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风雨欲来
风乍起，火光冲天。
那一点火燃尽了整个陵城。
三十万怨灵立于火幕前，不惧不退。
无神来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他们，那他们就自为神明。
这一夜是七月十四，百鬼夜行
以灵化薪，助这烈火焚尽城中恶鬼，让那些生还的人们，回家。
火烧了七天七夜不尽。
曾经繁华似锦的陵城，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到处都是烧焦的地方，分不清是房屋的木梁还是人骨，空气中弥漫着刺鼻难闻的味道。
一只黑色的靴子踩在废墟上，一身黑色衣袍的男人在这片焦土上漫无目的的行走。
突然，他停了下来，目光停留在一块烧焦的木梁下面。
他缓缓弯下腰，从还剩一半的木梁下拽出一只做工精致的人偶。
“稀奇，在这儿还能见到一只灵偶。”
手指捏着人偶的手臂，晃了晃，整个人偶都随着晃动，那双黑色的眼珠子一直在盯着男人。
随着晃动，一封被烧了边的信封从人偶怀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男人弯腰捡起，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地契，还有一张纸，上面是几行苍劲有力的字：
“鸣楼我妻，
你我婚期将至，我心倍感欣喜，只因如今世道不平，世事无常，我于城南购置一宅。
若日后无事，你我在此安享晚年，若我先离，此宅留于你傍身，地契于此，赠予我妻。”
“既然没有主人了，就先跟着我吧。”
男人把地契和信纸又装回去封好，重新塞回人偶怀里。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天边，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许久。
他随意地拿着人偶，缓缓又继续往前走去。
“走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道黑色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黑云从天边慢慢压来，遮住了那一缕初生的晨光。
苍穹之上，风雨欲来。
*
“所以，眼前这个只是当年陵城遭遇大屠杀凤鸣楼留下的执念？”
听完崔珏讲述的前因后果，袁庆野仔细打量起教室门口的凤鸣楼。
接着他猛然转头看向崔珏，“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说他们连同灵魂都被那场火烧尽了吗？一个人的执念怎么会坚持这么久？”
“这不是凤鸣楼一人的执念，这是整个陵城三十万人的执念。”
离若岚语气有些沉闷，“别说几十年，就算是再过几百年，都不一定散得掉。”
那一段往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尤其是那段往事的因果，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这种感觉，更是让人无以言喻。
所有人都默契地沉默不言。
半晌，袁庆野缓缓抬头看向崔珏，拧着眉头，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崔珏，你不是神吗？那个时候你在哪儿？你能把这个人偶捡回来，就不能早出现几天？如果你早点出现，那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惨剧？”
他幼稚的质问在整个走廊回荡。
崔珏又拆了一根棒棒糖，自顾自地填进嘴里，对于袁庆野的话充耳不闻。
他不想回答，可是袁庆野却上前一步，继续质问，“你说话啊！你为什么没有……”
“小子，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他？”
王大花不耐烦地打断，“你以为当时仅仅只是人类之间的入侵吗？”
“那不然呢？”袁庆野也大声反驳，“只是救下一座城而已，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是救下一座城？”
王大花面带讥讽地看向袁庆野，语气中尽是嘲意，“稚子心幼。”
“当时日本人冲进华夏的时候，他们那八百万神明就在东海海岸线外虎视眈眈。”
“如果那些神明也冲进华夏，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你又可知道，是谁将那些恶犬挡在华夏境外。”
面对王大花的话，袁庆野突然语塞，他张了张嘴，绞尽脑汁想要找出别的借口去继续反驳，但是王大花没有给他机会。
“有些事不是你想一想，逞一逞能就能解决的。你听了一个故事，义愤填膺，跃跃欲试的幻想如果你身处在那个时候，凭你的能力一定能改变那时的结局。”
“所以你，包括这世间的其他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崔珏，说这样的结果，都是他见死不救造成的。可当时陵城被屠，做出这种事的是那些入侵者，不是崔珏，你们为什么不去责怪他们呢？”
“你说，是挡住东海那八百万神明，还是转身去救一座城，任由那八百万神明踏上华夏的土地？”
袁庆野被说得有些脸颊发烫，他偏开头，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又不知道当时的情况……”
“那现在呢？现在鬼怪肆虐，特调局以一己之力平衡人类与鬼怪的关系，这个时候，你出力了吗？你们茅山出力了吗？”
袁庆野哑口无言，他再说不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王大花不屑地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句，“自以为是的小屁孩……哎哟！”
一根糖棍被弹到她额头上，她捂着头噘着嘴痛呼一声，扫了一圈，将目光放在正缓缓收回手的崔珏身上。
当即破口大骂，“崔珏你有病吧！我在帮你说话！”
“就你话多。”崔珏不紧不慢地瞥了她一眼，“你又感觉不到疼，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至于！”
王大花气地叉着腰，脚下小皮鞋跺了几下，“我才保养的漆面！好几千呢！你给我弹裂了又没钱赔！”
“那个……”
角落里的周天弱弱举起手，小心翼翼地开口，“既然都是误会的话，那要不咱把这个什么鬼蜮收了吧，我们两个还得抓紧回山跟师父师叔回禀呢。”
“收什么鬼蜮？”
王大花感觉莫名其妙，她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集体教室，“我主人呆的那一方鬼蜮就这么大点，你们搞错人了吧？”
周天跟袁庆野对视一眼，袁庆野大声说道：“可是我们几个一直走不出四楼啊，唯一能来的地方就只有这儿。”
“我们大概不是走不出四楼。”
一旁的离若岚突然开口，“或许，我们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已经身处在鬼蜮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