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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阑珊楼主,不过如此。

奈川放下茶盏,淡笑瞧他,笑意不达眼底,墨蓝色的眸子里尽是寒冰。

因为她是阑珊楼主,是业都城主,是可以只手遮天的人物。

因为她救过彭家小女一次,所以就该一救再救,送佛送到西。

谢子规想这么说,可话在嘴边,又哑了下去。

没用的。

耽搁了这么久,已经晚了。

“我救过她一次,却不代表我……”

“够了!”

奈川放下茶壶的手随着这一声吼僵在了空中,她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样粗鲁地打断话头了,转头看着面前这位黑脸关公,脸上却难得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是我高看了你,阑珊楼主,不过如此。”

谢子规缓缓起身,声音不再如往日那般清风霁月,冷得很,配着他那双浸在冰窖里的眼睛,若是奈川有痛感,怕是会觉得被他一眼一眼地剜了心。

他该是多着急,才会让这身华丽的锦袍脏成这副德行。

奈川打量着他僵直的背影,不疾不徐地啜了一口热茶,心下对这位滑头公子又多了几分认识。

他很聪明,说话做事都很圆滑,能看出来他深得谢家真传,凡事都以谢家利益为重,所以他不愿为了一户平民人家,动用谢家的人手和百里元晨正面对峙。

于商人身份来说,这或许是件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可他又抛开贵子身份,仪态尽失地亲自跑到阑珊楼来传信,甚至是在阑珊楼主面前怒发冲冠,大放厥词。

明明都知道不能得罪百里家,可面对比百里家还要更有利用价值的阑珊楼,他怎么就当不好一名优秀的商人了呢?

她从前也是看低了他。

刚刚被评价为“不过如此”的阑珊楼主,喝尽了“不过如此”的茶水,转身去了城南一处“不过如此”的旧巷。

她轻身落在屋脊上,看着院儿里黑压压的兵士,以及正中最打眼的人物。

百里元晨曳着两只空荡荡的袖管,因为扑了个空,正坐在轿子上对着空气仰天叫骂。

奈川第一次觉得,或许把他杀了,再找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关起来,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如是想着,她动了动手指,一阵阴风平地而起,将轿帘吹得翻飞起来,坐在轿子里舒服惬意的百里元晨,也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冻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若能熬过这场风寒,算你命大,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熬不过嘛……”

轻跃的女音钻入耳朵,百里元晨以为是哪个索命女鬼,猛地瑟缩起来,赶紧讨饶。

奈川没继续往下说,不过,找关押地点的事情,她确实已经着人在办了。

本以为城南木头庄那处废弃旧宅就很合适,可惜啊可惜。

想到这儿,她拿起手中把玩着的梅核,细细欣赏着。

那日谢子规竟然也在,她竟然没有发现。

谢子规说的是对的,她这个鬼神近来当得确实是有些不称职了。

谢子规是乘着云梯下来的,他虽然不后悔方才对奈川的出言不逊,但他也可以预见,今后谢家上下怕是会因为他的这一次冲动,承担十分严重的后果。

对于奈川的狠辣手段,从百里元晨身上截下的那两只断臂,他已经有所见识。

祸不及亲眷,她若是要来寻仇,他愿意一力承担。

这样想着,他失魂落魄地在一楼游走,最后找了一张远离人群,藏在一扇插屏后面的矮桌坐下,脸色已然有些犯灰。

既然要寻仇,那等会儿她应该会把他再叫上去,他在这儿等着就好,以免出去撞上谢家人,让他们担心。

一阵木轮的滚动声由远及近,拐过竹刻屏风,他抬头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面容和善的男子,又看了看他干瘪的裤腿,右手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

原来,她不止会断人双臂,还会断人双腿。

“谢公子?”

何远看他面色愈发灰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森然滚落,赶紧出声唤他。

“谢公子?怎么了,可是不哪里不适?”

“你是……怎么得罪她了。”

谢子规满脑子都是美人手举屠刀的样子,以至于他看向四周擦肩而过的客人,他们都像是用断臂断腿堆出来的死人。

“什么?”

何远被他问愣了,他顺着谢子规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裤腿,又皱眉看回他的眼睛,满脸不解。

“在下何远,阑珊楼的掌事。谢小公子,您这是跟楼主聊什么了?怎么把自己聊成了这副模样?”

何远看着面前的谢子规,仿佛在看一个陶俑泥人,楼主不善言辞,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句话将谢子规从森罗地狱里重新拉回了人间,他看着何远那张慈眉善目的脸,无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啊,没什么,我就是……”

他噎在了当场,看着何远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何远也是个温吞性子,他不说,他也不急着问。

“就是、就是想问一下,阁下这腿……这腿、是楼主锯的吗?”

放晴的天空中猛地划过一道惊雷,向来持着一张和善面孔,端得八风不动的何远,难得忘记合上他那微张的嘴巴。

片刻后,他终于动了,垂着轮椅的把手,笑得是前仰后合的。

谢子规也在他不住的笑声里,回归了正常人的面色。

“谢小公子,您是不是对楼主,有什么误会啊。”

岂止是误会,这可是天大的误会。

何远莫名想象了一出,奈川拿着锯刀,凶神恶煞地向自己走来的景象,方才止住的笑意再次迸发,只见他难以自抑地捂住嘴巴,弯腰曲背,笑成了一只虾。

有人循着笑声而来,她来阑珊楼这样久,还从没看见过掌事大叔笑成这副样子。

“大叔,是什么乐子让你乐成这样?”

来人莺声软语,谢子规抬头看去,是个穿着一身姜黄儒裙的总角小女。

这小姑娘,仿佛有些脸熟。

这样想着,小姑娘的眼神也从何远那儿转移到了谢子规身上,片刻宁静后,她惊喜出声:

“恩人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一句“恩人哥哥”的称呼,谢子规总算认出眼前这位是谁了。

“彭……彭欢?”

“嗯!恩人哥哥还记得我呀!”

彭欢眯着眼睛露出一弯月牙笑来,谢子规半悬的心也终于在看见她的笑容后降至心底,尘埃落定。

他蹲下身与她齐平,伸出双手,彭欢飞快地跑去拉住他,蹦跳着像只得了萝卜的兔子。

“当然记得,小欢,你爹娘爷奶呢?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大叔带我们住在这座漂亮的楼里,吃得好穿得好,你放心。”

谢子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诚挚地看向何远。

“多谢掌事。”

何远刚刚止住笑,通红着脸摆了摆手。

“何某可不敢居功,这都是楼主安排,我就是个办事的。”

谢子规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就要重新往楼上跑。

“诶,你干什么去?”

何远素来眼疾手快,又有武功底子,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他还是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谢子规的袖子。

“我……”

谢子规思索片刻,还是跟他和盘托出了方才茶室里的事,

“我误会她不愿相帮,还对她出言不逊,斥责诋毁,我该去跟她道个歉。”

何远听罢只是笑了笑,还是没撒手,彭欢也过去帮着拉住谢子规的手。

一双小手堪堪包住他的大手,谢子规这才没了那股子冲动。

“你就算现在上去也没用,外面早已放晴,楼主怕是已经走了。”

谢子规仍沉浸在巨大的歉意之中,被彭欢握着的那只手攥紧了些,踌躇着:

“可她若是生气……”

“这你大可放心,楼主她虽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实则是这世上最为宽容仁和之人,或许,她还会因为谢公子今日的所作所为,高看你一眼。”

谢子规愈发不解其意:“掌事是说……我骂她,她还会高看我?”

何远但笑不语,挥手将彭欢招来给自己推轮椅,小丫头倒是个人小鬼大的,她一面熟练的开启轮椅上的机关,一面问道:

“为什么被骂了还要觉得恩人哥哥好,楼主是不是有点傻啊。”

何远没答谢子规的话,却是听了彭欢对楼主的评价后,走前忍不住转头揶揄了谢子规两句:

“傻不傻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应该不是那种没事儿会锯人胳膊腿玩儿的变态。”

谢子规的脸白了一下,而后,又莫名地擦上了一层红晕。

穿着脏衣,染了胭脂的谢小公子,像个大姑娘似的低头疾步离开了阑珊楼。