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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凤鸣楼

1937年,12月,陵城。

“跑快点儿!今儿可是凤鸣楼的场子,错过了,再想看她那‘贵妃醉酒’可不一定到猴年马月去了!”

“听说是要义演三天,筹款当军费呢!那群东洋鬼子打进来了,我听守城的说,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哎呀管他那么多干嘛?城里防守那么严密,哪能那么快打进来?再说了,打进来不还有那些当官的吗?大不了就跟那群狗娘养的拼个你死我活,怕他们干什么?走走走!快开场了,抓紧进去吧!”

陵城最热闹的街市上,人满为患,不少人都堵在袭庆园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

园子里,偌大的戏台被红布挡上,下面座无虚席,大多在相互议论今天这台义演戏,还有一部分在交谈关于今天的主角凤鸣楼的话题。

“可惜了可惜了,老班主呕心沥血这么多年也就出了凤鸣楼这一个名旦,偏偏跟那什么陈润鹤结了婚,三十六岁,整整大了她一轮,真是……唉!”

“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咱们就是个听曲儿的,嫁不嫁人,嫁给谁,那都是他们自个儿的事儿,只要曲儿唱得好,嫁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你可别小瞧那个陈润鹤,人家这个年龄做台柱子也不是浪得虚名。凤鸣楼的‘贵妃醉酒’,陈润鹤的‘定军山’,一柔一刚,可是袭庆园的双骄!”

说话间,乐声起,戏台上的红布被缓缓拉开,一身贵妃扮相的凤鸣楼雍容华贵。

头戴凤冠,身着红衣,上身红缎绣花,配小立领云肩,缀青蓝彩色丝穗,阔袖上绣着多道横条彩绣,连着两条水袖,下身三层彩色飘带,缀金黄丝穗。

随着凤鸣楼的步子,那丝穗顺滑如水,摇摆得颇有节奏。

起调落,台上的人儿张开涂成红色的小嘴,咿咿呀呀唱起戏词,曲调婉转,尽诉哀伤。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啊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鸳鸯来戏水,

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

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

雁儿并飞腾,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这景色撩人欲醉,

不觉来到百花亭。”

低头衔杯,转腰舞扇,饮完酒后的踉跄醉步,以及两次卧鱼——

繁琐复杂的戏步配合着调子,被凤鸣楼演绎得鲜活灵动。

仿佛她就是那应邀来到百花亭的杨玉环,邀约之人未来,含怨衔杯仰头,一口饮尽这杯中琼浆,醉诉衷肠。

曲到高潮,人群的期待也到了高潮。

台上人一双雪白水袖猛然往后一甩,残影在空中留下两道颇带力度的弧线,道尽了贵妃的幽怨和不甘。

随着鼓点声落,台上戏也逐渐到达尾声,只是凤鸣楼那一双含情眼,让台下的人念念不忘,仿佛真的入了戏,她真的是那惹人怜爱的玉环。

没人注意到,就在戏台子边上的角落,一只雕刻精致的木质人偶正静静地坐在地上。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舞台上千姿百媚的凤鸣楼,有那么一瞬间,它的脸上仿佛有了笑意。

“好!”

“好戏啊!赏!”

人群中不知从哪炸出一声好,带动了所有人起哄,各种赏物都在往戏台子上扔,台上的凤鸣楼和戏园其他人都纷纷道谢。

直到凤鸣楼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台边上,人们才默契地噤了声。

“今天,多谢各位捧我凤鸣楼的场!”

还略显稚嫩的声音在整个场地回荡,铿锵有力。

“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东洋人打进来了,现在就在城门外。咱们作为陵城的一份子,定是容不得那些狗东西践踏我们的土地!”

“所以,我凤鸣楼以自己的名义,开戏三天,这三天,无论任何人都可来我袭庆园捧场!大家伙儿抬举我,愿意来看我的戏,我自然是不能让大家伙儿失望,这三天里,乃至往后,所有的赏物以及袭庆园的戏票收益,我将以整个陵城的名义全部捐给守城的军官用作军费!为守住陵城出一份力!”

“在此,谢谢大家了!”

凤鸣楼抱拳行礼,又引得台下一片哗然,前台那些看客扔上去的赏物更多了,不一会儿,几乎铺满了大半个台面。

正当整个戏园子热闹的时候,外面突然炸出一声惊响,那动静甚至带着震感,让所有人都噤了声,齐齐往外看去。

凤鸣楼和戏班其他人也抬着头往外面瞅,都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又响起爆炸声,这次就落在戏园子外面的那条路上。

“打进来了!那些东洋鬼子打进来了!”

一瞬间,爆炸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妇女孩子的哭嚎声遍地。

戏园子里也乱作一团,刚刚还在起哄吆喝的人们,此时全都抱着头疯了一样冲出去,掀翻了桌椅板凳,也顾不上踩到脚下摔倒的人。

刚刚还人声鼎沸,不过须臾,全都作鸟兽散,只剩一地狼藉。

“赶紧把地上这些收起来!所有人躲到后院去!”

老班主拄着拐杖,被小徒弟搀扶着走出来。

虽然已经耄耋之年,身上气势依旧不减,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戏园门外,极其镇定地交代下面的徒弟和管事。

“鸣楼,润鹤,你们两个带着小的,先把东西收起来,埋咱们后院的大槐树下面。赵管事,你出去打探打探是个什么情况,看看是开始打了还是已经打进来了。”

“好嘞老班主。”

赵管事利落地答应下来,提着衣袍就往侧门走,打算从侧门出去。

陈润鹤却出了声,“师父,要不我去吧,赵管事年纪大了,还是我去稳妥。”

“诶——我去我去!”

赵管事已经拉开了小门,“园子里有老有少有女人,得有男人在,你们待着吧!”

说完,人直接关上门出去了。

侧门的这条小路偏,平常也没什么人过,赵管事一路偷偷摸到大路上。

刚出路口,他一下子停住了,看到眼前的情况,他眼珠子一颤,吓得直接后退了几步,扶着墙才堪堪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