佣人是谁找来的？”金宁特问。

彭大林递过来一只香烟给他，见他摆手拒绝，便自己点上再说：“佣人是他们的雇来的。我回到这儿时候，她们已经在这里了。”

“她们看上去和普通人家的佣人有区别吗？”

“她们更冷静，很多时候有些事像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彭大林吸了一口烟说。

“都是真人，不是机器人吧？”

“放心吧，除非机器人也会吃饭上厕所，否则我肯定她们100%是真人。”

“我想上楼看看。”金宁特道。

彭大林想了想说：“金先生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我打算等下直接离开，已经一年没回家了。那个怪人昨天告诉我说今天下午还有个国外的将军要到这里，我才不想再掺和这个事。”

金宁特听完笑他之前闭着眼睛往对方挖好的坑里跳，到现在脑子还不清醒，之后建议道：“彭先生还是不要着急，他们的事情你知道的太多，贸然出去怕是立刻要被灭口的。”

接着又问他：“他们和国外什么将军有业务往来？”

彭大林道：“听说是从非洲国家刚果（金）来的，好像还是领导叛军武装的将军，过来商谈合作以及验货。”

“验货？车库那些机器人？”金宁特吃惊的问。

“是的。那批机器人是他们订购的。”彭大林把抽完的烟按进烟灰缸说。

“对方用什么交易？现金？”

“不是，这些机器人价值不菲，而且这次只是第一批货，他们没那么多钱支付。那个将军是以他占领地的金属碲开采权和那个财团实际控制人交易的。”

“金属碲是做什么用的？”金宁特好奇问道。

彭大林回答说：“我以前了解过，金属碲是制造碲化镉薄膜电池的重要材料。薄膜电池属于太阳能领域，它的光电转化效率能到达20%以上，接近传统硅晶光伏电池，但成本低廉，更重要的特性是这种电池柔软且轻薄，呈半透明形态，可以直接用于建筑外的玻璃，受温度和光照强度影响也比较小，阴天也能发电。总之，是未来的新趋势。”

金宁特不解，那幕后实际控制人要这东西干什么？难道是想赶个行业风口？但就为这费尽心思偷军方的东西，多少有些不值当了吧。

“他几点会到？”

“约好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来这，先共进午餐再签合同。”

金宁特抬手看了一下表，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说：“你在这里继续接待他，随便应付吃个饭先把他打发走，但机器人绝不能让他带走。不用担心，这是国内，我量他也不敢在这造次。”

彭大林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金宁特回到罗娜小姐休息的那屋，她在床上呆呆的盯着天花板。金宁特给她倒了热水让她喝下，又搬来椅子坐在她身边轻声问：“好点了吗？”

罗娜小姐缩在被窝里，只露半个脑袋看着他。

金宁特道：“我知道你身上可能曾经发生过令你不想再回忆起的事，不过在你感觉有必要告诉我之前，我不会去追问。你好好的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罗娜小姐点点头，伸出手拉着他，金宁特没有拒绝，任凭她拉住手，好奇的用指甲抠弄着他掌心的老茧。

过了一会儿，罗娜小姐竟又睡着了。金宁特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窝，轻步走出去。

他从中间的楼梯上了二楼，这会楼上空无一人，来到距离楼梯最近的那间房，拧动把手却拧不动，再试几个皆是如此，用臂膀蓄力往上撞也撞不开。

金宁特掏出手枪，拧上消音器，扭过身对着门锁与门板衔接的地方开了一枪，子弹竟打不穿它。

无奈又再往上走了一层，这次他刚碰到第一间房的门锁，门便自动开了条缝隙。推门进去，眼前所见却让他有些震惊，这里的场景竟然和项组长办公室一模一样，俨然就是突然回到了华南特勤局那个熟悉的地方。

他警惕的举枪瞄着面前，准备随时击毙可能躲藏在此的可疑之人。他检查了可能藏人的地方，均没有发现有人，走到窗边见那里有盆多肉，项组长办公室确实有这东西，可见这里还原的细节多么到位。他摸那多肉，发现手感明显不对，可以说那根本不是多肉植物该有的手感，它更像是一株金属植物。

金宁特使劲掰其中一枚叶片，竟要使很大力才将其折断，拿在手里一看，那折断的叶片瞬间变成了银色金属，里面布满电线，而多肉主体断裂处冒着火星，渐渐也变回金属银色。

忽然，房间内所有物体像长了腿一样自己开始挪动，变形收缩。金宁特抓住一把想要“逃跑”的椅子，那椅子竟然从底座中伸出机械脚掌，椅背一翻变形成一个扁扁的机器人，从他手中挣脱跑到墙角，再次变化成另一款椅子，墙面也开始变色，直到床铺从打开的天花板暗格中被四只机械手臂缓缓放下，房间才归于安静。这儿又变回了客房的模样。

金宁特明白了，这房间内的一切物品都是机器人，很明显是有人在远程操纵这里模拟变换出各种场景，意图警告和恫吓来到这里却不守规矩的人。

有点意思，跟我玩起心理战了。

金宁特正想着，忽然觉得不对劲，这个人怎么会知道项组长办公室的样子？！难道华南特勤局已经暴露了？

“金宁特，代号放生者，华南特勤局王牌探员。真是失敬。”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从天花板上方传来。

那声音他认得，就是耳机里说话的那人。

金宁特果断向天花板开枪，却只听那上面声音开始哑然，门外天花板上却继续传来声音。

原来是扩音喇叭。

“我劝你不要乱来，金先生。”那如鬼魅搬的声音说，“你的罗娜小姐还在这里，你就不怕我误伤她吗？”

金宁特一边快步往楼下跑，一边说：“当你把她喊成母亲，我就相信你没那个魄力伤害她。”

“哈哈哈哈……”那声音一阵怪笑反问他道，“可如果这位母亲曾经背叛过我呢？”

“这要看你怎么理解背叛了。”金宁特从楼梯跳下一楼。

“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让人欲罢不能吗？”那声音在一楼依然清晰，客厅回荡着这个幽幽的问题。

“咖啡吧。”金宁特来到罗娜小姐房间门口打趣道。

“是仇恨。”那声音继续道，“我们很快会见面，母亲最终也会永远回到我的身边。金先生，我保证那个时候你会葬身于此。”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金宁特看着天花板说。

那声音没再继续。

推开门，见罗娜小姐还在熟睡，他坐回椅子上守着，枪就拿在手里。

这时，窗外响起车喇叭声，看来是那个刚果金来的将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