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爸爸他就在鬼门里
夜色浓厚，一层叠着一层的云将星月遮个干净。
随着横贯天际如网状弥漫延伸的紫色闪电和雷声，雨越下越大，渐渐形成雨幕。
离若岚静静地站着，她面前是倒在地上紧闭双眼的马小辰。
刚才眨眼的工夫，她就被马小辰的黑色藤蔓直接拽出窗外，眼前天旋地转后，再清醒，就是这里。
仍是五楼马小辰的房间，唯一不同的就是外面大雨滂沱的黑夜。
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大概又是马小辰的一处鬼蜮。
想要出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马小辰，操控者死去，鬼蜮自然会破除。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攥握几下，那张符纸还是没有跟她完全融合。
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可她明显已经拖不起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避开马小辰，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和崔珏一样，跟马小辰硬碰硬。
不过还好，身体没有再出现跟意识脱离的情况。
打不过，她还能跑。
抬脚径直往楼梯口走去，刚迈出一步，脚下忽然有什么东西被踢到墙角。
离若岚目光追过去，是一个葫芦样的小东西。
走过去弯腰捡起，仔细翻看了一下。
是速效救心丸。
她猛然回忆起马小辰在病房里跟她说起的话。
他偷了父亲了速效救心丸，才导致父亲出去出摊时心脏病发作猝死。
当时离若岚并没有完全相信，因为马小辰和马好一样，说的话真假参半。
她不觉得马小辰会把这样的事告诉她一个陌生人，正常情况下，该藏心底里一辈子才对。
他甚至没有扔掉这个本该成为罪证的东西。
而是一直带在自己身上。
是对害死自己父亲还心存一丝内疚？
还是觉得带在身上才会万无一失？
“其实刚藏起来这玩意儿的时候，我还挺心虚的。”
马小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离若岚攥紧了拿着速效救心丸的手，立刻回头，警惕地盯着他。
“别害怕姐姐，我现在情况挺不好的。”
马小辰身后的几根黑色藤蔓慢慢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脸上比刚见面时还要苍白，虚弱得仿佛吹一口气都能让他倒地不起。
“听鬼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崔珏真的很可怕，神终究是神，就算没了神力，弄死我也轻而易举，真不知道吕青阳那个傻逼怎么会想着跟他动手……咳……咳咳咳！”
他脸上笑得很难看，是那种硬挤出来的笑，看上去很僵硬。
说话声也有气无力，甚至咳了几声后，有血从嘴角溢出来。
见离若岚不说话，他叹了一口气，费力地挪到墙边，靠在上面，自顾自说起来。
“那时候我真的烦他烦得要死，就像他跟马好烦我是个累赘一样。马好心狠，但是她直接啊，从来不搞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可是这个男人不一样。”
“他窝囊。在外面对任何人都低声下气，甚至连个保安他都要赔笑脸，回到家，他为了让马好不离开他，不骂他，就把所有赚到手的钱都给了马好。唯独对我，他这个亲儿子，非打即骂。”
马小辰转过头来，看向离若岚，“桂兰奶奶他们应该跟你说过吧？说他多好多好，是个老实人，可那是在他们眼里，觉得那是个勤俭顾家的好男人。”
“就是这个好男人，在他儿子被一群小孩骂死瘫子的时候，一言不发，甚至于在没人的时候，指着他儿子的额头，质问他的儿子，说，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东西……”
“所以姐姐，偷走他这瓶药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有后悔或是害怕。”
他咧着嘴笑起来，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我只是担心会被他发现，被他用脚踹而已。”
“你说那么多是想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其实并没有错？”
离若岚冷然开口，对马小辰也不再客气绕弯子。
“不不不！”
马小辰连声否认，“我只是羡慕姐姐你。”
他说，“你的爸爸对你应该很好吧，应该很疼爱你，否则你看见他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听到马小辰这么说，离若岚身体一僵，黑色的眼睛里氤氲着寒意。
马小辰看着离若岚沉默不言，他眼底笑意愈深。
“你看见的那个东西，其实不是镜子，是鬼门的映射。”
“你爸爸他……就在鬼门里。”
离若岚那根维持理智的弦几近绷断。
这种被人戏耍愚弄的感觉，让她生出无名怒意。
“你知道些什么？还是说，是那个听鬼让你这么说的？”
马小辰没有正面回答离若岚的问题，他继续慢慢悠悠地说道。
“看来他们瞒了你不少事啊……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特调局好好看一看，总局的特别档案库里，说不定有你想要的答案。”
离若岚心中的怒意被马小辰这最后一句话瞬间浇灭。
她冷静下来，后退了一步。
“抱歉，你和马好一样，在我这里没有信誉可言，所以你说的话，我不觉得可信。”
“在金陵广场的时候，我差点死在你妈手里，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因为你，跟马好没有区别。”
马小辰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他微眯着眼睛，眼底透着不悦。
“姐姐，你真的很不听话，会死的。”
一道闪电穿透天际，游走在层层叠叠的乌云之中。
雨更大了，倾注到走廊上，到处都被雨水打湿。
甚至连脚下都开始慢慢积水。
无数黑色藤蔓从四面八方钻出来。
顺着走廊的顶上，地上，墙边……快速朝离若岚移动，很快将整个走廊占据。
离若岚脚下的空地在一点一点缩小。
她盯着那游蛇般的藤蔓，突然想到了崔珏。
他轻轻松松走进了马小辰辛苦维系的鬼蜮，那么按照马小辰谨慎的性格，死里逃生后绝对会留后手。
崔珏能破掉一层鬼蜮、两层鬼蜮……那么更多层呢？
目光看向走廊外的雨幕，脚下的黑色藤蔓也近在咫尺。
在它们将要缠上脚踝的那一刻，离若岚毫不犹豫地冲向走廊围墙，利落地翻身而下，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藤蔓撞在一起，没有捆绑住目标，他们朝着马小辰窸窸窣窣地蠕动，似乎是在委屈地抱怨。
马小辰缓缓走到走廊围墙边，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被雨水打湿他也毫不在意。
俯视着离若岚消失的方向，他眼睛似笑不笑，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口中喃喃自语。
“姐姐，这么逃……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